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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我出兵抵抗羽人？”御风讶异的扬眉，照巫宗这标准，东夷历代首领都可以成为人族的帝君了。
小歌摇头。“这只是一半原因。”
“那另一半是？”
小歌含笑道：“自然是因为你不会兔死狗烹，也不会在人族一统后为了集权而架空甚至消灭神权，几千年来，巫宗挑选了无数君王，建立了无数强盛的国家，但最后都选择了亲手毁灭自己铸造的王国，真正的原因都是因为那些国君容不下巫宗。雄性天性好斗，渴望权利，而男性君王更是渴望王权的至高无上，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生杀予夺，没有任何的人与势力能够阻止。但巫宗，八千年前华歆分割王权与神权便是为了让两者相互制衡，因此，巫宗需要的人族帝君，不一定要是明君，但必须懂得制衡，不论是王权亦或神权，都需要制衡。”而当今世上的那些君王，虽是明君，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若是统一了人族，即便不会似古洛国那般对巫宗展开毁灭性的打击，也一定会架空神权，让巫宗成为摆设，使王权唯我独尊。御风比起那些明君，虽然有太多的毛病，但他仅一点便足以胜过所有君王。
御风默，他不是懂得制衡，而是清楚巫宗哪怕砍君王的脑袋跟切瓜砍菜一般，也绝不会做出半点损害人族利益的事来，而自己更是只要不去做损害人族或挑战巫宗底线的事，巫宗也不会闲的没事来找自己的麻烦，既如此，他想不出自己对付巫宗的理由。王权独尊，至高无上？听着很令人热血沸腾，但只要冷静下来就该冷汗直流了。
古洛国的前车之鉴在那摆着呢，第一代洛王可以说是一代明君，文治武功过人，给巫族带去了毁灭性的打击，王权在他的手中达到了极盛。禅让制在他的手中废除，开启了家天下的时代，但翻翻大荒纪年就会发现王权世袭制后，古洛国之后的王一代比一代极品与荒唐。失去了约束的极致权利令得开国洛王的子孙认为自己生而尊贵，他人生而卑贱，服侍王族、满足王族任何有理与无理的要求都是应该的，而对王族有半点忤逆都是天理不容。末代洛王更是认为自己与天上的太阳，生而至尊，永远都不可能陨落。
御风也是读这段历史时才意识到了巫宗的恐怖性，十巫逆天的力量其实并不算什么，个人的力量再强大也只是个体，睢景王不过是普通人，尚且能用军队收拾巫朗，更险些弄死巫朗，足可见，巫宗并非无敌。但巫宗的传承有着一种可怕的韧性，不论多么辉煌的王朝都不能保证代代明君，因此王朝终有衰落与毁灭的那一日，巫宗却是将自己的精神扎根在人族的血脉中，人族不灭，巫便不会消失。古洛国初期，巫宗覆灭，王权达到鼎盛，所有人都认为巫自此退出历史的长河，结果却是古洛国的君王一代不如一代后，巫便死灰复燃了，而古洛国的王脑子、手段与德行不仅不能与初代洛王相比，简直惨不忍睹，更有甚者干脆人神共愤，末代洛王便是暴君的典范，集君王各种毛病大成。与古洛国的君王一代不如一代相反，巫宗的十巫却代代国士无双，最终毁灭了古洛国，古洛国王族被屠杀殆尽。
御风自问无所谓子孙的命运，自己是自己，子孙是子孙，子孙无能让人宰了那是活该，别指望他掉一滴眼泪。但倘若因为自己的原因而给子孙带来被屠杀的命运，他扪心自问，遗憾的发现自己的心还没修到自己痛快就行，管它死后洪水滔天的境界。
当然，最重要的是，御风清楚，自己若是想效仿古洛国的开国君王，第一个站在自己对立面的肯定是小歌。人生在世，追根究底，图得不过是快乐二字，极致的权势并不能带给他快乐，有的只是心口日渐扩大的空洞，小歌离开的那些年，他心口的空洞扩大得简直令他想要发疯，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小歌甩了他后还巴巴的跑去巫女殿当哑奴，而在小歌去后，更是疯狂的拿命赌十巫的最后一丝人性。那个时候，他是做好了十巫不答应他的遗愿而杀了他的心理准备的。庆幸的是，十巫在职责之外的事上，终究人性未泯，他得以活过来。
