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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明悬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他不知道,我不能怪他。
可是,在跨进鬼门关之前,我们还有回头路,我分明问过他。
我问,我们能不能想些办法,帮那些枉死城的人多撑一刻,撑到帝尊派人来接应的时候。
他没有答应。
我们本来有一次机会,我本来可以救他们,他没有答应。
那我来鬼族还有什么意义呢?我拿到忘忧泉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为了一段失落的记忆,却亲手毁掉了除此之外的一切。
我曾和明悬说,记忆是为了感情。可我现在还剩下什么?
明悬他不会这么对我,他不会和我一样犯这种无谓的错误。
我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顾不得冥锁的束缚,死命挣扎着,锁链一分分锁紧,几乎要卡进肉里。我看向阎君,眼睛里只有火。“你们鬼族的把戏,我绝不会信的。明悬——”
阎君眼底的笑意浓厚起来,伸手抚一下我的脸,“鬼族的把戏?你的明悬在鬼族呆了千年,难不成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把戏?”
☆、代价
明悬来过鬼湖,这我是知道的。紫陌同我说过,况且我也知道,他曾自冥界带走一杯忘忧泉,后来是被沉昱得了去。可我一点也猜不到,他竟然在鬼族待了千年。鬼族一年,人间一天,那么,在人间就是三年多的时间。云溪在做什么?紫陌又在做什么?这对应在我生命里的哪一个时段?
阎君抬手让黑衣人扶着,柔柔弱弱地坐在我面前,“这可怪不得他,谁让九天对他那么无情无义呢?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干的。九天谪仙的代价,真是没有谁能受得住。”
代价?我双目赤红地瞪着她。她说的是九天谪仙的代价,那个除了冥界黄泉无可比拟的代价。
她笑盈盈地看着我,头上珍珠流苏钗窸窸窣窣作响,“他夺了天帝的爱物,由不得天帝不发火。可这么样的代价,真是我看了都觉得心疼。”
她说起来倒是一唱三叹。只是我从来没有听过明悬讲起这番话。我知道有这样一个代价,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在来鬼族的前一晚,紫陌约我在屋顶喝酒时曾说,如果不是这样更能在明悬需要时来帮忙,或许他真的会陪明悬一起到鬼湖承受那个代价。连紫陌这样一向言语上不甚留心的人,都会对这件事避而不谈。
他们到底将明悬怎样?
我盯着阎君,嘶哑地问,“那是什么?”
她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说不出话来,身后的黑衣人抬起手仿佛要有所动作,我只看见七宝的光芒一闪,就又归于平静。我有点生疑,佛教七宝,砗磲、蓝砂石、绿松石、黄玛瑙、青金石、南红玛瑙、红珊瑚,单独用起来没有什么效力,七种聚在一起却是法力大增。三宝国泰,七宝民安,这样佛法荟萃的东西一般邪祟鬼魂都消受不起,竟能被一个阎君的侍从降服,阎君本人的法力又该是如何?
她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理了理衣衫,颇得趣味地瞧着我,“七日箭雨,周而复始。这就是代价。”
我看着她妆容浓艳的脸,一时间想不透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点点头,眼底的欢愉更甚,“明悬果然没有告诉你,只是你竟然也没有发觉。不是我说你,妹妹你的洞察你的决断,都不如以往多了。”
她竟又开始同我打起了哑谜。她是十殿阎君,统领冥界鬼族,千万年来守在这里,三千世界,她若竟能记得我几轮前的样子,就真是可笑了。在三生石上,我分明看到,旁人都有前世、今世、来生,紫陌和明悬是九天仙者,自然未入三界轮回,我的前世来生竟然也只是一片空白。
既然是空白,哪里来的以往。
