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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歌也叹道：“只是没泯光罢了，也没剩多少。”
白苏默然。
小歌又道：“其实咱们是同类，背后几十、甚至几百代人尸骨堆积成山，就算泯灭人性也不足为奇。”
白苏转身走人。
小歌叹道：“傻瓜，就算不承认，就算将所有的东西都给藏了起来，可你换不了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的血啊。”
在海上漂了十日，商船终于来到与鲛人约定的地方，海市的具体地点根本没人知道，商船必须鲛人曾与人族约定的地方才能凭着路引得到鲛人的指引从而找到海市。在到目的地之前，所有商船都要自我检查一番，避免有捕鲛人的人混入其中，若是让鲛人发现商船中有人族的捕鲛人，鲛人便不会出现，甚至所有商船都会被收回路引。而自我检查之后，到了目的地，鲛人也要对所有人进行检查，确定没有危险了才会带路。
对于鲛人的层层防范，小歌虽理解，却更加觉得自己前途黯淡无光，冲着鲛人的这防范劲，它们对人族的仇视恐怕没减弱多少。
公子羽不知小歌想什么，以为小歌是不喜被这般对待，便道：“鲛人血肉中提炼出的油脂可燃万年，是人族王侯陵墓中长明灯最佳的材料，且鲛人肉鲜美无比，是人族王侯食案上比山珍海味更加珍贵的佳肴，因而数千年来一直有人族铤而走险出海捕猎鲛人，它们这般防备也是应该的。”
小歌有气无力的点头。“说起来我也佩服那些捕猎鲛人的渔民，海上本就危险，而鲛人也不是海中没有灵智的鱼虾，它们外表除了长得跟人不太一样，其余与人并无区别，被人残害，它们也会反抗，那些渔民大部分最后都会喂鱼。”甚至鲛人的海市都曾停过，在那段日子里，人族的船没一艘能够出海，出海一艘便沉一艘，可为了谋取暴利而猎杀鲛人的人一点都没有减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道理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通过了检查，将路引给鲛人看过，鲛人便带着他们出发，虽然在海上没有什么路标，但有类似灯塔的标志，西边是高耸入云的断云雪山，东北是北荒的苍梧雪山，老远就能看到。通过两座雪山，小歌判断出鲛人带他们绕了很多圈子，一日便可抵达的目标，鲛人竟带着他们东弯西拐的海上漂了五日。
终于看到海市时，小歌已经快对大海麻木了，但看到传说中的海市岛屿时还是忍不住呆了下。“好大。”
公子羽道：“这样的岛屿在月照海上很多，也不算太大，不过水草树木都很丰富。”
小歌反问：“做为岛屿它的确不大，可一只五百丈方圆的大王八呢？”海市是在一只鼋的背上，也难怪海市的地点从来都没个准，鼋在海里游来游去，能固定吗？
公子羽闻言不由怔了下。“大王八？”
小歌点头。“嗯，这座岛屿是一只鼋的背。”
公子羽木木的看着远处的“岛屿”，这只鼋还真是应了人族的一句传言：千年蛇万年龟。
小歌拍了公子羽一下。“别发呆了，这只鼋的个头可算不上大，你日后若得空可去东之大洋看看，那里有比这只更大的鼋，百年前苏夏出海曾在海上见到过千丈方圆的巨鼋，四五百丈长的大鱼。”所以比起来，海市岛真不算什么。
公子羽难以置信。“可如此巨大的鼋怎会被人驯养？”
小歌问：“很稀奇？”
公子羽反问：“不稀奇？”
小歌叹道：“在上古时，人族也曾驯养过鼋做为水军骑兽，而一只鼋要长到可以作战的地步，需要数百年的时光，因而上古时，有专门的氏族驯养战鼋，代代相传，可惜。。。。。。如今应该死光了。”即使鼋氏还有后人，也不可能再操持旧业，因为鼋只能从小养起，往往需要十数代人才能养成，期间需要耗费无数财力，真有那个国家这么干的话，肯定会在鼋养出来前就先亡国了。而且陆地上人族之间的战争也用不上鼋，即使是上古，人族驯养鼋，作战对象也从来都不是人，而是生活在海中的智慧生物。而如今，应该没有哪个国家需要跟海中的生物开战。
