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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从管家那里知道阿正已经被二王子毁容,也知道被毁容的原因仅仅是“对二王子看上的女人笑了一下”,心中燃起一丝恻然,但这种恻然马上被多年的仇恨覆盖,仇恨像是一种诅咒,无休无止,层层滂湃翻涌,将真心牢牢包裹。
当年他如此信赖的爱人,在他放下防弊用真心对待她的时候,狠狠在胸口捅了他一刀。后来才知道,丹姬是辽国的八公主,灭国后流落汉地,故意接近他为的就是复仇。她对他虚与委蛇,为他生儿讨他欢心,为的是探听军事机密,为复国做准备。然而在她被栽赃偷情后,她感觉到威胁,干脆提前实行复仇。那一刀插下去,还差一点点就到心脏,事后恢复了一个月才能下地走路。王爷当时重伤,迷迷糊糊吩咐要杀丹姬留阿正,因为他很清楚,阿正是他自己的骨肉。
但正因为阿正是他的骨肉,他才觉得更加恶心,竟然和万恶的契丹人结合生出这么一个孽种。契丹人的血都是黑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对他们好反而会带来灾祸。他不能心软,他在丹姬身上已经得到教训了,同样的错误他不能犯第二次。果断决绝才是他一个男人该履行的,绝不会被妇人之仁所牵绊,否则最后悲惨的是他自己。
王爷清楚知道丹姬死前对阿正说的那些话,他知道无论表面上有多纯良,阿正始终是恨他的,就像是那些契丹鬼子一样。特别是以前,阿正老是会用似乎是带着仇恨的眼睛看着自己,告诉他不能虐待奴隶,奴隶也是人。他身上流着的契丹的血,像是恶魔一样深深的控制着他,让他成长成一个嗜血的复仇者,最后像他母亲一样把他掐死捏碎。他不能让任何人威胁自己多年经营的权利和地位,所以他要压制阿正,把他身上所有的傲骨全部压碎,碾为齑粉,不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妄想,也不能让那些奴隶有任何反抗的意识。
想到这儿,王爷粗悍的眉毛沉沉压了一下,面向管家:“昨日世德做得好,灭了这贱奴的奢望,断了他的念头,非常符合我的心意;吩咐下去,将最近进贡的貂皮大衣赏赐给他。还有,听说这贱奴从早上到现在居然一直都没有干活?”
管家忙答:“禀告王爷,阿正今早开始发烧,几盆水都泼不醒,就算泼醒了也站不起来,小人也无计可施,只得留他在刑房里躺着。”
王爷勃然一怒:“这不是借口!一个奴隶凭什么得到休息?东粮仓的大米,让他一个人全部搬到西粮仓去,然后再原封不动搬回去。下令给那群奴隶,如果阿正三天之内不能完成任务,所有奴隶里面随便抽签一百人,杀!”
阿正身体一震,那东粮仓和西粮仓之间的距离跨越整个王府,大约有三里左右,正是因为搬运米麻烦才在一个王府里建立四个粮仓;那东粮仓有一百多袋米,每袋米起码一百来斤重,全部运到西粮仓又运回来,相当于运了两百袋米,即使是一个健壮的没有受过伤的奴隶也办不到,阿正现在的身体如此虚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王爷摆明了就是要让一群奴隶去死,阿正忙磕头若捣蒜:“王爷饶命啊,下奴知错了!下奴万死!下奴愿意被活剐!愿意受任何刑罚!求王爷收回成命,饶了那群无辜的奴隶吧!”
王爷阴狠一笑,走过去用脚尖抬住阿正的下巴,看着阿正乞求的眼神,心中的仇恨更加浓烈:“阿正,你要记住,他们如果死了,那也是你害死的。是因为你一直跟我作对,才会害死那么多人,知道吗?”