她对上我不信任的眼神,自顾自含笑讲她的故事,“真是可怜见的,每七天就被那样折磨一番,要是我巴不得当场就能死了——可是死了在冥界也一样逃不过,只是能拖延的久些罢了——但是伤口偏偏又会痊愈,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一个个七日的轮回,也不知道是怎么熬了过来。”
这些话一句句砸在我心里,我忽地全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初次拿着云溪的书信去鬼族时就是那样,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踏进茅屋的时候,明悬已经倒在屋内的地面上,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箭伤留下的创口,呼吸已几乎弱不可察。然而,只休息了片刻,他身上的伤口便自动愈合起来,脸上也重有了血色。回想起来,没有见到任何箭镞的踪影,房间里面除了我和他也没有旁人。
竟然是这样。这就是鬼湖谪仙的代价。
我在鬼湖住了六天,第七天早上,明悬坚持着要送我回去,他是怕我再看到那样的场面。可等村内哗变,我又回到鬼湖,还是见到了他浑身是血虚弱的样子。竟和七天前我见到他时毫无分别。
箭雨来袭,他分明失去了所有法力,才做不了一丝一毫的抵抗。所以,在我登上天梯追林羽时,他会不顾一切来陪我一起登上去,因为他没有把握凭着恢复过来的一点点法术击溃下面几十个族人,只好在天梯上再作打算。然后,以防万一,他不得已叫来紫陌。
一个个场面贯穿在我脑海,让我一时无法应对。
☆、姐妹
阎君掩口轻轻一笑,“所以,我说明悬在鬼族待了千年,妹妹你还觉得奇怪么?七日一次的箭雨,没有谁能忍得过去。可在鬼族,这个期限便是七年。各种差别,可不是一点儿。因着这个缘故,也没有人能说一句他的不是。要不然,这些年可该怎么忍过去呢?”
她的话一句句珠落玉盘般蹦出来,我只觉得心底像被倒进一盆猪油一样恶心。“住嘴。我不是你妹妹。”
阎君抖了抖手腕,嵌宝的响珠镯子响个不住,口吻极是亲昵,“怎么,我看着就那么显老?若说你是我妹妹,比着年岁差得远些,比着相貌倒也差不离了。”
我厌恶地看着她,她摆摆手,像是要挥走什么东西,“罢了罢了,和妹妹你投缘,自然就说得多了些。方才你不是问我,是不是有什么明悬不知道的鬼蜮伎俩么。我只告诉你,明悬那样的人,别说在我这里待了千年,就是头一天来,凭着他在九天上经历的那些东西,又有什么逃得过他的眼睛?”
她半是得意地眯起眼睛,细声细气地回忆,“按你们凡人的时间来算,也有将近十八年了。明悬被天帝钦点了九天谪仙的差事,没过几天,就来到我这里。云溪的徒弟,九天的尊神,我自然没有理由拒绝。每一代谪仙的代价都不尽相同,天帝定下的刑罚也分轻重。开始,我先时也还不知道,只是留他住在我这里。几年之后,我是第一次看到那个代价……”
她的眼神雾蒙蒙的,仿佛在追忆一件久远的事。她一字字地讲,我就一字字地听。“我虽然一直不曾离开冥界,对凡间的事情不甚熟悉,可和九天谪仙确实代代都有些交道。他的代价是我见过最重的,当时我就在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天帝动用这么残忍的手段。”
“后来我知道了,他夺走了天帝的一件爱物,触怒了天帝,天帝便以他的师傅和师弟为质子,让他永受箭雨之苦。我收留他在鬼族躲了了一千年,却越来越发现,我离不得他,他也离不得我。原本只是可怜他给他一个庇护,却最终用上了真心。”
我被她的一番话激得浑身滚烫——夺走了天帝的一个爱物,被贬为谪仙?躲在鬼族一千年和阎君厮守?不会,绝对不会。
如果真是那样,明悬何必回到凡间,继续留在鬼族过他的逍遥日子岂不更好?
她见我将信将疑的样子,笑着过来牵我的手,“妹妹你见的人还少,怎么会知道这些背后的厉害?我为什么要骗你?你再想想,紫陌和明悬同为云溪的弟子,为什么单单明悬对鬼族知道的那么多,事无巨细?妹妹你也知道,三生石上没有他的名字,他没有转世一说,到鬼族来还能是为了什么?”
明悬怎么会——
我被她激得忍无可忍,却又不好拿明悬的事情发火,对她怒目而视,“谁是你妹妹?你有什么资格和姐姐相提并论!”
除了黑衣人仍旧无知无觉一般立在那里,我和阎君一时都僵住没有说话。自她见到我,脸色一直都带着一种万事尽在掌握笑容,如今却第一次显得有些意外。片刻,她嘴角的笑意毫不掩饰地扩大,像是挖到了什么稀奇的宝藏,继而笑得花枝乱颤,“姐姐——你原来一直以为那是你姐姐!”
