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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纳托斯双脚落地,握着剑柄,不可置信地伫立在原地。只见菩提子纷纷从她身上散落下来,滚了一地。
磨罗抱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沿着剑尖不断滴落着的血液,像是大朵的红花坠落在他淡紫色的长袍上,鲜艳耀目盛放。
磨罗眼中充满诧异与不解。他像是不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喻初蓝吐出嘴里涌出的血,她笑着说:“你与众生,都是一样的。来…”她无力地伸出手,将他的手拉到身边。“琉璃水不能进内宇宙。”剑尖滴下了蓝色血液,落在磨罗的掌心,渗入。从她破裂的灵魂中流出的魔血。
她的脸色土灰,唇色苍白。“都还给你。”她吃力地说着。
“他根本伤不了我的……他根本伤不了我的……”磨罗的眼泪簌簌地落下。他终于感知到,他也被保护着。
喻初蓝露出孩童般天真的表情,笑嘻嘻地说:“这是我的本能反应……”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去看看吧……星星都很美丽……”似乎还有话在嘴边未说,脸上残留着笑容,就闭上了眼睛。感到有生命在他怀中流逝。如此接近于死亡,才感受到生命的脆弱与珍贵。
将剑刺入她的身体后,塔纳托斯就完全怔住,没有动弹过。
磨罗抬起冰冷的眼睛看着塔纳托斯。
神祇们随后赶到,看着塔纳托斯迟钝地抽回长剑。
他缓慢僵硬地向后退了几步。心中的剧痛排山倒海而来,这一剑仿佛也刺进了他的身体。他咬着牙死命抗住。磨罗未死,他的任务还没有达成。
他提着剑纵身一跃,朝磨罗再次刺去。磨罗不为所动。剑如同挥进了一道幻影中。
塔纳托斯跪倒在地,按着心口喘着气,心痛欲碎,痛不能忍。
所有的神祇见状,同时飞跃而起将磨罗围住。神力汇聚成一条巨型神龙朝着磨罗的身体呼啸冲击而去。时间仿佛被定格,没有预想中的天崩地裂的巨响,磨罗仍旧神色悲戚地抱着喻初蓝。什么也没发生,汇聚了最强神力的巨龙在大家面前消失不见。神祇们漂浮在半空中面面相觑。
磨罗的强大让神祇们心中一凛。他们落回地面,互相依靠在一起,准备抵御磨罗的反击。而磨罗并没有理睬他们。
塔纳托斯看着磨罗抱起喻初蓝,背对着他们,慢慢走进湖里。
“初蓝……”他的眼睛如有黑雾缠绕,嘴中喃喃。
冥王看着塔纳托斯,感觉到不对劲,突然惊恐地说道:“他的灵珀要碎裂了……”
修普诺斯慌忙抢上前去,抓住塔纳托斯的肩膀,立即念了睡神咒语,将塔纳托斯强行拖入深度睡眠中。
他昏睡在修普诺斯的怀中,闭着眼,两行泪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冥王蹲下身去看他,叹了口气。“他体内竟然生出别的力量破坏死亡之力。”
“爱的力量可以超越死亡。”修普诺斯冷眼看他。“世人不曾发觉,只是因为它的出现通常被认为是神迹,它与神迹一样稀少。而你,一直是知道的。”
冥王久久无言。他见她的第一面就认出了她,被他将魂魄移送出西方地界的小女孩。她的魂魄被打上特殊的记号,转世轮回不再投生于西方地界。
“萍水相逢,竟然用情如此之深。”冥王的表情竟有些无可奈何。
“缘分都是注定的。只是,他在最不可能的情况下遇到了一生所爱。想珍惜,却由不得他。”修普诺斯叹息道。
“冥王,接下来怎么办?我们所发挥的神力竟然没有伤到磨罗分毫……”神祇们神色沮丧地看着冥王。