满足快乐，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却似无底洞般空洞的心，御风将两者放在秤上称了称，前者的重量稳稳的压过了后者。
想到这些，御风不由将小歌拥进怀里，将脑袋埋进妻子的颈窝里嗅着妻子清雅似莲的体香。
小歌回搂住御风的肩膀，诧异的问：“怎么了？”
御风满是庆幸的道：“我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
小歌疑惑不已。
“幸运的遇到了你，幸运的抓住了你，不然。。。。。。”御风真没法想像自己的生命里不曾有小歌会是什么样，即便同样立国称帝，只怕也不会快乐。对所有人包括至亲骨肉都没有半点信任，充满猜忌的昭武王与昭襄王，必定是他的写照，甚至他倒霉一些，说不定会如以上两位君王那般被亲生骨肉所杀，王族无亲情。而如今，他有温柔的妻子，有可爱的孩子，这是一个真正的家，他于妻儿只是夫君与父亲，而非君臣，他拥有的是一个真正的家，一个古往今来除去瑜宁王，从未有君王得到过的家。
小歌闻言不由笑道：“我也很庆幸遇到你，否则我永远都不会懂得如今这一切。”上古时游荡于人间的神祇，没有人性，没有爱，也没有恨。有的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漫长的千万年是如何过来的。似乎在大荒被创造出来前，神祇的记忆只是一片荒凉，在大荒创造出来后才有了颜色，但也永远都是看着别人悲欢离合，而自身完全没感觉，那感觉。。。。。。她每次想起一点心中都会充满诡异之感，那样孤寂的活了千万年，神祇没发疯真是一个奇迹。
将儿子救回来了，御风跟小歌很是索要了一番回报，让小歌三天下不了床后这才去向巫谢等十巫道谢，结果发现巫谢几个在收拾连山珩的东西，俨然要将连山珩与他的行礼一同打包送走的架势。
“你们这是？”御风狠狠捏了捏次子的脸蛋，叫你拧老子耳朵，差点把老子耳朵拧掉。
连山珩眼泪汪汪的瞅着御风，婴见了，不忍的将连山珩抢了过去。“我们想了想，沃州这里不□□全，还是将他送去黎山比较安全。”
御风不由侧目，十巫几时这么有人性了？居然会关心一个不相干的孩子的死活？
许是御风的眼神太过惊奇，跟活见鬼似的，苏三七便解释了句：“子珩是巫真。”
御风微怔。“我记得小歌是巫真？”几时换人了？
伯服道：“公子珏出生的那一刻小歌便不再是巫真了，只是那时没有巫真之位后继无人，这才放着。”换言之，如今有继承人了，小歌可以滚了。
御风默然片刻，十巫不与王族逢场作戏可以，但不能通婚，更不能有子嗣，犯了任何一条，都得卸任，小歌两条都犯了。“十巫可以由小孩子担任？”十巫不是很严格的吗？
伯服回道：“他成年后才能继承巫真之位，当然，若他成年后能力或心性不够，我们会从他的子嗣中选择新的继承人。”
御风没问伯服为何如此笃定连山珩一定会有子嗣，直觉告诉他，那答案绝不会太美好。
连山珩最终还是被巫朗殿的一队精锐用木鸢送走了，小歌没去送，御风去了，连山珩临走时抓着御风的袍袖不放，御风默然的撕破了自己的袍袖，觉得自己就不该来，这个儿子，他应该当成没生过。
“别想太多，你看小歌就比你看得开。”苏三七安慰御风。
御风无言，这算什么安慰？“我与子珩？”
“他是连山珩，你应该满足，做为君王，虽然有一个儿子你必须当做自己没有生过，但别的孩子与你都只是父子，而非君臣甚至天敌，比起古往今来的君王，你很幸运。”苏三七继续安慰，连山珩的事或许残忍，但对于王族而言，这并不算残忍，王族之中父子兄弟相残跟吃饭喝水一般简单，御风的这个儿子虽然不能留在他身边，但比起古往今来死在宫廷斗争中的公子王孙，不论是连山珩还是御风都很幸运。
御风愈发沉默，但回到营帐的时候还是努力做出了平淡的模样，却发现小歌正在奋笔疾书，便小心翼翼的问：“在给子珏写信？”
小歌摇头，道：“我在给子珩准备教材，连山氏的《启蒙集》《婚姻录》《氏族录》是每个连山氏子孙都要学习的启蒙书籍，不过写得太深奥，子珩不一定看得懂，我做一些注解，让他看得容易些。”想了想，小歌不由瞅了瞅御风：“你莫不是以为我很难过？”
