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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棍天子-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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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忘记换了。”
  皇甫道婵见他这副猥琐样子,肺都快炸了。接着又见杨寄若无其事地扯开袜带,把袜子脱下来露出脚丫,袜子是旧的,底下赫然一个洞洞,袜尖和袜底黑乎乎的,汗味混杂着油皮靴子的怪味。这男人长得英武,穿的也是整洁精致的新郎官的衣裳,露出来的脚丫子也挺白的,可是一双破洞臭袜子,不能忍!
  皇甫道婵终于回头问喜娘:“仪式结束了么?”
  喜娘觉出公主神色的不对劲,战战兢兢说:“仪式已毕,请公主驸马洞房。”倒退着打算出门,把空间留给新婚的小两口。没料到皇甫道婵却说:“既如此,我的床榻,还不习惯别人睡上来。今日委屈驸马到外头梢间休息吧。”又说:“叫伺候的人多打些青木香泡的热浴水,伺候驸马洗洗干净!”
  杨寄在新婚之夜,莫名其妙被赶出了洞房,虽则有些尴尬,但也避免了更尴尬的事情发生,肚子里反而有些窃喜。他昨日没有睡好,今日正好找补,酣实了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他一激灵醒过来,屏风外影影绰绰都是人影子,倒唬了一跳。他刚喝问了一声“谁啊!”,外面的人就鱼贯而入,捧着簇簇新的衣衫、鞋袜、发簪、冠饰,依次排到他榻前,然后跪倒请了安,把一个个摆放衣衫的小案捧在杨寄眼前。
  这么大的排场只为早起穿衣服。杨寄真是不适应啊,懒觉也不敢睡了,捂着肚子上的伤坐起身,目光巡睃了一遍,问:“穿啥?”
  为首的一名侍女道:“请驸马择选。”
  杨寄“嗐”了一声,不胜好笑:“不就一身衣服呗,干净保暖不就行了?”随便拣了几件,在侍女们娴熟的伺候下,一件一件穿戴起来。他素来自己做这些事,还真是不适应有人服侍,尤其等一个小侍女俯伏在他脚下,捧起他的脚为他穿新袜子的时候,杨寄更是觉得难堪,收着脚说:“我自己来吧!”
  为首的一个婆子一直站在一边上监督一样,此时方开了口:“驸马,还是叫她们来吧。若是驸马再粗心大意,又是她们的罪愆。”
  杨寄只好伸了脚,让小侍女把一双洁白绣螭纹的新袜子套上脚,四下看看问:“那我从前的那些衣服鞋袜呢?”
  那婆子道:“公主吩咐,驸马的衣裳鞋袜,但凡破的旧的,不是扔掉,就是送到后院打杂的小厮那里做擦地的墩布了。”
  杨寄顿时肉疼起来,嘟囔着:“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我的衣服,大部分都是三年内的,不旧啊!能穿九年的,三年不到就丢了,太可惜了!怎么能这么糟蹋东西呢……”
  服侍他的侍女们一个个忍着笑,脸憋得通红。
  杨寄却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心里越发不忿,变得气哼哼的。接着,又是一拨一拨的人进来,伺候擦牙漱口的,伺候洗手洁面的,伺候梳头挽髻的,转眼半个时辰就过去了。杨寄给她们捯饬得都累了,深觉还是平日自己伺候自己来得方便爽利。
  及至外袍披上来,一股浓浓的熏香味,杨寄的鼻子又开始发痒,每打一个喷嚏,肚子上的伤口就一阵作痛,他终于忍受不了了,脱下外袍丢开道:“不能整件没啥气味的衣裳么?!”
  小侍女愣在那里,唯有那个为首的婆子还是横着脸,面无表情地说:“公主最爱这种龙涎的香气,衣裳都要熏香。驸马要知,这龙涎香出自南海,朝廷一年不一定能得到五六两的进贡,是极其珍贵的!”
  闻不惯的东西,再贵杨寄也没法接受。但是公主府的人也真够蛮横的,那婆子一使眼色,小侍女战战兢兢又把外袍给杨寄披上了。杨寄一直和士兵混杂在一起,骨子里是个粗人,当即就要勃然作色。
  那婆子却道:“驸马大概不知,昨日伺候驸马沐浴的那些小蹄子,居然没有伺候好驸马换新袜子,公主已经吩咐了一人赏二十杖,伺候穿袜子那个则是四十,打得血淋淋地在后角门示众。打完了,全数发到后院做粗使丫头。听说驸马是个厚道人,总不希望这里的这些也是这样的命运吧?”