☆、自己
这句话透着十足的古怪。以为那是我姐姐?难道不是?这么些年来,族人们口耳相传,林宣是二十年前大祭的祭司,林旭的女儿,我的姐姐,九天帝尊钦定的神仙。一门三祭司,纵然旁人有心怀疑,帝尊册封的天旨却不可能作假,至今每年小祭还受着三柱香火,这是我亲眼见到的。
阎君几乎是喘息着止住脸上的笑意,带着一种奇货可居的神情盯着我,“明悬他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告诉你,你这些年,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我强压住心底的颤抖,扬声问道,“我该知道什么?明悬该知道什么?”
她似乎很满意调动起了我的情绪,不紧不慢地道,“知道你和林宣不会同时存在。”
我不懂她的意思。什么叫不会同时存在?林宣是帝尊亲自降旨加封的神仙,在我出生之前已经飞升九天。我晓得她是我姐姐,于我或许仅仅是一个空虚的概念,于父母却是一个养在身边二十年的女儿。
而我不过是一介凡人,水族的新任祭司,一切平庸得很。我隐隐能猜到阎君在暗示什么,但不愿向那个方面思考。那么,她是在说,我和林宣不会同时登上九天?笑话,我连大祭都没有把握活下来,遑论获得和姐姐一样飞升的荣耀。
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姐姐是九天的神仙,我是这一届大祭的祭司,凭什么不会同时存在?”
阎君朝我甜甜地笑着,那张浓墨重彩下的脸浮着说不出的快意,“你难道不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林宣不在了,你才会活着。倘若她在,你永远不会出现。”
我再怎样竭力给自己那些可怕的揣测打掩护,这时候也多多少少明白了她的话外之音,“你是说,姐姐已经——已经死了?”
这不可能——姐姐登上九天,等同跳出阎君生死簿上的三界轮回,永生不灭,又怎么会——
她柔柔地摆一摆手,道,“死了?在我面前谈论生死,岂不无趣?我做阎君的时间也有千万年,很多事情不像你们凡人那样看待。怎样算是死?阳寿耗尽难道不是死?或许是,但这样的人不过是魂魄进入冥界寻一个转世的机会,紧接着又是新的一生。阳寿未尽难道不是死?譬如枉死城的人,他们阳寿算起来还有剩余,却也只剩下一张路引,一副棺材。”
对上我怀疑的目光,她安然一笑,“死生亦大矣,这句话诚然不错。人死如灯灭,纵然能重新点着,也再不是原来的那盏了。这就是生死簿上的轮回。天帝未必准许人人都按生死簿行事,但天地自然之法却始终如此。所以,虽然我不能决定那些人的归宿,他们最终如何我却不可能一点不知。”
她像是故意不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句句话都兜着圈子。我却再也等不得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只告诉我,姐姐到底怎样?我又是为什么和她不能共存?”
她叹了口气,俯身过来紧盯住我的眼睛,“你还没有明白么?那不是你姐姐,那就是你。”
☆、真实
那就是——是我?
这十七年来我以为是我姐姐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太荒唐了,我几乎要笑出声来。她是在暗示什么,林宣是我分裂出的一个人格?还是我脑子里想象出来的一个角色?
我简直不能忍受这种混乱的东西叠加在一起的感觉,“全水族的人都知道,林宣在我之前在村里生活了二十年——她是上一届的祭祀——”
阎君极有深意地瞥了我一眼,“是啊,可是她难道不是二十年前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吗?”
电光石火之间,我明白了她在暗示什么,那些关乎生死的论调,她果然都不是白说的,句句都藏着锋利的暗示。一时间我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仍旧无力地反驳,“不会的——我和姐姐——我和她一点都不像——何况我方才明明在三生石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过——”
阎君依旧巧笑倩兮,“谁说是转世就一定要生得相像?容貌相似如何,不同又如何,不过一副皮囊。在冥界待得久了,就该晓得不能以貌取人,而要看黑白无常收走的三魂六魄是不是和前世一致。”
我知道她认出了我,她一定从见到我第一眼起就认出了我。
阎君看着我阴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