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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似乎是有感觉,回头就见到扭捏在那的颜晏,他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怎么?有烦心事?”颜晏看着他眺望远方的侧脸,面子上却风轻云淡,嘴角勾起的那一抹弧度却好像藏着一丝苦涩,钟离低头看看她“你来了这么久,听她们提起过丛兰吗?”
“丛兰……”颜晏似乎是听过这个名字,但是一时间没想到钟离能发问,蒙得脑子里混乱。
“前年的今天,她从这搬走,两个月后,嫁给了一个好人,一个正常人。”
颜晏看着他,有些结巴“什么……什么叫正常人。”
“昨天你在门外都听到了吧,我其实看见你敲门了。”
颜晏低着头不说话,钟离自己倒是乐了“所有的一切都会慢慢离我而去,不是他们的错,是我自己留不住,我有缺陷,我要想抓住什么就要比常人更加努力,你说对吧?”
颜晏还是不说话,低头看着青石板路上的皮鞋尖。
“颜晏,你要是想走了,就悄悄得走,别来告诉我。”
颜晏觉得心里拧成了一团,这个人救过自己,真的是救了自己的一条贱命,但是自己总是忘恩负义地想要赚点钱赶紧走,没想过现实中这场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演到现在这个地步,他若是个正常人还好,身体的残缺让他缺乏自信却要装着样样事情十拿九稳,明明看着流逝的事物悲痛万分却要轻描淡写得说好走不送。
而自己是个正常人,却也有很多珍视的东西抓不住留不下,更何况是钟离,站得位置高,看得远,比自己想得开。
颜晏终于抬头看他“钟离,我不走了,我走了也没地方去,就赖在你这吧,你别烦我就行。”
钟离的眼眸好似基石打碎的湖面,阳光下,葡萄藤下投来细碎的阴影,却遮不住他眼里的好奇与感激,那是一瞬间被照亮的瞳孔,放射着探究又认命的光彩。
钟离笑着点点头“真是怕了你了。”
☆、回北平
小玖婚礼过后生活恢复了往常,崇慎没想过自己能在草原呆这么久,久到见识了一遍四季更替,本想着放松一下心情就回去,可以越是放松了心情却越留恋这片土地,齿为骨,发为血,本是娘胎里带的东西很难转变,可是经过草原的风沙吹席,却越发变得野性难驯,身体如草原黑厚坚实的土地,性情如额尔古纳河中长年累月洗刷的滩石,马上的生活晒得他皮肤黝黑,一挥鞭,一射箭之间能看到匀称的肌肉以及被太阳晒的滚烫的汗水,连小玖都看出了他巨大的变化,人比以前随性了,活得越来越糙,从前饮不下的酒现在都是一碗一碗得倒,原来让人伺候着的小王爷现在经常跟人手抓着肉大口塞着吃大口喝着酒,醉了就卷在草垛子里凑合一晚,赌牌的时候他声音最大手气最佳,连笑容的弧度都有变化,冒着胡擦的脸总是泛着年轻的朝气与蓬勃,撸着袖子撩两把水就算洗一次脸,博克(摔跤)的时候总是最欢实最出众的一个。
“你瞧,他上辈子怕是草原上的人,这辈子找到了根。”小玖同那日苏说,那日苏笑了笑“等他真正走出来的时候,估计才肯回去吧。”
“怎么?他还想着颜晏?”
那日苏看了看小春的蒙古包,不出所料,那姑娘趴着毡门偷偷看崇慎,小玖顺着那日苏的目光也瞧见了小春,这会才意识到“你妹妹喜欢崇慎?”
“原本我也不知道这姑娘心思,上次带着崇慎去牙克石市买珠子,这丫头非要跟去,临要回来才把崇慎拉到一边,塞了个鹿角做的鼻烟壶给他。”
“鹿角做的鼻烟儿?那不是很贵吗,她哪来的钱?”
“我过去看的时候,崇慎正玩味得摆弄着那支鼻烟壶,然后还给了小春,小春急得快哭了,情急之下才脱口而出。”
“脱口而出什么?”
