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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笑,“放不下的是他吧。”
君师兄嗤笑:“小丫头逞强。但是也对,字面上已经了断了,就没必要再画蛇添足了。关于这个人的一切既然都与你无关了,这些事你也不必再烦心,知雪医馆的负责人是你师兄我,护短一向是你师门的优良传统,出了什么事师兄替你担着就是,不早了,快去睡吧。”
怎么?这就赶我走了?我把满肚子的情绪扔到一边,愤然道:“可是师兄你还没说呢,”
“说什么?”师兄一脸茫然。
“烦心事啊。”我理所当然道。
“为什么要说啊?”师兄装傻。
我直接把腿一盘,一副你不说我不走的无赖姿态,“烦心的事说出来才能有办法解决啊!”
“噗,真是服了你了。”师兄无奈地扶额,“我并没有什么好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既然不是大事,就更应该说出来呀,有什么打紧,我都跟师兄你说了,你都不跟我说?沐大哥替我采药还没回来,我理应替他开导你的。”我促狭地推推师兄的胳膊,“说说呗,是什么事让我师兄眉头紧锁如此忧愁?”
“自然和你沐大哥脱不了干系,”师兄连撇嘴都如此优雅,“我还没跟你说过吧,我们认识的过程,他的师父程钧当年救过我,我因此许了他一件事。是的,我很狂妄,觉得总有一天我会帮到他。而程钧一直没有兑现过,直到他临终前留了最后遗言,是……让我照顾沐臣雪直到我们其中一个人死了为止。是不是很诡异?”
“听起来很浪漫的样子。”我咬着手指头道。
“呵,哪有什么浪漫不浪漫。”师兄轻笑,“孽缘罢了,从长安相遇开始,也说不清谁照顾谁更多一点,那个时候我很矛盾,恨不得时间过得快一点,或者我们之间谁死得早一点。”
“师兄是开玩笑的吧,”我悻悻道,“怎么可能真的希望谁真的死掉。”
然而师兄却一脸漠然地看向我,漆黑的眼珠里是我清清楚楚能看到的认真:“可是我,那时候真的这样想过,那时候我从来没喜欢过任何人。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我愣住了,有些不明白师兄的意思,直到他的手指覆上我的额头,疼爱般轻抚了几下,惊醒了我。
“当年在谷中有那么多娇俏可人的小师妹,亦或者俊美而有朝气的小师弟,我从未喜欢过任何一人。”他依然微笑着,那眼神是我熟悉的,当年他代替大师兄教导我们时的眼神,那眼神就像长辈看着自己的孩子,是慈爱,疼惜,却始终没有更多的东西。
“至于臣雪,他是个例外,我喜欢他,最初只是因为我怜悯他,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这是我们之间直到如今都无法消除的隔阂。”师兄的眼神有点凉。
“十八岁我出谷在外游历,结识了一名纯阳宫的弟子,他的名字叫沐臣汐,他是沐臣雪孪生的大哥。记住这个名字,他是很重要的配角。”
配角?
我心中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只听师兄面无表情道:“他本是我的好友,后来被刺杀,中毒不治,死了。”
我:……
“而沐臣雪,就是程钧提点上来,用来专门代替他哥哥的人。”师兄薄唇微勾,笑容却冰冷如刀锋。
“什么叫……代替?”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练和他哥一样的剑术,受封和他哥一样的道号,做他哥本来该做的工作,除了名字依然是沐臣雪,他已经完全成了世界上另一个沐臣汐。”师兄冷冰冰道。
我惊讶,然后再次保持了沉默。
“那时候的他,一生只有两个目标,第一个是找到杀自己兄长的幕后主使,亲手报仇,第二个目标,就是见到我,告诉我他哥爱过我。他说他原本打算完成两个目标之后就去找他哥的,他已经绝望得活不下去了。把自己活成另一个人的样子,这是多绝望才能做出的决定呢?”
