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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主张三五个人轮流背的。最后杨寄不耐烦了:“妈的老子还睡不睡,多大个事儿叽叽歪歪的!”他当太初宫的侍卫时训练从不马虎,练得一身块子肉和力气,轻飘飘把公主一抱,到卧室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下头人发自肺腑地夸:“驸马到底是将军出身,换做府里的宦官,只怕三个也抱不动。”说完,关上门走了。
杨寄看看皇甫道婵,比沈沅还瘦些,他不由暗自夸奖自己:想当年大漠里背沈沅,那可是背了十几里地呢!但是随后又触动了愁肠。瞟瞟睡在榻上的皇甫道婵,鬓乱钗横,面蒸云霞,别有一番韵致。杨寄上前瞧瞧,榻上浓郁的龙涎香立时让他鼻子痒痒了。杨寄看看屋门已经关上了,出也出不去,顿时为自己哀叹起来:这一夜该怎么过啊!
他几次想着沈岭的话:若是不得已,背叛阿圆也情有可原。可是榻上那个美娇娘,他看着觉得长得不错,就是对她的美提不起兴致来。最后没办法,杨寄在读书用的矮榻上收拾收拾,拿下头的垫褥翻做盖被,拿自己的外衫叠一叠作为枕头,榻不够长就蜷着双腿,对付着睡了一晚上。
睡得不舒服,加上心里有压力,杨寄很早就醒了。天还没有亮,他辗转反侧了一会儿,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干脆起床。自己简单梳洗,冷水净了面,格外神清气爽。随即拉开卧室门,外头值夜的小丫鬟正歪倒在墙边睡得香,被杨寄惊醒,吓得愣怔愣怔的。
杨寄对她笑着轻轻说:“别怕,早着呢,你继续睡就是。”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外头天光乍开,东边露出窄窄一道鱼肚白,杨寄四下看看,闲着也是闲着,干脆锻炼锻炼,于是举起院子中间的一口空缸,举过头顶跑了两圈,又觉得练习的力量不够,又寻了一只养鱼的缸,一样举着跑,他平衡性极好,居然一滴水都没有洒。
这轮练得气喘吁吁,等回头一看,突然发现皇甫道婵也起身了,穿着淡紫色薄纱的寝衣,披着水绿的披帛,散着的一头乌发全数拢在左肩上,含笑着在瞧他。
杨寄差点没把缸给砸了,赶紧慢慢放回原处去。
皇甫道婵拍拍掌心:“驸马真是天生神力!”她的目光带钩子一样上下打量他,杨寄浑身不自在,低头看自己:为了简便起见,只穿了短襜褕,玄色的绸子,腰间再一束,那身形全显出来了。皇甫道婵拢了拢长发,打了个哈欠说:“听说昨晚辛苦驸马抱我进来,驸马想必也累了,还是打点水洗洗,再睡一会儿吧。”
杨寄只觉得原来那一身臭汗都变成了冷汗,浑身飕飕地起寒意。皇甫道婵仿佛预知他要推辞一样,转头对小侍女吩咐道:“还不去打热水,拿香澡豆和蔷薇水,伺候驸马洗浴?”
杨寄急忙摇手:“我现在不洗澡……我习惯睡前洗。”
皇甫道婵脸色一寒,没听见一样对身边的侍女们说:“若是驸马不弄洁净了,不许进我的屋子。你们不好好伺候,上次挨荆杖的,就是你们的榜样!”
几个侍女蹲身遵命,一个“是”字都发得拖了颤音。杨寄怕自己任性,真的会带累了这些小姑娘们,跺跺脚只好进去了,嘟囔着:“洗澡就洗澡——不过又是嫌我脏……”
他气哼哼在屏风后面解开衣物,一个侍女都不放进来:“老子肚子不能碰水,浴盆起开!拿只盆盛上水就能用。”“等等,水里不许放那些香,我鼻子痒!”“还有,不要用鸟屎调的澡豆!”……
他撩水挤手巾,把自己身上的汗擦掉,胸口胳肢窝这类汗多的地方,用澡豆水擦洗拂净。身上的汗味渐渐消失,而澡豆里的花木香慢慢浸润到皮肤上。杨寄艰难地洗好脚,听见身后有人过来,没好气说:“我袜子还没穿呢。水我自己倒就是……”
突然,他浑身一紧,背上被冰凉的指尖拂过,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一回头,永康公主目中生媚,对着他冁颜一笑:“郎君,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她的手像一条冰冷的蛇一样探过来,从他的背,到他的腰,到他的小腹,随后是她的唇,从他背上的皮肤上慢慢地吻过去,再接着是她的脸颊,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肌肉。她说话已似呢喃:“郎君……你身上好热……”
杨寄浑身战栗,赔着笑说:“我刚活动过,自然热。公主得多穿点,这会儿虽然是仲春,早晚露水时还挺凉的。”
皇甫道婵像还没醒酒似的,浅笑道:“衣服抵什么用?郎君帮我把榻上的那床鸳鸯锦被焐一焐吧……”
她的手冰凉的,触感真是不好。杨寄咬了咬牙,说:“公主,我肚子上有伤。”
皇甫道婵的手顿了顿,接着用力把他的脑袋扳向自己。杨寄一看,那张脸带着蔑意,让人好生难受!皇甫道婵冷笑着:“举水缸倒不怕肚子有伤,为我焐被子就怕了?”她瞥眼打量了一下裹伤的白布,退了半步道:“不碰到肚子,难道就没法子了?你总不会,只知道夫妻间的一种样子?”