  杨寄瞠目,环顾自己身边的小侍女们,都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模样,眉清目秀却没有特别漂亮的,给这老妇杀鸡儆猴的话一说,个个都唬得面无人色,抬起偷瞥杨寄的眸子里还含着雾光。
  杨寄爱憎分明,对没啥仇的人心肠颇软,看看面前那个小姑娘张开外袍,泪汪汪看着自己,只好叹口气,把两条胳膊伸了进去,一边任她系着衣带,一边捂着肚子忍着鼻孔里的痒痒。
  直到穿换完毕,小侍女才松了一口气般离开,感激地瞧了杨寄一眼。
  杨寄折腾得肚子咕咕叫,问那婆子:“啥时候吃早饭。”
  婆子眉头一皱:“驸马请稍安勿躁,先去拜见公主,等公主赐膳。”
  杨寄这才明白,原来娶了公主,吃顿早餐还得等“赐”,顿时想起自己凶巴巴的老婆阿圆,她再凶,给自己做饭都那么用心,家常便饭都烧得那么入味。
  到了公主的寝居,也是他们的洞房,杨寄按要求乖乖地站在门口等候公主梳妆。他鼻子痒痒,肚子饿,站在那里虽然不用运动,但也累得慌。好容易见里头的珠帘一拢,旋即数十个宫娥排着队列依次跪伏在闺室两边。杨寄呆着脸看,突闻耳畔婆子低声厉喝:“还不低头!”
  杨寄倒给一吓,反射地低下脑袋,一会儿,便见大红色缎裙先声夺人地出来,裙摆下交替出现的两只鞋,绣满了亮晶晶的珍珠。杨寄按着事前的吩咐,更加弓了弓身子,向公主问安:“下臣杨寄,叩问公主金安。”
  皇甫道婵大约是在打量他,好一会儿才发出“嗯”的鼻音,又说:“叫驸马久候了。昨夜可习惯?”
  做了个被赶出洞房门的悲催新郎官!杨寄心里悲愤,但习惯性地一笑,抬脸道:“蛮好。一觉到天光。”
  皇甫道婵的脸色有些异样,但见杨寄抬头,梳得光光的两鬓,白皙干净的面孔,漂亮的五官,还有身上散发出的、她最喜欢的龙涎香气,她心里异样的不快便立时下去了。皇甫道婵慵慵地抬起胳膊,露出一只保养得洁白光润的手,手指尖染着蔻丹,五个手指上有三个带着各色宝石的戒指,和她整个人一样璀璨夺目。
  杨寄呆望着她的手,不知何意。皇甫道婵讪讪地等了半天,终于对他的不解风情失去了耐心,皱眉道:“驸马不扶我去用早膳么?”
  听到“早膳”二字,杨寄顿时精神了。他“嗳”了高高的一声,隔着绸缎的袖子抓着公主的腕子,拖了就跑。皇甫道婵极感狼狈,恨恨道:“急什么?驸马弄疼我了!”
  杨寄忙撒开手,赔笑道:“对不住,我是个粗人,不大会伺候人。公主多担待。——那个,早膳开在哪里?”
  他力气十足,带着隐不住的霸气。本来就对他的脸和身材颇为满意的皇甫道婵,突然想到晚间自己的福祉,心里又熨帖起来,但还是端着架子皱眉说:“怎么,军营里都是那么早就进膳?”
  杨寄抬头看看日头,心道:娘咧!都日上三竿了!你起床晚睡懒觉也就算了,梳个妆折腾了整个时辰。老子平日一顿要吃一斤麦饭的人,经得住这么饿?!
  

  ☆、第164章 回府

早餐甚是丰盛,杨寄眼睛都饿绿了,甩开膀子大口大口吃起来,吃饱了才打了个饱嗝,抚着肚子闲适地抬头到处看。
  皇甫道婵幽怨地瞥了他两眼,低头小口慢嚼,案上还剩一大堆,就推案说“饱了”,由一边的侍女们伺候着漱口擦嘴。
  杨寄看着撤下去的食案上满满的各色点心、粥饭和小菜,可惜道:“早知道公主吃不下,倒不必上那么多菜。”
  皇甫道婵又有些瞧不起他,冷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不上一桌子粥饭,我岂不是没的选了?万一不合口味,怎么办?”
  杨寄颇有“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不快,忍不住说:“我不挑,少上点粥饭给我,你剩下的我吃了就是。”
  这话说坏了,皇甫道婵只听出其中的暧昧,却不知恰是杨寄无心的实话。她含羞嗔道:“瞧你说的,别人吃剩下的,沾着唾沫星子,怎么能吃?”
  “有啥吃不得的!”杨寄看不惯公主的奢靡浪费,便以自己举例,“我那时候没啥吃的,有时舅舅赌钱的场子里只剩了白饭白粥,我就到一旁的小酒馆子里,指名要他们家出名的醉蟹和酱肉,拿起来翻看一会儿,摇摇头说‘不新鲜’,转身就走。左手呢,是抓的醉蟹,右手呢,是抓的酱肉,两只手上都沾满了糟料和酱汁,回去是舍不得洗手的,舔舔两只手,正好下饭过粥,颇有蟹味和肉味。”他陶醉似的望着天想着,但是最后摇摇头,“苦日子,你没过过,不懂的!”