商贾们下船后在海边搭建临时的摊子与鲛人交换物事，小歌没有长期做商贾的打算，因此负责此事的还是月生，她则在岛上转了起来，也不知这头鼋活了多少年，脚踩上去完全感觉不出地下是龟壳，感觉是非常厚实的土地。除了土壤厚实，岛上还被树林覆盖，几人合抱粗的百年古树比比皆是，林中也生活着无数的野生动物，不过都是一些兔子、雉鸡、羊、鹿等食草动物，食肉动物不多，据说只有几只鲛人放养的大虫。
小歌越走越深，渐渐发现地上不再是土壤，而是厚厚的鸟粪，这座岛上的鸟类很多，有些小歌都认不出品种，但足够多，看着树林上空遮天蔽日的鸟群，小歌估摸着这座岛上的鸟怎么也有十数万，也不知这座岛是如何聚集来的这么多的鸟。不过因为这些鸟儿的施肥，这座岛上的土壤非常肥沃，野草灌木疯长。
踩到鸟粪后，小歌不再继续走，再走下去，她的草履便该换了，她无洁癖，但也无法接受自己穿着一双满是鸟粪的履。
一直跟着小歌的公子羽忽问：“怎么不走了？”
小歌没有说话，用眼神示意公子羽去看厚厚的鸟粪，也不知那些鸟儿施肥施得多勤，地面上的鸟粪曾至少一尺厚，并且古树的枝桠上也覆盖着一层鸟粪，实在没法下脚。
“你想去哪？”
“听说海市中心有一座湖泊，或许能找到几个重要的鲛人。”她需要的药寻常鲛人弄不到，不管她多么的不愿意都得跟鲛人的高层打交道。
公子羽没有问小歌寻找重要的鲛人做什么，而是半蹲了下来。“上来。”
“干嘛？”
“我背你去岛心。”
小歌看了看那厚厚的鸟粪，果断的上了公子羽的背。
公子羽的轻功极好，足尖在大树的枝桠间便可借力跃出好一段距离，在茂密的林中比猿猱更加敏捷，加上“岛”也不大，很快便到了岛的中心。
本来这座岛上生长着那么多高达数十丈的参天已是奇，但来到岛心时公子羽觉得更奇了，岛的中心竟是一片占地百亩的小湖，湖的四周可以看到数条溪流汇入湖中，湖中之水又从其中几条溪流中倒流到高处再流下，从而完成一个循环。而湖中又以珊瑚、玳瑁、贝壳等海产修建了一座华美的水上宫阙，宫阙的最中心是一座岛中岛，岛上种着一株流光彩溢的奇异树木，稀稀拉拉的挂着几枚晶莹剔透的果实。
小歌看到那株古树时微讶，道：“去湖心岛。”
虽隔着不近的距离，但好在有一座水上宫阙可落足借力，公子羽很快背着小歌跳上了湖心岛。小歌从公子羽背上跳了下来，打量了下古树，又伸出手摸了摸，释放出自己的灵力感知这株奇树。“这是。。。。。。木葬！”
公子羽闻所未闻。“木葬？那是何物？”
“这株树是人的血肉精魂所化，不，这不是木葬，木葬葬得是死人，这株树的生命力太强，是活人被木葬了。谁这么缺德？居然把人给活葬了，不过这株树的精魂残缺不齐，显然已耗尽魂力。”小歌诧异的看着奇树，从奇树中抽出了一枚透明的白色珠子，珠子的颜色很淡，不断有光屑逸散，越来越淡，最终在她的手中完全破碎，化为光屑，在她身边流连不舍，直至完全消失。“这似乎只是一半的灵魂，还有一半呢？”小歌继续在树身上找，树身黯淡，已失去了魂。
“别找了，另一半灵魂早已入了轮回。”
小歌奇道：“半魂入轮回，那不是要当傻子吗？”
“他坚持，旁人又能如何。”
小歌扭头，看到了一条鲛人，美得倾国倾城，虽这个词用在雄性身上不太适合，但这条鱼的确倾国倾城。鲛人约莫人族弱冠之龄，但实际就不知道了，鲛人的生长期与人族不同，眼前这条至少得一两百岁了。“好漂亮的鱼美人，敢问高姓大名？”
公子羽瞅了眼小歌，重瞳中是□□裸的鄙夷：花痴！
小歌看都不看公子羽，琥珀色的眸子花痴的看着鲛人，鲛人同样流露出了鄙夷之色，捎带三分不屑。“溯流，鲛人祭师。”
小歌愣住，鲛人祭师？老天是不是特别看她不顺眼，不然她怎么怕什么就来什么？“祭师？跟人族神殿中的庙祝一样的吗？不过我怎么没看到鲛人的神殿？”
溯流问：“你是连山氏第几代？”
小歌茫然的看着溯流。“连山氏？没听过中原有此氏族。”
溯流道：“那株树是连山氏的一位族长活葬所化，它觉得你很亲切。”