御风噎了下。“那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下的亲生骨肉。
小歌微微一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便知道会有这一日了，我若是生下直系，那么我会有一个孩子不属于自己，若是没有生下直系，那么我所有孩子都将不属于我。”连山氏便是如此，每个子孙都只能对一个氏族产生归属感，便是连山氏，哪怕是亲生父母也不能影响这一点，违者斩！“如今这样，我已很满足。”或许自私，或许对连山珩很不公平，但小歌不后悔，想要得到什么，必然要付出什么，她所付出的，至少还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御风沉默的抱住小歌，想说对不起，但说不出口，即便知道会有这一日，他相信自己仍旧不会放手。既如此，说什么都是矫情，不如什么都不说。
两日后，下属来报，羽人俘虏吵着要见御风，御风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俘虏是哪个，落在他手里的俘虏，已经被他杀干净了，只剩下一个还活着。想到小歌的直觉，御风最终还是去见了俘虏。
“我叫羽清。”
御风默然的看着羽清，没听过。
羽清无言的看着小歌，他错了，他不该找御风商量，他应该找十巫才对，但考虑到十巫对异族的态度，羽清不得不承认，这座人族军营中，除了御风，自己就没别的选择了，十巫压根不会有谈的兴致，能斩草除根，十巫绝不会留下半点后患。“我羽人元老院的元老。”
御风终于侧目了，羽人没有统一的君王，万年前，华歆王虽然打不过羽人一族，却成功利用羽民王朝内部的矛盾，在干掉了羽王八世后令羽民王朝崩溃了。不过也不算完全崩溃，虽然没有了君王，但元老院出现了。元老院由羽人最强大的几个氏族的族长组成，差不多能代表羽人全族的意见，不过各有各的心思与打算，元老院跟筛子没什么两样。可不管怎样，元老院都不能小觑，在失去了统一的君王后，羽人仍旧在相互拆台的元老院的带领下压制了人族数千年，直到瑜宁王末期才被人族彻底击败，足可见这元老院也不是一无是处。
虽然时至今日，羽人元老院对羽人全族的约束力。。。。。。不提也罢，但不管元老院如今的影响力如何，羽清在元老院的身份都能用来做做文章。
许是看出了御风想什么，羽清忽道：“我不是要向你投诚。”
御风挑眉。“那你见我做甚？”浪费他的时间与心情？
羽清脊背挺得直直的道：“我希望你我能效仿秋叶原之战。”
秋叶原之战？什么东西？御风很清楚的将自己的不解写在了脸上。
“你可以去问十巫。”
怎么还跟十巫扯上关系了？御风从善如流的去问小歌，结果发现小歌的神色颇为奇异，不由好奇的问：“怎么了？”
“他是想与你约战，一战决定种族命运。”小歌顿了顿，考虑到御风不知道某些典故，便继续解释道：“上古时，人族不敌羽人，但华歆不愿为奴，便与羽人约战，一战决定种族命运，若输了，人族全族便是羽人的奴隶，若赢了，羽人五百年不得打扰人族。”
御风奇道：“羽人怎会同意？”在御风看来，有把握赢，便没必要打这种赌。
“羽人也不想在有必胜把握时赌，但他们有必胜人族的把握，却没有奈何华歆的把握。”
御风想了想。“华歆王有羽人的把柄？”
“软得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若羽人是横的，华歆王便是不要命的。”小歌略带些许回忆之色的道：“华歆做好了羽人拒绝约战，她便拖着羽人年轻一代所有精锐下黄泉的准备。”赔上整个种族的下一代，羽人一族不死也得残，所以无怪羽人最后会败给华歆的布局，羽人拥有太多自然顾虑太多，而华歆，她一无所有。
“羽清在威胁我。”御风懂了。
小歌哭笑不得，自家夫君真是神逻辑。
虽然认为羽清在威胁自己，但御风认真思考了一番后，发现自己若不想被拖死在沃州战场上，还真就只有跟羽清一赌这个法子。唯二的问题是——
“那个羽人当他是羽人一族的华歆吗？好大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