“可是他活得好好的,还在这里和你开了医馆。”我小声道。
“这就是我带给他的东西”师兄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活下来,是因为我。”
可我依然没有明白师兄的意思:“这样不是很好吗?他会为了你选择活下去,这是一种新生,是你带给了他救赎,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不止是这样”师兄摇摇头,“他也是上天送给我的救赎,我之所以会在这里,也是因为有他在。如果他不在了我也会失去信仰,甚至活不下去,就和他一样。”
“那师兄在担心的是?”我心中又隐隐开始有不祥的预感。
“我可能快……”他笑了,又摇摇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算了。”
“你快怎么了?”我皱起眉,整个人都绷紧了,“师兄,你别说话说一半,你这样我会很不安,可能今晚就睡不着了!”
“呐,”他笑着,对我伸出了一只手,“前几天教了你诊脉,今天拿师兄练练吧。”
第十四章
我皱着眉看着他,他的脸上是一贯的云淡风轻,我却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几乎快要落泪的疯狂的悲伤。
到底怎么了!
我迟疑了一下,伸手搭在了师兄的手腕。
我抓着师兄的手腕按了很久,我的心跳越来越慢,心却越来越慌,却又忍不住又去确认,最后师兄似乎被我按疼了,直接把手抽了回去,还瞪了我一眼。
“这件事,除了你和我,不要对任何人说。”他低声道。
我嗓子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过了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如我说说,臣雪是我的救赎,对他来说我又何尝不是他的救赎……”师兄喃喃道,“我若是……他该怎么办呢。”
我说不出话,张开了嘴巴,却只有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
“别哭了,哭过再睡觉对身体不好。”他温暖的手落在我肩膀上,温声道:“乖,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我摇着头,过了一会儿又默默点了点头,我不能再违逆他了,只得泪眼模糊地站起来离开了师兄的房间。
师兄的脉象显示,他……已经是将死之人了。
我在他脉象里我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生机,我多希望是自己诊错了,可是……
我还怎么可能睡得着呢?这世上对我好的人就那么几个,我却一个又一个的失去了他们……
我窝在床上咬着被角默默流泪到半夜,最后还是堵着鼻子张着嘴呼呼睡去了。
如果我知道第二天会发生很多让我措手不及的事,我或许不会把自己哭成脸上两个桃子这种蠢样。
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难堪。
第十五章
次日早上,天气依然很晴朗,却诡异地刮起阴风。
暮泽仿佛不知道师兄的事,依旧蹦蹦跳跳地忙里忙外,还提醒我收好衣服,说这种风天肯定是要下雨的。
我在二楼阳台收衣服,一低头就看到街边卖布的大姐正和隔壁卖面的大姐交头接耳,还对我指指点点的。
我瞬间就觉得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刻……我对一切都敏感得要分。
事实证明我不是杞人忧天,我刚把二楼病床换洗的床单和布巾抱回病房里,暮泽就冲上来夺过我怀里的东西扔在床上,然后咬着嘴唇递给我一张纸,“已经……传遍成都城了,今天早晨刚发现的。”他说。
我展开纸看了一眼,呼吸瞬间窒住。
纸上写着:青岩有女名执礼者,居于成都城知雪医馆,性淫,好人夫,曾夜会男子于闺房,次日当其妻戏此子于医馆,不知廉耻,水性杨花,人尽可夫……
(青岩万花谷有个叫执礼的女人,住在成都城的知雪医馆,生性□□,喜好勾搭有妇之夫,曾在大半夜和男人在闺房相会,第二天还当着这名男子的妻子之面和他调情,不知廉耻……)
这是传说中的征讨令吗?是谁散播的呢?看情形真的是全成都的人都看到这张告示了吧,我又该如何去澄清,才能……
“师叔,你别……你怎么了?你别这样……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可以澄清的!”暮泽忽然皱着眉关切地扶住我,我才发觉自己已经软倒在了床边。
知道我房间半夜进了人的,只有师兄,唐臻,还有靳钺。
不难猜出是谁把这件事说出去的,我把纸三两下揉成一团,紧紧捏在掌心,气得想说点什么,张口却只剩冷笑。
一个上午,全成都都知道了一个叫执礼的女人,她勾引有妇之夫,无耻至极。大家都猜测所谓的执礼是否真的是知雪医馆的叶执礼,有好事者上门求见叶执礼,却听说叶执礼身体不适正在休息,于是居民的猜测越来越离谱,也越来越不堪入耳。
君师兄一大早就搬了张桌子坐在了医馆门口,前来看病的人放进去,寻衅挑事的就由他一笔杆子戳回去,而我就在内室躲着,跪在药王画像下面背千金方。
可我一个字都看不下去。我一直逼着自己不去想,却每每忍不住委屈得哭成泪人。
被勾引的有妇之夫没变,小三和原配倒是换了个位置,为什么本该由她承受的谩骂和指责最后却报在我身上?凭什么?
