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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街上徘徊了一会儿,闻着两股味儿。这些本事他倒没丢失,鼻子比凡人强太多了。一股是现如今他尚能入口的海鱼,新鲜着,今日才上门,大概来自钱家的盘龙客栈。另一股味道很弱。那日他酣畅淋漓淋了一场雨,凑到她身边恁近的时候才辨别出来,现如今,他可以循着这股味儿直接摸到钱小凤门口。
只他又想起了钱小凤那天晚上并不友善的神色。龙少爷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那日根本就是去的时辰不对,反而对钱小凤流露出的防备理解为,她不喜欢他。
她不喜欢他?
这五个字在他心里回味,实在闹心。龙少爷想着不对不对,老龟带他走的时候,她那般诚心诚意的叫他再来盘龙镇,他瞧着她水汪汪的眼珠子,脑子没过便答应了好。想着这些,他好歹好受许多了。于是加了几个字:她不喜欢他进她屋子。
要是还能住钱家,他再不进去就是了。要是需要他付房钱,把老龟给的银票塞给她就是了。
他叹了一口气,决定先解决自个儿的温饱。至于那个闹心的钱小凤,龙少爷决定吃饱了再解决。
可龙九赶到盘龙客栈之时,店面早已经歇业了。龙少爷早习惯了露宿街头,靠着门外石柱坐下,望着天上繁星。天为被,地为床,在旁的人眼里也算凄惨了,龙九做着这些事,理所当然,潇潇洒洒。当然,如果他还是神龙真身的话,那就更加完美了。因为,没有法力的龙九,也受不住冷风瑟瑟,经不住蚊虫叮咬。
这一夜他睡得不好,那边儿的钱大姑娘同样睡得不好。她倒是睡着丝衾玉枕,奈何上半夜咳嗽不断,被梅子唤醒灌了碗苦涩的杏苏汤;下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龙九人走了,梦里还不放过她。偏偏啊,自己也恬不知耻的,梦里比现实大胆多了。她在梦里问他:“我喜欢你龙九,你愿意留下来吗?”
龙九离开时,她说盘龙镇是个好地方,以后你还来吧。龙九的回答是,好啊。
于是,这个声音和画面,完美的拼接到钱小凤的梦里。她反反复复念了一夜“我喜欢你龙九,你愿意留下来吗?”在钱家的公鸡打鸣前,终于得到了一句回答。
“好啊。”
这个晚上做的恁多梦,终于不至于那么让人绝望了。
钱小凤晨间起来,同往常一样,开始新的一天。
钱少爷在院子里活动筋骨。他的伤最严重的是头,不是腿脚,早可以下床。姐姐平日外出,少爷便大摇大摆从房里出来作威作福。钱小凤往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晨却看见了他头上缠着白布条,在院子里打着拳法。钱少爷当年不用功,如今看起来,照样不过是花拳绣腿。钱小凤走过去,三两下把他撂倒在地。
“要学就好好学。”她教训弟弟。
“嗯。”
见钱程巳乖乖点头,钱小凤便出门去了。钱少爷坐在地上,对钱小凤的贴身丫鬟葡萄招招手道:“小葡萄,我怎么觉得姐姐今天有点儿不一样。”这样不苟言笑,他光看着就犯怵。
“少爷,大小姐病了嘛。”葡萄说道。
钱程巳也知道姐姐请了大夫,说道:“你们可要好好监督她喝药,这都几日了,风寒还没好?”
