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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庭贤离开后,唐时生的生活又回归了原貌,她依旧是老师经常拿出来标榜学生的榜样,也依旧是被众人孤立的第一名。
上初中时有过两三个女生同她好,但这种好也是分时间段的,比如作业时,考试时。唐时生不再提朋友的事,再加上吴世芬不准她碰一些娱乐游戏,没朋友没娱乐,所以她只能把重心全放在读书上,除了学习还是学习。
唐嵘认为爱读书固然是好事,但书呆子却不是他希望的,好几次他硬带着唐时生出去写生,结果回来后,唐时生又立马钻进她的小屋做题。
唐时生不负众望的考上重高,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却因吴世芬那句“考不上才叫丢人”给浇灭了,在吴世芬的严厉管教下还考不上确实是丢人。
唐时生的同桌叫许凉,两人从高一开始就是同桌,后来分文理分到同班,又成了同桌。唐时生每天都在座位上钻书堆,许凉则是每天抱着篮球在球场上奔跑。
许凉是个好看的男生,有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笑起来带着阳光,说起话来干净清朗。唐时生的文具盒曾被许凉拆得七零八落,连里面的笔也被扫劫一空。起初对于许凉的捉弄,唐时生会生气,不久她发现自己越是生气,对方就越变本加厉,后来她索性把许凉当成空气。
唐时生不喜欢许凉,却偏偏每次都与他同桌,每次重新编排座位时,大家选好座位时也只剩下她旁边有个空座,许凉排在队伍最后面,等其他人都选好了位置才慢悠悠的走进教室,顺其自然的在她身旁坐下。
说来也巧,小学时的同学王茗燕也被分到同班,王茗燕比上小学时更加不喜欢唐时生。
每天中午许凉和都会和一群男生去打篮球。打完球跑到水龙头下胡乱冲洗了一番,回到教室看见唐时生在写作业,他走过去将湿漉漉的手压在本子上,等着看唐时生的反应。
本子上的字迹立马被晕开来,唐时生抬头盯着许凉,见他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模样。唐时生没有吭声,并不打算理会他,作业可以重写,她犯不着生气。
许凉自觉没趣,讪讪的收了手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只手支撑着脑袋,视线停在唐时生身上,另一只手转着笔,脚下不安分的踩着篮球。唐时生埋头重新开篇做作业,不料从旁边传来异动。她转过头,就见许凉对着她耸耸肩,做无辜状。
这人最差劲的地方就是不懂得还人安静。
近来唐时生发现自己看事物有些费力,坐在两三排都会看不清黑板上老师写的板书,为了不把功课落下,她迟疑的看着许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许凉察觉到她的目光,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唐时生被盯着窘迫,她开口问道:“你看不看得见黑板上写的什么?”
许凉白了她一眼:“看得见,怎么了?我又不瞎。”
“哦,我不太看得清楚,能不能。。。能不能借我抄一抄笔记?”
许凉突然被自己刚刚说的话给梗住了,唐时生主动往自己的话里跳干什么?他将笔记本扔给她,弯腰抱起篮球头也不回的出了教室。
唐嵘带着唐时生去检查了眼睛,父女两人皆是被测得的度数吓了一跳,五百度不是小事。毕竟是才检查出近视,没有关于近视方面的了解,唐时生有些担心,怕以后会变成瞎子什么都看不见。
唐嵘看出了唐时生心里的担忧,他安慰道:“女儿阿,以后该注意的地方就多得注意,这样度数就不会涨啦!”随后他又补充,话里带着一丝赞许:“戴眼镜的都是文化人!”
唐嵘在唐时生再次返校时,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熬夜看书,要多让眼睛休息,唐时生有后怕,所以一一不漏的答应自己会注意。
唐时生戴着眼镜出现在许凉的视线里,许凉先是一愣,后觉得新鲜,书呆女戴上眼镜后更呆更傻了。
自从有了这副眼镜之后,许凉多了份一恶趣味,而唐时生又得多留一份心提防着许凉。趁着唐时生取下眼镜准备休息的一瞬间,许凉迅速伸手将眼镜夺走。许凉打量着镜片,随后把眼镜架在自己鼻梁上,结果顿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他立马给取了下来,抬手揉了揉眼睛。
眼镜不是文具盒,不能随意被弄坏,唐时生急忙道:“许凉,别闹了,还给我!”说着,唐时生想上前去拿。
许凉高高举起眼镜,一手从衣兜里摸出十块钱放在桌子上,他将双腿往前桌伸直,大大咧咧的倚靠在椅背上:“书呆女,我中午没吃饭,现在饿了,你去给我买面包牛奶,我就把眼镜还给你。”
唐时生看着他真是讨厌极了,也不想与他多做争辩,拿起钱就往小卖铺跑去。
唐时生刚走,后排桌的一个男生就用胳膊撞了撞许凉:“许凉,你中午没吃饭骗谁呢,你又在欺负人家,这书呆女成天眼里只有书,你眼光果真是高!”