阿正愈加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想哭,但是他的泪腺已经被昨日的烙铁烧坏,哭也哭不出来,也作不出任何表情,只有痛苦地闭上眼睛,抽泣答道:“下奴知错了,下奴绝不敢再反抗,求王爷饶过那群奴隶吧!您恨阿正一个人就够了,阿正愿意担负所有的仇恨,阿正没有任何反抗之心,只想效忠王爷……”
王爷恨了一眼,他不听这些花言巧语,当年丹姬也是用甜言蜜语骗他的,他狠狠地将阿正一脚踢倒在地上,命令道:“贱奴,现在是申时,三天后的申时你要是不能完成任务,我说到做到。”
阿正从地上颤颤悠悠地爬起来,跪下磕了一个头。
“别忘了吩咐下去,任何人不能帮阿正抗,否则重来。粮仓的管事必须一袋一袋把米袋数好。”王爷加了一句,管家应许,便把阿正带走了。
……
阿正被拖拽着跌跌撞撞走到粮仓,管家见他实在烧得厉害,便给他喂了些水;到了粮仓,他便自动跪在地上,一个奴隶便把百来斤的大米袋放在他满是伤痕的背上。他咬牙摇摇晃晃便背起了第一袋,前几天他脚上所受的老虎凳的伤还没好,左脚膝盖以下全是青黑色,刚刚站起便支撑不住摔了一摔,米仓的一个奴隶便马上跑来,用脚重重踹了一下阿正胳膊:“阿正,你还不快撑起来快搬,你把我们害惨了;你已经害死那么多人了,你再不爬起来,我们都有可能会死!”
阿正听到这句话,像是来了精神,咬紧牙关将已经烧得没有丝毫力气的身体吃撑起来,头垂向地面,死命支撑住似乎快痛裂的左脚,一步一滑地走了起来。
王爷的命令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王府,沿途的奴隶见阿正运米来了都提心吊胆地围观。
“那是阿正吗?脸烫成这个样子,好恶心。”
“他一个人恶心就罢了,还要连累我们死,他要是三天内搬不完那么多米,我们要死一百人啊!”
“你看他那个速度行吗?一瘸一拐的,左脚怎么了,一直在淌血,看上去这么惨?”
“听说前几天刚坐了老虎凳,惨啦,这么慢,肯定搬不了那么多。”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看着等死?这该死的贱奴,尽犯事让我们受罚,我弟弟都被他害死了,现在又要拖我下水!我恨死他了,他为什么不早点去死!他凭什么还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
阿正听了心里愧疚,说话的那个奴隶的弟弟,有一次受了罚当天不能领吃的,阿正便把自己的糠饼偷偷让给他,结果被人发现,那可怜的孩子就上了牵连名单,然后因为他一次说错话而被杀害。那个孩子,还那么年轻,就被他害死,阿正难辞其咎,顿时心痛如绞,他栽了栽,跌了下去,背后的米袋滚了出去。
死了弟弟的奴隶冲了过来就是一阵猛踢,踢打他的腹部,阿正满身是汗,吃痛唔了一声,那人骂道:“你这个害人的恶魔,还有资格跌倒?你还不快赶快搬米,我看你就是存心要把我们害死。”
阿正听到他的话,心里猛地一震,努力翻身爬了过来,又将米袋继续抗在背上,坚强站了起来,继续往前走着,他的左脚膝盖以下在渗人地滴血,血一滴一滴流在路上。走了两步,又跪倒在地上,比他自己还要沉重的米袋压在死死他身上,他压制住沉重的呼吸,却没有力气往前挪动一步。
“你这个傻冒,你打他有什么用,你越打他他越走不动,”一个奴隶冲过来,把阿正背上的米袋拿开,拿出自己糠饼来,示意要阿正吃下去。阿正迷茫地看着糠饼,他发着高烧,胃中翻滚难受,没有任何食欲,他摇摇头,表示自己吃不下。
“你敢不吃?”那奴隶一脸狰狞,扳开他被烙得血肉模糊的嘴,将糠饼硬塞了进去,阿正噎得不行,费力地咳喘起来,满嘴的血水随着被烫伤的黄水流出,想躲开这暴力的喂食,却躲不开。喂好了糠饼,那奴隶踢了他一脚,向众人澄清:“我这是为了大伙儿的利益,不是同情他,不要搞错了!”说完,一横走了。
阿正刚刚被噎得不行,但四周众人的毒辣目光像是锋利的刀剑,如果他再不起来继续搬米,那些人一定会冲过来继续打他。他低吼一声,强压制住疼痛,背起米又站了起来……
白真真在墙外念咒语,白狐身上的符咒起了反应,它的灵魂便又回到白真真身边。
“什么情况啊?王爷有什么反应?”白真真着急上火问道。
“他似乎很生气,把阿正叫来搬大米。”白狐又把如何搬大米的事情讲了一遍。
白真真不可置信,既然知道阿正是亲生儿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阿正前几天的伤还没好,搬这么多袋米这是要把他折磨死啊。想到这儿,她双脚发软坐在地上,双眼无神。
怎么办,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她得去搬救兵救阿正去!