“风寒?”葡萄疑惑,道,“可梅子说,小姐得的是相思病啊。”
第十四章
盘龙镇今日头等的趣事,是关于当铺的朱掌柜。话说,朱掌柜一大早就赶着车马直赴山神庙。从庙里烧香回来的老太婆说:“朱大掌柜在山神相前跪了一上午,磕得头破血流,被人扶起时,膝盖都肿得老高。”
光这还不算,朱掌柜临走时往那庙里的功德箱里塞了一把银票。有眼神儿好的瞧见那银票数额,估摸着朱掌柜捐了千两之多。
街口的妇人们牙尖嘴利,说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朱掌柜指定是冲撞了哪路神仙,专跑到山神庙赎罪呢。
盘龙镇上下对朱掌柜的行迹啧啧称奇,什么风凉话都敢说,但不知怎的,朱家当铺经此一役,在盘龙镇的信誉却蹭蹭上窜,到他朱家典当的人,竟多了起来。不知这是不是叫作因祸得福。
钱小凤把此事当作一番笑话。朱掌柜是不是被什么吓住了她不知,这一招架势摆得十足十。哼,也不想想他家当铺有多少银子是从她赌坊里溜出去的。她如今想到朱家当铺就想起那走了的龙九,不胜其烦,恨不得和朱掌柜老死不相往来,哪里想管他的事。而不巧的是,她的新铺子在赌坊原址重新搭建,两个铺子街对街,日后与掌柜见面的机会怕不在少数。
钱小凤现在是最心烦意乱的时候,有时心情沉闷,有时神思烦躁,管不好自个儿的暴脾气,只希望无人招惹她。否则,就要当她钱大姑娘的出气筒了。
她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着眼正经事要紧。赌坊管事被派到这家店做监工,督促大小事宜,但钱小凤并不准备让他接手此处,至少说,不会一直接手。这个地方,是她用来培养小秀儿的。
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自绣庄来的人说,小秀儿机灵活泼,心思也细密,做绣活儿费心思费眼睛。小秀儿跟着绣娘,勤勤恳恳,从不抱怨,又孝敬她娘亲,绣娘们一个个对她赞不绝口。
听着这称赞,钱大姑娘羞得面红耳赤,真觉得自家那个弟弟配不上这样的好姑娘。可是巳儿是她一手带大的,即便他现在废柴一个,她也得把他这朽木雕成一朵花儿。
瞧瞧,钱大姑娘一日忙得脚不沾地,心里总挂着这些“大事”,要不了多少时日,她就能把一脚踏进她心房的龙九赶出去,重新回到从前的生活。
但老天爷不给她这个机会。
因为,钱大姑娘的“出气筒”出现了。
龙少爷今早正式入住了盘龙客栈。给龙少爷开门时小二嘴里还叼着馒头,见他满脸蚊子包,差点儿没被嘴里的馒头噎住,还以为这位少爷刚从草丛里钻出来。掌柜的认出了他,只是他不知龙九在钱家发生的事,便将他当作普通的客人。龙少爷临出门时,他还好意提醒他,劝他先去趟医馆,以免蚊虫毒散在脸上。掌柜心里又加上一句,以免影响这位少爷风流倜傥。
龙九想着自个要去见的是钱大姑娘,还真就听从了掌柜的意见,先进了趟医馆。
他对自个儿美丑并无大感,相比之下,他更在意的是他现在身子孬弱,细皮嫩肉到竟连蚊子这样的小物都能叮破皮,大感脸上无光。
于是呈现在钱大姑娘面前的,就是被药草青汁儿染过颜色的满面蚊子包儿的龙九。
美丑这回事,当真十分重要。
他隔得远的时候,钱大姑娘没认出他,只瞧着那人身形眼熟。待他熟门熟路摸到钱小凤跟前,钱小凤脱口而出:“你是谁?”
龙九惊讶,道:“我是龙九。”
钱大姑娘心里骂,知道是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你走就走呀,别回来呀。要不你等本姑娘心静了再回来呀,出去溜达一夜就算完了?我这儿还没伤心够呢。
“龙九是何人,本姑娘不认识。”她道。不过葡萄站得离她近,听见了她磨牙的声响。梅子扶了扶额,心说,小姐啊,你看你,在这位面前真个变成了小孩子一样。
“这才一夜你就把我忘了。”龙九声音不大,途经他们身边儿的人立马回过头。钱小凤是盘龙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现今她当街被一个陌生男子纠缠说什么“一夜”“两夜”?这消息的新鲜程度,简直盖过了朱掌柜跪残的膝盖骨。
钱小凤这姑娘人精似的,立马觉出了不对味儿,心说自己跟这死心眼儿瞎闹什么,瞧这势头,恐怕她又要教旁人笑话了。龙九不要脸,钱大姑娘的脸却不能丢。遇上别的登徒子,譬如曾经的张家少爷,她能带着人到人家门前插把杀猪刀,教他被爹娘管教得再不敢与她纠缠。可是眼前这个不行。
眼前这位龙少爷,跟钱小凤家里那位少爷一样,她骂他打他,心里都难受。
于是钱小凤采取了“不抵抗”政策——转身就走。
