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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阿哥胤祥领王府亲兵前往当铺拘人。失物收回后,竟无意间捕获刑部大案主犯任伯安,同时搜出任犯私造百官密档,一并交了雍亲王府发落。
鉴于密档牵扯过广,胤禛为平人心,当下做主烧掉密档。在座各人拍手称快,任犯交付刑部处置。
十一月二十,康熙回京,对此事大加赞赏,下令严惩主犯,并命五阿哥胤祺、九阿哥胤禟会同各部合议共审。
“啪!”一个青瓷茶碗摔了个粉碎。
廉亲王胤禩脸色铁青,死咬了牙关,一双丹凤眼阴枭地瞪着房中中堂,上面赫然是胤禛大寿时自己与兄弟们吟诗所留墨迹。当时四哥下令将此画赠予他,此刻看到,真恨不得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他怎么知道任伯安在江夏?怎么知道密档在万安当铺?他到底是什么用意?抢先报了阿玛抢了功劳,又烧了档案脱了我们干系,他是要向我表明撇清和太子干系么?还是有心自立?自立是晚了点,难道是要投我这边?
心绪烦乱间,只有一点意外的清醒。
是老十三主使!
胤禩搓了搓手,传唤下人:
“去请十四爷来府上,说有要事!”
胤祥,你若不那么聪明,我也不会割舍这兄弟情份!
一抹阴笑浮上了原本端庄祥和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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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舞ベ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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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楼
第九章
又是一年春来早。
行人熙熙攘攘的京城大道上,一骑快马分外显眼。马上小厮打十三贝勒府出来,直奔雍王府而去。
街上有识得这小厮的,放声叫了:“狗爷!我这儿上好的冰糖到货,要不要给府上捎点?!”
小厮没答话,紧咬牙关,猛夹下马肚子,马吃不住痛,长嘶一声,跑得更快了。
马上这人便是雍亲王胤禛的贴身奴才狗儿,康熙四十六年胤禛和十三阿哥胤祥南下治水时所收,为人精明强干,只可惜识字不多,不然也是位相才。
早上他奉命送了两桶蜜枣去十三贝勒府,正碰上十三阿哥胤祥遇刺!刺客当场被诛,胤祥安然不恙,反倒是他的贴身女侍阿真挺身护主,伤得不轻。事出突然,行刺皇阿哥的罪名着实不小,因此狗儿片刻不敢停留,快马加鞭回府向主子禀报。
胤禛赶到时,弟弟正一边着令人上街买药,一边差人收拾乱糟糟的客厅。
“怎么回事?”虽然心急如焚,脸上还是镇定自若。
“三两个毛贼罢了,四哥休要担心。”语气淡淡的,转向刚出门的大夫,“阿真怎么样了?要紧不?”
“回十三爷,上了药后已无大碍。阿真姑娘大福大贵,吉人天象,至多两个月,小人保证痊愈。”
“哦……有劳大夫了。来人啊!赏五百两银子给周大夫,辛苦了。”
看着大夫感激涕零地连连作揖告退,胤祥的脸色还是阴晴难测,胤禛有点不明白了。
弟弟突然转向他,爽朗地大笑一声,拍了拍他肩膀:“原就说了今儿上哥那儿去喝酒的,你是赖不掉了。”
胤禛警觉地四周看了圈,微微一笑:“哥哥何时赖帐?你这儿收拾得也差不多了,咱哥俩走吧!”
暖洋洋的春日下,八人大轿缓缓行在回雍王府的路上。
沿街都是叫卖的声音。胤祥勾起窗帘子一角,出神地望了街边上的叫卖的摊贩们一阵,重新坐正,换了一脸的煞气。
他大略讲了下事情经过:犯人是借送蜜枣的机会混进来的。十三贝勒府一贯人杂,也没什么人留心到,到他亲自去尝蜜枣时那人才从暗地窜出。当时颇有点措手不及,狗儿反应快,一把把自己扯开。原本身边随侍的阿真闪到身前挡了一刀。后来亲兵一拥而上,刺客死于乱刀之下。狗儿四处打望了一周,安排了阿真疗伤,再飞马禀了胤禛。
胤禛听得一身冷汗:“我说祥儿,这行刺的都跑上府了,你那地儿真该整治了!”
胤祥冷笑:“哥哥你只听了表面文章,实话跟你讲了,就算没狗儿在一边,那毛贼也伤不了我!”他眼光幽黑,泛着杀气,“还好我早早就差人查过了,我看啊,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他紧盯着胤禛的眼睛,恨恨地说了三个字:
“苦·肉·计!”