“撤退吧。”冥王下令道。经过这场较量,所有的神祇都已经明白,他们的力量与磨罗的相比,悬殊地如同内宇宙的一颗星球对比整个外宇宙。根本没有意义。
冥王与修普诺斯一起扶起塔纳托斯,带着神祇们找到空间秘境返回地球。这次撤退比前一次更为惨淡。
磨罗将喻初蓝放在星星湖湖底。她像是躺在一片朦胧星光中安睡。他吸收了失落了的血,已经回归完整。他寂静地看着她。终于不用通过观星坛遥望着她,可是,为什么会觉得非常孤独。他突然间明白,她已经不在这副躯壳里了。
他身体上的伤疤在隐隐作痛,是她之前造成的,夺取了他的血,遁入内宇宙中。迫使他找寻自己的血的同时也找寻她。从此,他的眼里便只有她。
“你看,这些都是你想守护的星星。”他对她说,望着薄膜外与他隔绝的内宇宙。喻初蓝的尸体逐渐被琉璃水融化,消失在湖底。‘黑夜罂粟’缓缓落下,在薄膜上闪耀着凄冷的寒光。
☆、菩提彼岸
塔纳托斯在黑暗中惊醒。心爱的女子对他明丽一笑,转身踏着轻松自在的步子。春风吹度,芳草萋萋。她就这么浅唱低吟着,已经走远。
这是他唯一做过的梦。睁开眼睛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甚至不能区分现实与梦境。他神色倦怠地坐起身。发现自己回到了冥界。手腕上系着一颗灵珀,上面有一道很深的裂痕。
“怕灵珀在你体内完全破碎,我就先将你的灵珀取出。”冥王说。“我已经做了最大的尝试将灵珀固定住,只可惜没有神祇具有修复灵珀的能力。”
塔纳托斯神色平静地听完,反而松了口气。好在来日不多。
“我已经暂定让神使来接替你的职责。新的死神会在未来诞生。”冥王说道。
“我还可以活多久?”塔纳托斯问。
“要看灵珀碎裂的速度。”冥王神色黯淡地说。
塔纳托斯点了点头。“修普诺斯呢?”
“你回冥界后睡了大半日。凡间时间已经流逝半年之久。修普诺斯已经回凡间的家。”
“我是要去一趟东方地界。”塔纳托斯说。
“是要去东方地府吧?”冥王叹了口气。“替你问过了。东方神祇在地府、人间寻找,音信全无。”
塔纳托斯木然地点着头,说:“还有未完成的承诺需要去兑现。”
“也好,在凡间停留,你可以活得长久些。修普诺斯也留话说,你醒来后可以去找他。”冥王说道。
灵珀取出后,他的神力幻术尽失。冥王送他去了东方神界的入口——南天门。塔纳托斯本要将灵珀交给守护天王。但自从共同经历了外宇宙的劫难后,神界开始了互相的融合。地球神祇在茫茫宇宙中是一股微小的自然力量,再分化地界只会显得愚蠢。塔纳托斯将灵珀放回体内,乘着凡间的夜色独自下界。
他在夜幕中降落在一座小山村。凭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一间平房外坐下,等待天明。
小男孩早起去上学,家人打开门发现坐在门口的黑衣年轻人。他的眼睛微肿,神情黯淡。
“你是来买药的?”那人问。
年轻人伸出带着透明手套的手,交给他四十元钱。“我是来还药费的。赊账的人名字是喻初蓝。”
从口中重提她的名字,他的心像被一根细细的针刺透。一时疼得忘记了呼吸。思绪一阵恍惚,对方说了什么也听不清了,他转过身快速地离开了这间山村里的小诊所。他来到村口的农舍前,将一包蓝宝石挂在木门的门把上,然后他敲了敲门,将身形隐去。他看到头发雪白的老人开了门,摘下袋子放在手中细看。
类兔微垂着头,站在在星星湖畔等待传唤。磨罗正坐在湖边,面前放着一堆小珠子。类兔看了一眼,认出是喻初蓝的菩提子挂件,心下黯然。
磨罗抬头望着天空。“类兔,你在这层宇宙待得多久了?”
“花开花落也有四千零十次了。”类兔恭谨地小声答道。
磨罗点头。“来这里之前,你在之前星球上都是怎样生活的?”