“钱小凤……”
管他在身后鬼叫什么,她现在不想看见他。
要说女人吧,就是恁奇怪。钱大姑娘昨晚可劲儿做着梦想见人家,今天人家好好站在她面前了,她又拉不下那个脸,留个后脑勺就仓皇而逃。自个儿走了,后边儿人没追上来,她心里还骂人家蠢货。
要摸准钱小凤这样儿女人的心意,龙少爷的段位,着实低了些。可人总不能等着别人将就自己,若然真心喜欢,两边儿都要相互体谅的。
说的远了。这两个让人头疼的家伙八字还没一撇呢,谈什么相处之道。为使这场相恋早些,咱们且不妨让旁的人推波助澜一把。
钱小凤对龙九的突然归来,到底是高兴的。她早晨出门阴云密布,下午回来时雨过天晴,钱少爷对她的转变啧啧称奇。钱小凤本想告诉钱少爷,她准备安排小秀儿回来,又想到布衣店还在装潢,此事还待些时日,怕少爷又给他整出什么幺蛾子,忍住了。回房察看账本,门被人推开,钱小凤抬头看到来人,挥手将梅子葡萄赶出去。
钱昊谢了钱小凤收留,说自个儿连日来给钱大姑娘添了麻烦,心里过意不去,山上神龙不肯现身,再在盘龙镇呆下去也没了意义,不如就此告辞。即便外边儿千难万险,他也要回去拼一回,不负生平。
“姑娘大恩,昊儿没齿难忘。”
钱小凤道:“我也不要你记我什么好。你且记住当初承诺,出了盘龙镇,半个字也不提这里,我便知足了。”
这孩子比巳儿只长一岁,却吃了恁多苦头,钱小凤到底还是可怜他,给了他足够的银票傍身。
这些钱在曾经的钱昊眼里算不了什么,如今沧海桑田,钱昊在外受尽人情冷暖,到了钱小凤这儿,到底存了感激心。他红着眼,又告诉钱小风一桩事。
钱昊说,他在镜湖度过的那两日山中大雨连绵,镜湖湖面猛涨,湖岸侵吞冲毁高堤,河流奔泄,隐有没过两侧山体之势。若不是大雨及时停了,恐有山体滑落之险。他说他幼时随太傅去往一些山林高地,依他判断,这盘龙山上的镜湖实在是个巨大的隐患。
钱小凤虽不懂这些,却记住了他的话,计较着要找个有经验的上山验看。大好的盘龙镇,总不能毁在天灾上。
第二日一大早,钱小凤亲自送他到镇口,看他渐行渐远。
钱昊,不,皇甫昊一走,钱大姑娘总算松了一口气。请神容易送神难,亏得皇甫昊没钻那牛角尖儿。人各有志,皇甫昊雄心壮志,留在盘龙镇屈就了他,也为难着钱小凤。似她这样的小人物,收拾好自个儿家事,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就知足了。
钱大姑娘好事成双,心情欢畅,街市上有娃儿撞到她脚边都没被吓跑。因钱大姑娘今儿脸上笑得太甜,把娃儿吓得哇哇大哭。钱小凤让梅子去给他买了串糖葫芦,这才止了他的小泪珠儿。
钱小凤巡了一天的铺子,傍晚才神色别扭地踏进了盘龙客栈。她坐了一个时辰,桌上的鱼都被她戳烂了,也没见着龙九的身影,终究忍不住拉下脸问掌柜:“那人去哪儿了?”
掌柜的也茫然,只说龙九用了午膳就外出去了,不知去了哪里。
钱小凤的好心情被拍散,心说,难不成他又走了。悻悻然回到家,各个帐房管事陆续上门。
“大小姐……”接过钱小凤查验完毕的账本,对面儿的人并未起身告辞。
“嗯?”钱小凤抬起头。
说话的是酒馆的吕掌柜。吕掌柜是位娘子,是盘龙镇一等一的酿酒好手。但凡经她的口的好酒,她能将那酿酒比例说得分毫不差。只可惜钱小凤为了弟弟戒酒,半年前便命令断了家里所有酒水的供应。
“无事。”那吕掌柜欲言又止,道,“我先回去了。”
“嗯。”
钱小凤兢兢业业忙到了月上柳梢,伸了个懒腰就要歇息,忽然想到今日还没看看家里少爷,一边儿打着哈欠一边儿走到他门前。
“小姐。”葡萄在她背后喊道。
“怎么?”钱小凤回头。
“夜深了,少爷早歇了,您就别去了,明日再看他吧。”梅子接道。
钱小凤想也是,便点点头,道:“也好。”此话一出,稳重的梅子没个反应,单纯的小葡萄“呼”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的样子。
钱小凤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皱起眉头,回过身没等两个丫头反应推开钱程巳房门。钱程巳的屋子是钱府最宽敞的一间,一眼儿并不能瞧看完,钱小凤进门仔细看了一番,气得发抖。
“钱程巳哪儿去了?”钱小凤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三更半夜钱程巳不在家,这两个丫头竟也知情不报!
“小姐……”两个丫头吓得跪下。
钱小凤深吸了一口气。葡萄梅子跟着她恁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