当时胤祥眼中的阴狠绝断,胤禛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他一恼了“那帮人”的残忍无情,二来也痛极了胤祥的遭遇。不过,最后问及如何处罪时,弟弟反倒开朗了:“由着他们去吧!看他们能玩出什么名堂。”言外之意还是不准备肃清府邸。胤禛喑叹了口气,回头就吩咐狗儿坎儿多留心十三贝勒府的众人,没事多走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方要有这个心,总不能叫他们得逞了去!
阿真躺在病榻上,暮春的阳光懒洋洋地透过窗户的木头格子,投下一格儿一格儿的影子,象是裁得极好的窗花。屋外的鸟儿在叫着,即使不去看,也知道是厨房的下人又在赶偷枣儿的雀儿。那些枣干应该晒好了吧?那自己能下床的时候又可以给爷熬枣子粥补补……唔,也得督厨房多弄点糖才是……爷那件袄子边儿有点发毛了,赶明儿也要补补……还有上个月宫里送的贡缎,蓝汪汪的福字可以做件薄褂子,入夏前还能穿两天。唔……还有四爷那边拿过来的江州夏布,夏天快了也该给爷置两身凉快的衣服了。
正胡思乱想着,胤祥迈步进来了。他叫下人把喝完的药碗拿走,就着床边坐下。
“好些了没有?”仍旧是明朗的笑脸。纯净得掺不进一点沙子的清澄眸子,英俊的五官在柔和的光线下罩了层淡淡的光晕,脸上细细的绒毛透出几分年轻的青涩。
阿真一喜,又是一阵慌,挣扎着要爬起来,又被按了回去。她慌乱地腾着地方,脸却不由自主地红透了。
胤祥看着女孩子的神色,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他不露声色地招呼下人准备汤药,温和地嘱咐阿真好好休息。末了,在她的额头印下轻柔一吻。
“若是能走动了,我带你去西郊荷塘看荷花。”
就像一个梦。
那个人来了,又走了。
阿真好开心,拥着被子捂着脸,格格偷笑着。那个人,可不是她心爱的男人么?就算不能堂堂地嫁他。不奢望能作他的福晋、正室,就这样长长久久陪着他,也心满意足了。
女儿家的心思,也不过如此。
低头,赫然看见手臂上那朵小小的梅花。
脸一下子全白了。
她仿佛看见了娘亲苍白的脸:
“真儿……不要忘了我们大明的仇……不要忘了我们陈家满门三百口的血海深仇……”
“只要看到这朵梅花,你就别忘了你是个汉人!你姓陈!别忘了嘉兴三日!!”
任伯安叔叔的脸上写满了国恨家仇。嘉兴三日,剿朱三太子,任叔叔一家也被赶尽杀绝,只余他兄弟二人混在死人堆里逃出来。一直照顾着同样爬出来的自己的母亲。
自己是步棋,一直都是步棋,从进青楼,到见十三爷,再到进十三爷府,都是任叔叔算准的棋。即使十三爷不赎自己,也会有人送自己去的。
要毁了这大清江山!
她记得任叔叔格格冷笑:“要灭一朝一代,只要从皇帝开始败了,下面就跟着败了。我扶个败家子上去,自己等不到看三代以后的破落光景,好歹也要见他们一门父子杀个鲜血淋漓!”
仇恨这东西,真可以如此铭心刻骨?
她生在大清年间,没见过前明的太阳。她想懂,可不能懂。三百口人命,大明的江山,嘉庆屠城,在她只是一页页泛黄故纸上的黑字,但她却不能负了母亲,不能负了养她的任叔。恩、孝摆在眼前的,若说报,她只报母亲,报任叔。
但她看见那个人时,她的身子和心忍不住轻轻颤抖。
那是怎样个英姿飒爽的俊俏郎君啊?!一身便装也掩不住的夺人气势,一双净白修长的手,一看就知道是好教养的公子。他爽快、直率,却又温柔得象春日的太阳;绝美的黑眸,两相对视间,把人深深陷进去,再不能逃出。——见惯了青楼嫖客的万般污浊丑态,那个人,就真的象太阳,纯洁的太阳,让她看到黑暗里普放光芒!
她知道这个人就是任叔叔给她定的目标,但——那个时候——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来——老天爷啊!真儿哪来这么大的福份?!能伴上这么一位如意郎君?!