这话出口,她总算微微脸红,旋即扑进杨寄的怀里,在他裸—露的胸肌上蹭了蹭,实在爱不够他,撒着娇也撒着泼:“你叫我为你求官,我就求了,求了皇帝,也求了皇后。你倒好,忘恩负义!”她的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仗着是自己的闺房,没有人进来,一直探到了他的裈下。
但是,她爱抚了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皇甫道婵惊愕地抬头。杨寄咬咬牙,准备自诬:“对不起……我……我有时不行……”
这样污的话,说出口他居然坦然了。大早上给她冰凉的手折磨了半天,自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而且,肚子也饿了,更没力气。杨寄看着皇甫道婵愕然的神情,忍住笑意,苦着脸低头道:“公主稍安勿躁,有时候,能治好,就是不知什么时候,得看运气。”
他装得小媳妇似的,皇甫道婵气得半死也没有办法,暗骂一句“银样镴枪头!”,却也只好放开他,气呼呼钻进被子补觉去了。杨寄更演得可怜兮兮的,低声说:“我外头去,不惹你生气。”穿好衣服到外间坐着,那里有预备下公主可能要吃的各色点心,杨寄饿了,正好敞开肚皮吃个饱。
不过,皇甫道婵在皇帝皇后那里撞的木钟似乎真的有用,很快,朝廷下旨为新晋的驸马杨寄增加了职位,并要求庾含章把一直属于他的太初宫东西掖门禁卫权转交给杨寄。
杨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偷偷对沈岭说:“不对吧?庾含章那老小子会乐意把位置给我坐?不是又给我下了个套儿吧?”他不能忤旨,只能借着肚子上已经好了的刀伤,又装了两天病。
沈岭也不知原因,在外打听了两天,突然有一日到公主府前递了名刺,杨寄假装躺在床上正是无聊,赶紧翻身起来,叫沈岭过来。沈岭很谨慎一路到了公主府的外书房,看见杨寄和衣坐在卧榻上,双眸炯炯地看过来,不由先笑了:“怎么,都分床了?”
杨寄“嗐”了一声,压低声音道:“那个誓言又见效了。二兄你真能,早早地连这茬儿都能算到。”
沈岭捂着嘴,边忍笑边摆手:“罢罢罢,这个功劳我可不敢贪。”
杨寄撇撇嘴:“说正事儿吧。”
沈岭往外瞥瞥,确认无人后说:“皇帝陛下下得好大一盘棋!北边的危机是真的,庾含章推荐你去凉州,被驳回了。理由是你新婚燕尔,又受了伤,不便关山万里地奔波。庾含章大概怕皇帝派私人去抢权,便又求自己去。”
“等等!”杨寄打断道,“庾含章都这个岁数了,还打算老骥伏枥奔波打仗啊?”
沈岭道:“你打仗,是自己亲力亲为地打;但是打仗也可以运筹帷幄地打,庾含章强过你的就是他门生故旧遍天下,只要他一发令下,自然有卖命的人。”
杨寄不由羡慕:“我以前干嘛不运筹帷幄,要自己下死地打?”
沈岭笑道:“你以前不卖命,谁给你卖命?你有朝中大员那样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织得上穷碧落下黄泉,玉帝阎王皆待见?”旋又正色:“要知道,庾含章自己庾姓的族人就遍布各处,扬州、青州、兖州的部曲加起来更是超过朝廷在这三郡的兵力。加上他手下得用的人,自然允许他在背后运筹帷幄。说不定还多掌握点兵权。”
这一说杨寄又不乐意了:“啥!那么,他在我凉州的地盘打,就是抢我的兵权咯?”
