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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心。”
“十四最不喜欢的是和兰溪师傅研习歌舞,每次都因功课不好而被师傅责罚,有一回手心都被师傅的戒尺打肿了。”
“梅英师傅脾气最温柔,可是身子一向不好,十四最不放心。慕容先生把一身的文章字句教给了十四,可惜病去了。”
“小主,你哭了?”
我低下头,用衣袖试试眼角:“没有。”
第二章 桑田碧海须臾改 (3)
云鸢叹道:“奴婢原以为,奴婢小时候日子穷,是最苦的,现在想着,小主每日早起晚歇,还要被师傅的戒尺打,日子还不如奴婢在乡野过得开心自在。可是,奴婢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小主的娘,要让小主一个女儿家学这么多的东西呢?”
我无言。这个问题,十四心里也问过自己很多次,终没有答案。很多人问娘,娘只说是为十四的终身着想。可,当日十四曾偷听到乳母悄悄对娘道:“一个女儿家,生于明月楼,即便容貌女红歌舞技艺样样都好,又有一肚子的诗书礼仪,也逃不脱做妾的命。”
这句话,曾经让十四偷偷捂着被子哭了一宿。未料,嬷嬷的话,如今,一语成谶。十四,纵然心比天高,也终究逃不脱做妾的命。
云鸢见我神伤,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咬紧唇瓣,蹑足退去了。
我独坐半晌,终是忍不住,轻轻行至外屋,云鸢正在低头忙着手中的阵线。她一直说我书案前的条凳太硬,自芙蕖殿带来的软垫又不合适,此刻,她正尽力为我缝制一个新的。
我轻道:“云鸢,我有些不舒服,去太医院宣隋蘅太医来一趟。”
云鸢楞在那,忽道:“小主,自打,自打……圣上已经下旨,小隋太医从今往后只许在昭阳殿行走,其他各宫各殿均不得听差。而且,李裕公公还嘱咐奴婢――”
她看着我,似有难言之隐。
我低声问:“李公公嘱咐你什么?”
“李公公说,圣上说了,如果小隋太医胆敢再迈入长门宫内半步,格杀勿论!”
我颓然。方才,我确实是想假借身子不适,传隋蘅过宫陪我说几句话。在这凤凰宫内,可以让我说几句心里话的,恐怕只有隋蘅。当日,他在勺香殿内冒死救我,令十四一直感激涕零。可是,钱镠居然一早料到我会寻他,事先将他禁足。
我苦笑了一笑,轻道:“你忙吧,我出去在院子里面走走。”
我的身子已经渐渐痊愈了,除了偶尔有些闷咳,几乎已无大碍。
院内,依旧是一地的衰草。我坐于台阶之上,抱膝发呆。此时此刻,新月池内的红莲,应该已经是盛放了吧。晚风徐过,荷香馥郁,和着酒香,脂粉香,于波光潋滟中,宛如温柔之乡。
十四,尚不足十六豆蔻,这一生,就要在这长门宫内,寂寂而终了吗?
钱镠,你真的已经忘了十四了吗?
我埋下臻首,掩于袍袖中,低低咽泣。
忽然,耳畔传来隐隐的歌声,和着琴瑟之音,随风飘送。云鸢闻声,自屋内出来,立于我身后。
听了几句,忍不住赞叹道:“小主,奴婢听了,觉得唱得真好听。”
我越听越惊恐,这幅嗓子太象十四的一个故人,我颤声问:“这是谁在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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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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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桑田碧海须臾改 (4)
云鸢摇头,见我脸色都变了,复道:“奴婢去问问宫门口当差的小黄门。他们每日消息最多,一定知道。”话音未落,人已经去了。
不一会即返,但,欲言又止。我望着她,战战兢兢地问道:“如何?”
云鸢有些犹豫,片刻才道:“听方才门外的那些宫人们讲,是大梁国新进遣使者献给圣上的崔美人,犹擅唱曲。听闻其在梁国时,每次唱,方圆数百尺之内的人都忍不住停下来听。”
我似长舒一口气,不是伊人就好。十四,为了她与林生可以白首不离,宁愿自陷囹圄,只要不是她就好。那,十四的一番心血,总算没有错付。
起身望天,酉时未到,天上已经显出了一轮淡月,无声无息,撒下一地的柔光。
“就是你前日提起的那位崔美人吗?”