我的太阳。
我的十三阿哥。
我的胤祥。
所以,当任叔被杀后,她被叫到母亲和那个人面前时,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知道你任叔叔怎么死的么?……”
那个人,是她的他的哥哥,准确的说,是众多哥哥中的一个。——也是她的任叔要扶的主儿。
“任叔死了?……”她呆住了,眼前是那个人充满憎恶的脸。他虽有端庄慈祥的容貌,但此刻却说不出的凶险狞恶。
“杀了他……他害死了你任叔……杀了他!”
她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听完了全部的计划安排,她只知道在回十三贝勒府的路上,母亲泪流满面的脸、任叔忧虑愤恨的脸和她深爱的那张灿烂笑魇在她眼前不断交替闪烁。
“孩子……任叔……是你的亲爹啊……”
她的视线为泪水所模糊。
所以当然不会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一骑青衣的俊朗男子。那个她深爱的人,冷冷地看着她踉跄的背影。
她知道计划,但就算没有那计划,她也会冲出去的。
女人只是为了爱而生的动物,即使恨,也全是因爱到了极致。
但她的他不会明白,他只知道自己看到的一切。
第十章
“衡臣,这事儿,就这么处了么?”
康熙抿了口参茶,从门洞望去。养心殿门前的汉白玉栏杆,纯洁得找不出一丝瑕疵。可他知道,那雪般的白,是不知多少乌红的热血洗出来的。其中,也少不了自己大清皇家的血。
以后,当然会有更多。
不管用上几多的鲜血,有一滴,是他不愿流出来的。
阿秀,朕对不起你,可不能不管我们的孩子,不能不护住你的血。这是……你唯一留给朕的东西了……
他闭上眼睛,那些,他爱过的,却不在了的影子,次第浮现眼前:
皇后,你还是那么爱笑,还记得我俩一起下河捞鱼么?朕答应一生一世守着你,可如今,终究成了句空话;朕答应保护我们的孩子,可他……现在想的可是送他爹早早来见他娘呢……好个成材的儿子!朕对不起你……没有教好我们的孩子。
伍老师,您教朕为帝之道,此番恩情没齿难忘。许久不曾听老师唤一声“龙儿”,心中想念得紧。可是朕这不肖的学生,养了帮乌眼鸡王八羔子的混账儿子,老子没落气,就开始抢食,现在更是要啄老父亲的眼珠儿下酒了!
苏大姐姐,你……你怎么就舍得走了啊……你不是答应朕要守着朕看着我打点这江山么?就差这么一点点你就等不得要去陪伍老师了么?……
一个个影子过去,最后,慢慢升腾出的,是墨云般的浓发,鸦翼般的长睫,乌潭般的深眸,眉若黛画,唇若含丹,倔强的,刚烈的,妩媚的,盯着自己……
阿秀,朕的宝日龙梅公主,朕……对不起你……
闭上眼,再睁开眼。
——你的血,朕保定了!你放心,朕已为他寻了个万全的主儿,断不叫他没了下场!
阳光黯了些,他眯了眼,两个影子立在门口,挡住了光线。他挥了挥手,雍亲王胤禛和十三阿哥胤祥进来跪在案前。二废太子的诏书一发出去,他就着人唤了这两个儿子过来。来得还真快。
“太子的事,你两兄弟也知道了?”
他先看向胤禛,还是那张同德妃肖象的端庄面容,更多了些冷峭严厉。这孩子打小办事,就认一个“正”字,一心为自己排解,得罪了大票的官员。他处事冷静严格,赏罚分明,绝不叫人吃个“冤”字,于是生生地戴了顶“冷面王子”的帽子。
——这些,自己比谁都清楚,比谁都明白。
他想起那年牡丹花开了一片,他在钓鱼,拉了这两兄弟作陪。一转眼,却不见老十三了。放下鱼杆去找,深浅高低假山石间,姹紫嫣红牡丹花下,那孩子枕着青石板睡着了。记得当时自己摇头笑他是天生的花痴种儿,要做个风流鬼,嘱咐下人不要扰了十三阿哥。正要离开,眼角却瞅见一边跟的胤禛解下外褂,轻手轻脚踱过去,细心地给弟弟盖上。那眼神,全不似他平日里所见的或恭敬或冷静或严酷的神情,竟柔得化出水来。见那一眼,他知道,阿秀的孩子,不是没依靠的了。
禛儿,我可以把阿秀的孩子,交给你么?
康熙定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