而我这厢还没来得及去找人算账,始作俑者却咄咄逼人地上门来了。
暮泽来内室喊我的时候,我还在擦千金方上被泪水打湿的纸页。
“师叔,”暮泽揪起我的袖子,“那个妖女又来了,正在外面对好事的人讲一些莫须有的东西,师兄说时机正好,让我叫你出去澄清一下。”
我瞬间怔住,这算什么?
纵然还没想好如何应对,我却不能逃避,只得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对着镜子以妆容掩饰了一下昨晚哭得红肿的眼睛,最后呼出一口气,踏出了内室,步入前厅。
第十六章
白翎雪今天穿了一身纯白色的衣裙,艳丽的妆容不再,而是满面清素,脸上有哭过的痕迹,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她一直喜欢我夫君,想尽办法想得到他,我怎么哀求她她都不愿意放手,还说什么,她和我夫君才是真爱,也不知道她给我夫君吃了什么迷魂药,她都到成都来了,我夫君还追着她不放,那天晚上我亲眼看见我夫君到她房间的窗前跳进去……整夜都没有出来……”
在通往门口的路上听到这些污蔑之词,我居然奇迹般平静下来。师兄见我出来,微微侧身,却没有让开,依然挡在最前面。
“白姑娘,你是不是有很多话要说?”我走到师兄身边,对她微微一笑。
“叶执礼!”她一副悲愤的样子,“你对我做出这种事,你还这样嘲讽我!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先把话说清楚。”我抬高了音量,“我和靳钺是三年前认识的,那时候你还是个黄毛丫头吧。我们两年半前就成亲了,拜过天地,进过宗祠,我差一点就给他生了一个儿子,那时候,我可是做梦也没想到靳钺会从外面带个野丫头回来给我当妾。”
“你胡说!”她趾高气扬,“我和靳钺回到天策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妻子,只有一个叫叶执礼的贱货一直缠着他!”
“啊,白姑娘提醒了我,靳钺‘带’你回天策府,他是醉酒之后和你发生了不清不楚的关系,才把你带回来的,他说你是江湖名门之后,不能委屈了你,所以带你回来做个妾室。”我依旧微笑着,“可是我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分走哪怕一丁点,所以我休了他,留下正式的和离文书离开了天策,因为来找同门师兄所以到这里来了,我的行程一直是我自己的决定,至于他来这里,我可不敢说他是来找我的,也没兴趣知道,反正,我对他从未留恋过。”
“那你为何在医馆里对他纠缠不休!”她一副要哭的样子,“如果不曾留恋,为什么要收留他整整一晚,还那样照顾他!”
“如果收留病患也算纠缠不休,那我岂不是对这城里所有来看过病的病人都纠缠过了?”我嗤笑,“医者对病患的心就像对待子女,若是按照你的意思,你是说我拿他当儿子,他却喜欢我?真是有趣。我倒是觉得,如果我不医治他,才显得我心虚吧。”
“强词夺理!你这贱女人,你以为我没有证据吗!”她歇斯底里地喊着,冲上来对我张牙舞爪,又被师兄一烟斗戳回了人群里。
“叶执礼!你敢不敢把你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给我们看看!”她癫狂地大笑,“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项链是靳钺的铭牌!那上面刻着靳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是天策府将士从不离身的物品!靳钺还戴着你送他的药玉,上面有你的刻章!你若是真对他毫无留恋,为何还留着他的东西!”
我在她说到铭牌两个字的时候就愣住了,那根链子确实在我手上,那是我唯一没有还给靳钺的东西,他把铭牌送给我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还真是知无不言啊,我手脚都有些冰凉,表面上却微微一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