“是。听说,圣上一见,龙颜大悦,即刻晋封为美人,正四品。赐居,赐居……芙蕖殿。”云鸢的脸上俱是不忍。
我幽幽地笑了。芙蕖殿。本是凤凰宫内距长门宫最近的殿室。彼处,刻下了十四甫进凤凰宫后历历悲喜哀乐。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所有的离别与等待,仿若弹指一挥间。钱镠,你非要执意如此惩罚十四吗?让我必须日日亲闻你如何宠幸另一名女子,就在你曾经赐予十四的芙蕖殿内?看见芙蕖殿内的一桌一几,眼前却是另外一副倾国娇颜,虽远胜过其昔日的主人,但,十四真的不曾在你的心里留下点什么吗?
曲中多少绸缪意,只缘值此良辰时。
纵然,十四在你心里远不及另一个人,纵然十四曾经夺你所爱,此刻,你也不能让另一个女子在此良夜,于十四的咫尺之外,为你款款复歌那支《长命女》。
“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我轻声吩咐云鸢:“用饭吧。我饿了。”
“是,小主。奴婢这就去取。”
我转身进屋,掩门,轻试火石,燃起油灯,顿时,照亮了一室的幽暗。
云鸢取来食盒,简单的布了几道小菜。与我一起默默用着。半晌,忍不住问道:“小主听过这支曲子?”
我轻道:“这是坊间广为传咏的一支词牌,当日,我曾在月华殿外,为圣上舞过这一曲《长命女》,随之,被封为宝林。”
云鸢点头,似有所悟:“小主当日舞得一定很美,让圣上为之心动。圣上,一定很喜欢这支曲子,如今,又让崔美人为他歌咏。”
我摇头,低道:“只因,当日曾有一位女子合着这支曲牌,为圣上一舞,一舞倾城,复倾国。十四的舞伎和容貌与之相比,相差千里万里,她,才是圣上心内所系之人。”话音未落,珠泪,复,不争气地盈落于腮。
我掷下碗筷,夺门而出,立于院内。抬头再望向夏夜的苍穹,热泪,随着灼热的晚风徐徐滑落。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墨荷姐姐,你的倾国之姿,世间罕有,十四自知,不能望其项背。可是,十四的心好痛。生,囚于这咫尺见方的长门宫内,死,更不能。
我,合着远处传来的阵阵歌声,在萋萋的衰草前,惊鸿起舞。云鸢静静立于廊下,望着我疾速飞舞的身影,脸上,尽是了然地悲悯。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良辰未必有佳期 (1)
以色侍君,未能久矣。但,七月初七这日,我仍要云鸢为我换上自己最好的一套素裙。今日是我的生辰,但凡钱镠对我还有一丝眷顾,或会象之前数次一般,蓦然出现?
云鸢见我如此,一面就着铜镜为我梳着发髻,眼中,却分明露出一丝掩不住的犹疑。我知道她心思,钱镠已有盈月未曾探访,长门宫内人迹罕至,连他的影子李裕公公也再未出现。我轻轻将娘留给我的金步摇插入髻中,自袖内取出月焰,垂系于腰间。
云鸢轻道:“小主,圣上会来吗?”
我屏息不答,兀自低头习字。绣活已经不能平息我心内的忐忑,近日来,我每每只能以机械单调的字帖,日日平复着自己心内的烈火。
表面上,我仍是那个日复一日,和顺寡言的废妃采女,但,只有我自己心内知道,十四的意志力正在一点一点崩溃,如钱塘境内不断积聚的江潮,虽仍无波,但江心深处汹涌奔腾的暗流,一触,即发。
日头自晨起逐渐西斜,直至沉没,他,终是未出现。
我静静坐在木桌前,面前是不曾动过的饭食,业已冰冷,并因着炎炎的盛夏,渐渐散发着酸涩的馊味。宛如,已经变质的那一份前情。
云鸢辛酸道:“小主,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奴婢再去膳司要些来。”
我不答,一动不动,宛如石像。
耳畔,听道连声巨响,随即,有漫天的烟火自漆黑的夜空中绽放。
云鸢起身去看,半晌才返,在我身边小声回道:“听门口的黄门们讲,这是圣上为庆贺小皇子满月,特命内务府于文渊阁上燃放烟火。”
我轻轻动了一下。这才想起,淑妃所诞的皇子生于六月初八,今日正是他满月之喜。这是我自进凤凰宫后,第二次看见大内燃放火花。第一次,是因着初时的张昭仪喜孕龙嗣,这一次,仍是因着同一个女子。只是,此刻,她已母以子贵,贵为淑妃,他日,或会再晋为中宫主位。
我低声问:“今晚圣上翻了哪宫娘娘小主的牌子?”