老娘也觉得它亲切。小歌了然了为何自己会对这棵树有中奇异感觉了，应是那一份血脉相连，收起了花痴神色。“巫宗第五十一代巫真，连山氏第六十二代族长连山歌。”自我介绍完，小歌又看了看奇树。“这是哪位？”她更想问哪个不怕死的竟敢将巫真给活葬了，巫宗的报复心可是可怕得紧，上古时不少国族是被巫宗给屠灭血脉的。
“好像叫连山莫言。”
小歌顿时露出了奇异的表情，公子羽见了，问：“怎么了？”
“连山氏因某些原因，大部分子弟都不得善终，因而都有记载死因，唯独连山莫言，他在任时，连山氏族整个人间蒸发了，连侥幸活下来的几个族人都弄不清怎么回事。而因为那时战争白热化，隔三差五的有氏族被灭族，因此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被人给。。。。。。”小歌瞅了眼身边的奇树，又狐疑的看向溯流。“他怎会在此？”
虽未明说，但小歌的眼神很直白：她怀疑是鲛人把连山莫言给活葬的。
溯流微笑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小歌夸张的做出了呕吐的动作。“这话你说得可真不亏心。”若仇恨真被时间冲淡了，上古人族文明灭亡的最后一刀是谁补的？
溯流叹道：“道理谁都明白，但做到却很难。”
公子羽的手摸上了背上背着的两柄剑，小歌也摆出了准备戒备的姿势，嘴里同时道：“其实咱们可以好好谈的，我的祖上虽参与对鲛人的屠戮，但你们在月照之战时也给奄奄一息的九州帝国补了最后一刀，人族今日四分五裂，相互残杀不休，三千年来死掉的人族是你们曾被屠杀的千百倍，也算两清了。”什么叫举世皆敌，上古时人族建立的九州帝国可以告诉你答案，月照之战中人族死伤惨重，几乎赔上了整个种族的精英，失去了对九州的控制力，然后跟人族有仇的种族纷纷补刀，大荒上列族就没有哪个是落下的。
几千年前的恩怨谁对谁错已无法追究，不论缘何，族人的尸骸都已在中间堆成了一座无法翻越的山岳，但再难翻越也得有人去翻，总不能一直这样没完没了的耗下去，耗到其中一方绝种为止吧？若是有可能，小歌很想跟溯流好好谈，慢慢化解仇恨。
溯流点头。“我也是此意。”
如此痛快？小歌不由狐疑的看着溯流。
“杀戮无法解决问题。”
“难得有人如此通透。”
溯流叹道：“人族的船出海一艘，我弄沉一艘，月照海底铺满了沉船与人族的尸骸，然问题始终不能得到解决。”
小歌默，海市始于三百多年前，云苍嫡长女与鲛人结识，并且破天荒的得到了鲛人的信任，与鲛人相恋，最终远嫁月照海。为了讨妻子欢心，以解妻子的思乡之情，那名鲛人设立了海市，让商贾带来陆地上的东西给妻子解闷。但人族的寿命是很短暂的，相对鲛人千年的寿命而言，真的很短，那个嫁给鲛人的女子离世后，海市没多久便关了，然后所有出海的人族船只碰上大风浪的几率高达九成九。直到百年前，海市重开，月照海才恢复正常。眼前这条鱼究竟活了多少年？或者她还应该问一句，他究竟杀了多少的人族。但小歌很快就选择把这问题给忘了，她不想跟鲛人在这个时候打起来，她赢不了。“你后来如何想通了？”没想通的话，大海应仍是人族的禁区。
“我认识一个叫苏夏的人族，她很会开导人。”
小歌彻底放下了心，苏夏，那可是上上代巫咸，若溯流都能忍了巫咸，那对她这个巫真的接受度应该更高。论起造孽，上古巫咸可比巫真更厉害。
溯流没恶意，至少没杀人的意思，带着小歌在海市附近的海域游玩，还送了小歌一颗避水珠，让小歌可以下海里玩，看各种各样的海鱼，以及放牧的鲛人。鲛人生活在海里，海中除了海带海藻之类的并无旁的植物，而动物除了鱼也更没别的了，因此鲛人的食物不是海藻便是鱼虾。鲛人会在适合海藻生活的海床上播种海藻，然后海藻会自己慢慢生长，但需要施肥才能长得更好，鲛人会驯养一种特别能吃，但粪便也特别肥沃的大鱼照看海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