类兔心里一震,将头垂地更低了。“只认脚下的土地,努力生存……不曾想过天外……还有天……”
“天外之天?”磨罗脸上露出苦笑。“很久很久以前,我也不曾想过天外还有天。那时还没有幻化成现在的样子。我本来的外貌生的恐怖,且身形巨大,适合潜游在水中。当我发现另一层世界后,我觉得那是与我对立的存在。我就用屏障将天遮蔽。”
类兔只是垂着头倾听,不敢接应。
“天上经常会有星坠落,跌入白泥地中,久而久之那里就形成了湖泊。所以称它为星星湖。所有的星带着璀璨的光,只是划过这层宇宙,不曾停留,进入内宇宙中。在一百多万个花期前,我仰躺在湖中,透过清澈的湖水,看到一颗明亮的星。我想得到它。就在那颗星星坠入湖中时,将它接住。透过炙热的白色火焰,我看到那只不过是一颗小小的珠子罢了。趁我毫无防备,它竟然穿透我的身体,穿过薄膜,带着我的血掉入内宇宙中。”磨罗解开衣袍。
类兔抬起头,看到他的胸口果然有一个圆点伤疤,仿佛一颗菩提子的形状,在光照下熠熠生辉。“我一直把伤口带在身上。”
磨罗捧起地上的菩提子,加上胸口那颗,一共一百零八颗。他抬头望着苍穹,将捧在手中的菩提子都纳进胸膛之中。
他的意念一至,击碎了天空上的磨砂般的屏障。只听见此起彼伏的脆裂声弥漫在天地之间。
屏障消退,天空上璀璨的金色光芒转瞬之间遍照琉璃海、夜暝森林、白泥地和磨罗城。夜暝森林被光点亮,藏匿在里面的生物纷纷走出森林,它们迷茫地抬头看着苍穹,沐浴在一片祥和光芒之中。
星星湖水被光芒照耀地通透明亮,光芒穿过薄膜撒向茫茫内宇宙。
他垂眸望见脚下伏地不起的类兔。长久的寂寞花期,真正陪伴在左右的是类兔,他身边唯一的生命。他喜欢与他倾诉。是自己的恶念毁灭了类兔的星球,将他捕获,残害他的后代血脉。看着他怀揣刻骨恨意,却不露声色,但求自保的模样,磨罗深深地感受到了心痛。
从此,便有心了吧。
心中有他,便会不忍心看着他受苦难,试图救拔,何况去伤害?
当心广阔地足以容纳众生,也许便能感应到那层广阔无垠的光明世界。
他躬身扶起类兔。
类兔面色茫然地看着他,喻初蓝消逝后,城主似乎起了变化。
他回忆起那个改变了城主的女子。在花开花落时,总是独自坐在雁西阁顶上,望着茫茫琉璃海,反反复复地诵读着什么。她说,她在诵经。他即使已经知晓她的语言,却始终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但能感受到,每字每句蕴含着支撑起她的信念的力量。
类兔嘴中喃喃自语,重复了一句之前听来的经文:“无一众生而不具有如来智慧,但以妄想颠倒执著而不证得。”
塔纳托斯顺着山路行走,彼时的来路,今日只有他独自踏上。那个笑容明丽的女子,终究被他一剑刺穿。
不分昼夜地行走,没有阻碍,曾经艰辛的路途这次轻而易举地被通过。路上不断有地祇现身,目送着他萧索的背影远去。
他进入了温州境内。这座城市依旧热闹喧嚣,人们为着生活忙忙碌碌不知停歇。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门前。红色的木门紧紧地关闭着,将往日尽数尘封。他拿出一直放在身边,没有归还的钥匙。开了门,里面空无一人。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始终没有勇气踏进去,他默然地转身离开。走过青石小巷,沿着她每天清晨要走的路径,来到她单位门前。
记忆库中保留着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永生永世不能够忘却的影像。
她穿着工作服坐在玻璃窗后面,长发盘起,笑容自然地噙在嘴边,在他的记忆中栩栩如生。
泪水模糊了眼睛,他看到曾经的自己裹在黑色长袍之下,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隐藏在帽兜之下的脸,带着浅淡的笑意,眼睛里盛满尚不自知的幸福,等待着她下班走出来,高兴地唤他‘塔塔’。
原来爱一个人不需要记忆库记载的技巧与知识也能学会,想后退时却发现没有任何关于出口的记载。
塔纳托斯颓然地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将脸埋入自己的臂弯中。
江水滚滚而逝,对岸的岛屿树木青翠葱茏,春日清新的气息拂面。塔纳托斯推开江心寺的深红拱门,缓缓进入。走过四方的院落,迈进正殿,跪于佛前。
“佛祖,我找不到她。能告诉我,她去了哪里吗?”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下。“我好想她……”
“生死是苦。别离是苦。”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前世、今生,犹如浮萍,聚聚散散。彼此相忘。”
塔纳托斯怔怔地回过头,看到散发着祥瑞光芒的身影。“大师……”
“出离生死轮回,诸多苦厄尽数消散。她很好,你放心。”
塔纳托斯笑着流下眼泪。
“不论你来世投生于人、天人或梵天的身体,都是大苦聚,经历生死苦厄。神的永生只是相对的,地球、宇宙都终将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