沈岭摆摆手:“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凉州的军屯,是你一手备办的,凉州的军士,是你一手带上去的,凉州的官员,都是你提拔扶植的,除非你有啥意外,大家只能从权,否则,他们跟了新主子,自己也不能放心啊。“
这一说,杨寄倒沉下心思开始想里头的状况,而沈岭也适时住口,静静地期待他自己想明白。
到底是玩樗蒲的,棋枰上走子儿,需得算清各方实力,还得算清自己摇出的花色够怎么走步,哪一步出岔子,这盘樗蒲就输定了。杨寄本就是个聪明人,从军从政这些年,也算看明白了里头的门道,他终于露出了智珠在握的神色,抬眼对沈岭说:“他要自己出征而且赢了,就能够使势力更大,使建邺更要听他的话;反之,皇帝的人出征赢了,就是皇帝的实力大增,威胁到他庾氏了。但是出征岂能保证胜利?若是庾含章打输了,他苦心经营的淮北一线,就输光了;同样,要是皇帝的人输了,小皇帝的羽翼也差不多要被庾含章薅光了。”
杨寄挑了挑眉,眉头又蹙紧了:“要说胜率大,庾含章在建邺蹲着胜率更大,毕竟皇帝凭空造出个新‘战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一场仗输掉,可是轻而易举的。”
沈岭是一脸肃然起敬的神色:“所以,其实我挺佩服庾含章的。他一定清楚此举的风险,但是他更知道,如果他不去凉州压阵,那个肯卖国来换取自己实力的小皇帝,为了一定要赢,为了扶植的那个人的地位,说不定又会私通敌方、拿领土来换得表面的胜利,做出这样祖宗不容的事了。若是楚国边疆丧失、民卒流亡的惨祸再次发生,又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恢复生气。所以,庾含章选择自己去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大勇,更是对楚国的大忠!”
杨寄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明白过来,心里一阵阵发寒,而沈岭的话又到了:“阿末,不管怎么样,你狠下心,不要管他们狗咬狗的过程中哪条狗比较可怜,小皇帝想剥除你的实力,可是又怕得罪你,这会儿,正是你要庾含章的宫禁调兵之权的机会!”
☆、第168章 醒酒
事态的发展果然不出沈岭所料,庾含章沉吟许久,竟然真的把太初宫东西掖门的虎符郑重地交给了杨寄,他面色沉郁晦暗,在朝堂上依然一副洒脱的模样,但是话里带话,对着皇甫衮和皇甫道知,亦对着杨寄在说:“臣垂垂老矣,然而,能为国家做一点是一点。大楚国运至今,一直磕磕绊绊,百姓很少有舒舒泰泰过好日子的时候,若是内里党争,只怕又重蹈东汉的覆辙。臣,未免于心不忍。”
他冷冷的眸子望了望皇甫衮,但看向杨寄时却带着一丝热烈,杨寄低着头,仿佛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的温度,渐渐地,那温度终于熄灭不见了。杨寄看着手里两块虎符,格外觉得它们沉甸甸的。
庾含章带着他的部曲,准备往西北而去,驻扎在雍州,指挥几处的兵将。他临行前,特意给自己的女儿——皇后庾献嘉写了情词恳切的一封上表,又邀请杨寄等人参加饯别宴会。老人家举盏谈笑,一如往昔似的倜傥,仙人一般的灰色须发在朱雀航的一艘画舫上随着春日的杨柳风拂动。
一席吃到晚上,客人大多半醺。庾含章歪歪斜斜,看着窗外朱雀航上一点一点摇曳的渔火,突然举着喝了一半的酒杯对杨寄道:“庾姓在朝,各自有各自的职位,我的儿子们不大成器,我也不很指望,他们能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儿,我也就不担心其他了。倒是舍不得我养的那些鸽子,一盘一盘在天上飞的时候,‘呜——呜——’的鸽哨真是好听啊……”
他目光中似有深意,而说出来的话全是无聊无趣的醉话:“将军帮我养鸽子吧……我从凉州回来后,送将军一盘最好的……”
大家笑道:“这不是把羊送入虎口么?杨将军平生最好口腹之欲,那么肥壮的鸽子,他心里已经在‘咕嘟咕嘟’炖汤了吧?”
庾含章大笑,杨寄也随着大笑,众人都大笑。
但,庾含章的一瞥,杨寄他懂。
宴毕回公主府,杨寄心里清楚得很,但是务必装醉,所以故意双脚打绊,醉眼朦胧,说出的话都是大舌头含糊不清的。连那个狗皮膏药般的梁长史都没看出来这是装的,只是在杨寄马屁股后头叹气:“驸马也该节制些饮酒,公主若是看到,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