“她说听那钦部说崇慎喜欢穿鹅黄色褂子的姑娘,这个倒要怪我了,是我有次打哈哈跟那钦部提过颜晏的事,他好奇颜姑娘的长相,我跟描述了一遍,还说听说俩人第一次见颜晏穿葱绿色的旗袍,之后一眼忘不了的是穿了见鹅黄色的褂子。”
“崇慎一定觉得小春还是个孩子,很好笑吧。”
“哪有,崇慎也还是个孩子,面子上一下子就垮了,没存住气,恶狠狠地把鼻烟壶塞小春兜里,然后让她以后不要学颜晏。”
“他怎么这么不懂事。”
“这一年从没人在他面前提过那个名字,小春冒冒失失说了,哪怕没指名道姓的说出来,但是也激怒了崇慎,我也觉得自己妹子委屈,安慰了两句,这一安慰可不好,我为了讨她开心,说她跟颜姑娘一样有两颗小虎牙,现在小春更越挫越勇,觉得自己肯定能行。”
小玖望了望还躲在毡门后面偷瞄崇慎的小春,淡淡得说“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么久了,早晚该有个人代替我妹妹;若是非要有个人,小春很不错。”
崇慎跟那钦部正在比赛掰腕子,崇慎背对着蒙古包,那钦部一眼就瞧到了自己妹妹,这会儿俩人正努着劲吱呀咧嘴的较量着,眼看那钦部要败下阵来,他忽然朝崇慎咧嘴一笑“哎呦喂,不知道哪家黄花大闺女在后面瞧着呢,真是有女人缘啊~。”
本以为崇慎会回头看,可是崇慎也邪邪得一扬嘴角“老子可不吃你这套,嫦娥在后面我也不屑。”
说着把那钦部的手腕按在桌上,草原徐徐的风吹着他俩发热的额头,他们喘着气对笑,天边飘着朵朵白云,一匹快马正慢慢朝蒙古包跑来。
“崇慎,你的信!”马上的人将信直接一甩丢给他,崇慎接住,还跟那钦部打着哈哈,拆开信看了两眼便咧嘴笑得更开心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杂草。
他站着,大家都抬头看他,崇慎个子高站起来后竟遮了大半个日头,看不清他的表情,黑黢黢的,只听他转头朝小玖大声的喊“咱们得回去了,有喜事。”
小玖跑过来,一边接过信一边问什么喜事,待看了信的内容,也开心得拍着手,那日苏缓缓挪步过来“怎么,什么好事也说来听听啊。”
小玖神神秘秘得凑近他“珍姨要结婚了。”
那日苏愣头愣脑得看着她“跟谁?”
崇慎走过来敲了一下他的头“咱们都是笨蛋,竟看不出她跟石五两的奸/情,哈哈哈,回去也好,我姐姐生孩子都没回去见一面,现在出了月子,正好一起沾沾喜气。”
现在已经是入秋,崇庆听说弟弟要回北平,抱着孩子先赶了回来,老王爷开心,儿女都回来了,这几日张罗着备好最上等的食材,屋子也请人仔细打扫了一番,宗廊也差不多的情形,崇慎还有两日才到家宗廊就已经热闹了起来,林嫂想念着少爷,竟有些做母亲盼儿子归来的感觉,手忙脚乱的筹备着,崇慎可算回来了,这不到一年宗廊冷清的很,一个老妈子跟两个奴仆在家日日清闲,少爷走了快一年,生意不闻不问,还由城叔仔细过问着,好在崇慎手下的几个生意人都是自己人,精心照料,山货行的生意一直稳步向前,鱼塘由史旭照料依旧平稳,典当行偶尔还是会出点岔子,城叔帮衬着,偶尔陪徐汇去上海看货,徐汇很感激他,两人经常一起约出门喝酒。
崇慎刚进院子就见了那棵槐树,移植过来长势喜人,秋天叶子开始有些泛黄,但是不打紧,崇慎站在树下看了好久,仿佛现在一起抬头看枝桠的身边还有一个人,崇慎不敢侧头看,身边是时不时吹来的惬意秋风,他想起中秋夜时她的模样,有些模糊了,他甩了甩头,又站了一会儿才进中堂休息。
晚饭自然请了珍姨和石五两,热热闹闹一大桌子人,索子竟不知道崇慎何时开始豪迈饮酒,还学会了抽烟,性子比以前野了,礼数也减少,喝开心了还搂着索子絮絮叨叨。
珍姨和石五两商量着过几日要回一趟老家,石五两好几年没回去,婚姻大事肯定要带珍姨见过自家人才好,因为珍姨有过一次婚姻,这次不希望操办,只想到时候请诸位去馆子了大搓一顿,崇慎喝得有些高了,笑眯眯得看着城叔“你放心把珍姨托付给他?”崇慎笑着指了指石五两“大姑娘似的,以后他在家绣花,珍姨出去赚钱?”