  皇甫道婵已经听呆了,皱着眉看着杨寄,心里着实有点后悔。王庭川长得有瑕疵,她不喜欢,但是毕竟人家是太原王氏大族里出来的,举手投足都有大家风范。面前这个男人,长得是好看,但是居然只是个市井的贫民出身,却不知怎么混到今天的田地。她没打听好,光看一张脸,再给哥哥、侄子一忽悠,就决定了嫁他,此刻想来,自己当时也是昏了头了!
  杨寄觉察对面人的脸又阴沉了下去,他本无心讨好,自然不必怕她,抚着肚子故意说:“公主这里有啥事要吩咐不?如果没有,下臣要告退了。准备大婚这三天,好多事都搁置了,我得去瞧瞧。”
  皇甫道婵冷笑道:“好多事?驸马虽然是大将军,好像在朝廷中并没有职位担任,平白倒有什么事呢?总不会和狐朋狗友们喝酒赌博吧?!”
  杨寄火了:妈的,老子赌博阿圆管管也就算了,你也管起来了?阿圆那么凶,我都没戒得了赌,你倒让老子戒了试试看!
  皇甫道婵看他变得冷峻的脸,倒觉得别有趣味,支颐淡淡地说:“白天无事,去也就去吧。不过驸马身为上柱国大将军,封了侯爵在身上,建邺城里人人晓得。要是因赌博被巡城参领抓个正着,或被兰台大夫上奏弹劾,脸可就丢大了,前途也就不好说了。所以,我这里的梁长史,跟着驸马你一道去吧。”最后媚答答说:“晚上早些回来,我等你用晚膳呢。”
  杨寄并没有想好要去哪儿,但是屁股后面跟了梁长史这贴狗皮膏药,顿时不自在起来。偏偏这梁长史一张笑脸,又死皮赖脸地跟着,杨寄发火没处发,看着又心烦。上了马后想了半天,只能说:“去将军府吧。”
  梁长史问:“去干吗呢?”
  杨寄没好气说:“肚子疼,去看郎中!”
  梁长史笑道:“原来是肚子疼,那么还不如留在公主府里,公主是可以随时随地宣召太医的!”
  杨寄摆摆手:“我不习惯。再说,我也要去将军府瞧瞧女儿呢!”他一夹马腹,故意把乘车的梁长史甩在后面。但是到了将军府前,一回头,梁长史的马车依然是不离不弃地远远跟着,很快也到了门前。
  杨寄暗道声“晦气”,丢下马鞭进了自家的门庭。梁长史亦步亦趋地远远跟着,随着杨寄到了中路的正房。
  将军府里没啥规矩,服侍的小厮们在各处门厅里嗑瓜子赌樗蒲,见杨寄来了也不避让,笑嘻嘻招呼:“将军!这局一个‘卢’就能破了,将军挑我赢一个?”杨寄笑着对他摆摆手:“哪里有空?明明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们倒比我还开心。”进了后院,丫鬟婆子们忙完手里的事,有调弄猫猫狗狗的,有浇花剪枝的,有打秋千踢毽子的,亦是一片热闹。
  对下人的管理如此疏忽随意!梁长史看得直皱眉,倒是杨寄乐呵呵的,一路问过去:“我亲亲的小闺女呢?”
  小丫鬟们似乎也不怕他,笑着一指:“喏,小女郎不是在那里打秋千吗?”
  阿盼穿着粉红的纱裙,荡起来的时候衣袂飘飘,如一片粉红色的云霞,两边的晚樱花随着她的笑声扑簌簌落地,她眼睛尖,荡高的时候看见了阿父的身影,却瞥开眼假装没有看到,只等杨寄到眼前了,才落下银铃般的欢笑,趁着秋千飞到了最高处,撒开双手朝杨寄一跃。
  杨寄吃了一惊,赶紧张开双臂一接,正正好好把阿盼软软的小身体接在怀抱里,兜着两条腿弯抱住了。他疼爱之余有些担心,拍拍那小屁股责怪道:“这么高的地方蹦下来,万一我没接住,你不就摔个大马趴了?”
  阿盼“咯咯咯”地笑,搂着父亲的脖子说:“不怕不怕,有阿父在,一定能接住我!”
  她对父亲满心信任,肉嘟嘟的小脸蛋直在他脖颈里蹭,软软嫩嫩的。杨寄抱着她,耳朵听将军府的丫鬟婆子抱怨:“啊呀,小女郎其他都好,这淘气可真得治治了!府里的猫,上次尾巴被女郎打了结绑成了一串;府里最凶的狗,见了她都夹着尾巴逃;打秋千打得快飞到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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