☆、国家脊梁不可弯
白真真着急忙慌回到阎王府,把白狐交给张鹤,将发生的事情通通说了出来,张鹤摇头:“白大人,郑大人不是和你说过治标不治本吗?你怎可如此莽撞?”
白真真悔得泪水簌簌往下落:“治治标也好啊,我怎么会知道还会起反作用呢?”
“郑大人有几千年的经验,又知道生死簿的内容,他说话都是有用意的,你怎能不听他的话,自作主张?王爷心中有恨,你有点行动,碰到他的伤疤,就把他的恨激发出来了。”张鹤不停叹气。
没想到白真真急得一下跪在地上,泪水涟涟作揖:“我知道是我错了,我求求你们帮帮阿正,不然他这次真的会死,我知道你们都神通广大,你们能帮他的!”
看白真真下跪,当场的人齐刷刷跪了一地,喊道:“白大人是我们的恩人,又是我们上司,不能跪我们啊!”
“你们不答应,我就一直跪!”白真真立场坚定。
“不是我们不答应,实在是天规难违,我们做不到。”众人表示。
“你们去救他,如果有什么罪过算在我身上,反正祸是我闯的,责任也应该是我担!”
白柱看得眼睛也红了:“白大人和郑大人对小人恩重如山,当年小人在地狱里受苦,是白大人把小人救回来的,别说犯天规,让小人立马去死我都心甘情愿。但是任何神通,只要在有人类能察觉的地方显示,就会在发生之前被立马撤掉,为的是不让人知道有神存在。我就是想用法术帮郑大人,也根本做不到啊。”说着声泪涕下,不能自已。低眼一看,周围的人多多少少也在抹眼泪,哀声遍地。
“我们这里人谁愿意看着郑大人受苦?谁不想帮一把,但是帮不了,谁都做不到。就连天上那些仙人看着郑大人受苦也难过得想帮忙,但只有天天送吃的来,给郑大人补补身体,也不能直接帮。”这么一说,白真真看着郑大人常坐的案台上又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盒,徒然觉得很是心酸。她以前不知道,原那些东西是给阿正补身体用的,她还老是想多抢点吃,郑大人也老是让着她,宁愿自己少吃一些;现在看来,自己真是不懂事到了极点。
“是啊,以前的白大人是多么叱咤风云的人物,连魔王见她也要看她三分颜色,但是她要帮郑大人也帮不到,才逼得去投生成人类。”
白真真哭出声来:“我就是当了人类也是闯祸的份,我怎么能这么没用!”
“白大人,别难过,一切等郑大人回来处理,说不定他有办法。”一个无常安慰道。
白真真眼睛含泪,从来就没觉得这么无助过,她绝望说道:“三天之内,他还能回来吗?”
……
深夜降临的时候,阿正一共才搬了十二袋米,就已经被折磨成鲜血淋淋,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爬行着像骡子一般着搬着米,身上全是伤。他不是直接被王爷折磨,而是被阿正要拼命保护的奴隶们所殴打折磨,而且都是那群奴隶主动殴打,没人下命令。
每当看到阿正摇摇欲坠,他们就冲上去踢上一脚;每当阿正要晕厥过去时,他们泼上一盆水;见泼也没用了,用针刺他的手指头,用棍子捅开他的伤口,用鞭子抽他,无所不用其极。还有奴隶找来奴隶医生用针灸刺他最敏感的神经,灌让神经清醒的药,为的就是让他继续背负着米袋爬下去。
围观的这群奴隶,怒骂,仇视,麻木,冷漠,污秽之言不绝于耳,满心想的都是自己怎样才能活下去,怎样自己才会没有危险;人人自危,为求自保,把所有苦难加在这个一个满心要救助他们的生命上。
阿正双眼模糊,伤痛难忍,全身所有的力量似乎都已经用尽,只是一股信念和自责在拖着他像行尸走肉般行走。他不能放弃,他要是放弃了,那群奴隶就只有死路一条。从头到尾,阿正一直所想的,不过是怎样尽量保护他们而已。
所有的这些折磨,王爷看着没有说一句话,他看着阿正被这群奴隶折磨,嘴角浮现出诡异的微笑。阿正身上流的是契丹皇族的血脉,如果他要反抗或起义,那是一呼百应,会召集众多契丹奴隶造反。然而现在,通过压制阿正,那些愚蠢的契丹奴隶为了活命自相残杀,然后对阿正恨之入骨;又通过牵连制度,借机铲除了对他有异心的奴隶和下人,实在是一举两得。王爷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