大家都知道崇慎是有些醉了,自己又何尝不是今儿高兴喝得多点,珍姨笑了笑,端着酒杯的手有些摇晃“嫁了人我自然明白要依着三从四德,以后他说什么我都听他的。”
崇慎哈哈大笑,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点着头道“是啊是啊,结了婚就不一样了,你看小玖,之前性子那么烈,结了婚不照应是被管教得服服帖帖。”
小玖看着他,推了推他的肩膀“你慢点喝,今天怎么酒喝得这么快。”
崇慎不服气,笑嘻嘻得舔着脸伸到索子面前,指着自己鼻子“你说我醉了吗?这才哪到哪,今儿高兴,大家立着进来,都给我躺着出去。”
索子尴尬得点点头“行,都听你的,我倒酒。”
之后大家自顾自得聊着天,没注意到崇慎贪杯的又自己干了几杯,那日苏瞧着他不对劲,待他再要端起酒杯时一把按住。
“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高兴,珍姨和石五两结婚了,我高兴。”
“我知道你高兴,但是不能这么玩命喝啊。”
酒杯还被挡着,崇慎看着那日苏,又环视了一圈在座的,人影摇曳,但是再如何梦幻也见不到心里的那个人,酒淹得自己这颗心流脓淌水般的溃痛,他打了个酒嗝,埋首在臂弯里。
“结婚了,都幸福了,我真心祝福你们,真的,真心实意的,不要嘲笑我狼狈,我报应不爽,应该的。”
突然酒桌上鸦雀无声,崇慎像个大孩子一样不抬头慢慢得抽噎,旁边的小玖眼眶也红了,不知道怎么安慰,珍姨缓缓看了城叔一眼,又转头对着崇慎慢慢道“这一年,你生意上不闻不问,来信偏偏对我们这家布匹店照顾备至,珍姨知道你的用意,你是怕店铺倒闭,我们走了,连最后一个能跟你聊聊颜晏的人都没有,你这心我代我妹子领了,但是你不走出来,珍姨心里也不好受“珍姨举着酒杯笑着缓了缓”快别说这些了,大家好吃好喝,日子过一天是一天,你说对不对?”
城叔看看崇慎,附和着珍姨“是啊,小珍说的对,这眼瞅着要打仗了,白米都顾不上吃,还有谁惦记着儿女情长,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我们得过且过。”
☆、一通电话
大家为了热闹气氛又端起酒杯闲话家常,崇慎知道大家的客气,笑着抬起头敬了大家一杯“今天多谢诸位,我这一年算是白长了,竟然一点没有长进。”语气是嘲讽自己,但大家都当他是孩子,这种嘲笑自己的话在座的听来更是心疼他,城叔想要岔开话题,挪了位置到他旁边,说些生意上的事。
“徐汇那边一直不太好,台湾那边现在也有些讪讪的,还不是因为老出岔子,上个月更甚,整个船都沉了,还好咱们的货不多,那一批货别家损失惨重,咱们损失了一个清末的瓷瓶子,没几年的玩意,刚从一个老太监的随从那收的,没几个钱,但是这事听起来不吉利,隔三差五老出这档子事,台湾那边有些不乐意了,徐汇的意思一定要换一家码头做航运,我来不及给你写信,下一批货马上要发了,只能自己先做决定换了一家。”
“你打理我放心,好好选一家就是了。”
城叔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字条带给他“这是联系方式,你可以打听一下,在上海还算是有些名气,我跟老板通过电话,人很客气,是个老实人。”
崇慎点点头“鬼扯,老实人哪能做生意,我一会儿就打电话敲敲他,看看他是精明还是真老实。”
“今儿喝得有点高,还是改日吧。”
崇慎被这么一说好像自己不胜酒力一样,孩子气又上来了,推了杯盏站起来“我偏要现在就打!”
没人跟着去,他晃晃悠悠得进了中堂,拿起挂在墙上的电话,手中的纸条看着也模糊,他对焦了好几遍才辨认出上面的数字,他拨号,一遍不成,又晃晃脑袋拨了第二遍。
颜晏觉得口渴,刚从二楼楼梯下来身旁的电话就叮铃铃响个不停,她探身朝厨房喊了两声“宝妈!宝妈!电话。”
没人应,电话也应声断了,本以为对面那人等得烦躁挂了电话,谁知颜晏刚要侧身而过,电话铃又响,她有些不耐烦,跨步走过去接起听筒。
“喂?”
电话那头没有动静,颜晏不放弃,继续道
“喂?这里是钟府。”
对方还是没回答,等待了五秒后,颜晏觉着不对劲,又小声弱弱得说了声“喂……”之后电话居然挂断了。
钟离也刚好进家门,看见拿着听筒发呆的颜晏,好笑得问“怎么,听筒招你了?”
颜晏无奈得摇摇头“一个人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