云鸢答道:“回小主,是芙蕖殿的崔美人。”
我看看身后的沙漏,复问:“云鸢,现在几更了?”
“回小主,一更天了。”
原来已经戌时了。我低低道:“把食盒撤了吧,我不饿。都已经坏了,扔了吧。”
云鸢知道再劝无用,遂,含泪拾去桌上的饭食,盈盈地去了。
我抬头望着屋外的一弯缺月,倔强的等着。
直至更鼓,自远处轻轻复击。我默默数着,寅时,寅时初刻,二刻。我轻轻自木凳上起身,移动僵直的莲足,向门外行去。一旁的云鸢不解,在旁殷殷问:“夜色已深,小主这是要去哪里?”
我不答她,兀自向前走,笔直地向长门宫的大门行去。云鸢急得跟在一旁,却不敢拦我。跟我这么久,她已深知我的心性。
行至宫门口,值夜的黄门看见我的身影,即刻吃惊得自耳房内出来,小心赔笑道:“更深夜重,小主这是要去哪里?”
我低道:“敢问公公,我可以出这道宫门吗?”
其中一个黄门赶紧深施一礼,笑道:“小主哪里话,快别折杀奴才们。圣上只是下旨禁止所有人进入这长门宫,但从未禁止小主自个出去。”
闻听此言,云鸢和我俱是一惊。我凄凄一笑,原来如此,他从未将我禁足,只是禁止再有人进入这长门宫内。这真是亘古未有的贬黜方式,既贬于长门中,却仍保留宫中最低等的侍妾等级,且,仍许我出入自由,不曾禁足。
我心内,复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这么说,他对十四,仍有一丝未断的情意么?心念既动,足下复急急前行。
云鸢一直在身后哀哀随着,不知道我要做出何等举止。
第三章 良辰未必有佳期 (2)
这里是凤凰宫内最偏僻之处,直行了半个时辰之久,前面,隐隐可见巍峨的昭阳殿宇。灯火通明,仍未安歇。我远远的站着,遥望着外殿的正门。
果不其然,寅时三刻的更鼓一起,几名宫人即扶着一身白衣的袅娜身影出来,相隔太远,我看不清她的容颜,但已然觉得惊为天人。由数位宫人扶着,颤巍巍地上了一辆华丽的车舆,随即,车声辚辚,迤逦地去了。
我始移足,云鸢一把拉住我,颤声道:“小主,朱门已经虚掩,表明圣上已经歇下,如果此时擅闯,按律要以死罪论处!”
我惨然道:“云鸢,我现在这样活着,比死又好过多少?你让十四去吧。”随即挣开她的衣袖,径直向正殿行去。
行至长阶下,值夜的几位宫人看见我,眼中竟是诧异,仿似看到鬼魅一般。我轻击门环,扬声道:“开门,开门,开门……”
云鸢已经赶到近前,和几位宫人一起拦我,口中,已是泣不成声。
忽然,朱门内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李裕公公。我如同见到救星一般拉住他:“李公公,我要见圣上。”
李裕脸上尽是了然的悲哀,挥手示意宫人们放开我,复,低声道:“小主随老奴来吧,圣上在里面等着小主呢。”
我如获至宝般得了令,几乎是一路小跑着,笔直穿过内庭,急急跑上长阶,奔入内殿。甫入殿内,朱门已自外轻轻掩上,只见,钱镠一身素服,默然立于满殿的灯火之中。发髻未解,一张俊颜之上,眸中一片清明,并无半点欢爱过后的痕迹。沉声道:“你找朕吗?”
我仰头看向他,千言万语哽于喉中,看到真人,却半点说不出来。心中细细分辩,却辨不出他方才的语中是否有一丝柔缓之意。
他复抬高声调,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