唐时生痛惜了教训,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她去配了隐形眼镜,她认为自己从来都没这样讨厌过一个人,也就是这件事后,许凉再也没见唐时生戴过眼镜。
十二月中旬,同学之间开始流行送贺卡,代表友情的,象征爱情的,收的卡片多少代表着自己在同学之间的受欢迎程度。唐时生既没送的对象,也没从别人那里收到过,而是成天沉浸于学习中,练习题攻下一摞又一沓,完全没有空闲时间思考这些,倒是许凉收到了来自许多女生送的卡片。
“我都说不让他们送了,家里都堆了一大摞,放不下啦!”王茗燕在一旁和几个女生有意无意的瞎聊,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唐时生。
唐时生埋着头背单词,这些都不重要。
许凉趁唐时生不在时,偷偷翻了她的课桌,确定了的确没人送过她贺卡。许凉顿时觉得荒谬,不知道唐时生是怎么过的,作为一个女生,居然连个送卡片的朋友都没有,他开始怀疑唐时生的人缘究竟差到了什么地步。
连着几天的小雨,唐时生在里面套了件毛衣,又在外面穿了一件加厚棉衣,本来挺合身的一套的衣服,最后却臃肿得不像样。
许凉见她这身行装,竟瞧出一点可爱,不由的好笑,他一巴掌拍在唐时生背上:“你最近吃了什么长成这熊样。”
唐时生默默受了他这不分轻重的一巴掌,目光被自己课桌上的一张卡片吸引住了。唐时生有些疑惑,拿起卡片仔细看了看,卡片上面印着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外国人正在投篮的图案,也不知道谁送的。按理说,她没有朋友,别人不可能无缘无故送她,或许是别人送给许凉的,只是不小心错放在自己位置上。
正当她准备将卡片往许凉桌上移的时候,头顶上方就传来了声音,急促而清亮。
“唐时生,你别误会阿,我是见没人送你才施舍给你的,你千万别乱想。”
唐时生花了两秒反应过来,将卡片翻转开,又合上,开口道:“哦,谢谢。”
说完,唐时生依然一动不动的坐在座位上,课桌书堆中摆着一面小方镜,是上英语课练习口型用的,她从镜子里看见许凉正注视着她,脸颊泛红,微微喘息着。
每个班级里都有一个长得不好看,却偏偏被男生们恶意称为“班花”的人。
差生丑女的“班花”,总是少不了男生们的背后谈论,或是当面诋毁。刘雯雯在班上是个“病毒体”,班上的男生们是避之唯恐不及,后来这股风蔓延到了整个年级,若是谁不小心碰到她,保准有围观者嘻嘻哈哈带头起哄,而碰到刘雯雯的人,恨不得马上当着所有学生的面进行全身消毒。
论相貌,刘雯雯是比其她女生差了一截,她长得干巴巴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头发是天生的毛躁,无法像其她女生一样剪各式各样的刘海,她用一根黑色皮筋绑住了她的青春。
一位男生曾当着全班的面形容刘雯雯的长相,丑得像只母猩猩。这话招来很多外班甚至各年级的人,慕名而来一睹“班花芳容”,而刘雯雯则是不敢吭声,怕引来更多的嘲笑。起初她并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当别人叫她母猩猩时,她羞恼的反驳过,可立马被人扔了带汤的泡面盒,从那以后她就不敢说了。
夏天的清晨来得快,六点过一刻天边就有了微亮,万物寂静。刘雯雯到教室时,还空无一人,她也没打开电灯,直接趴在桌子上补上十分钟的觉。为了尽量避开人群高峰期,她总是最早到学校,最后离开,这方法虽倦,可倒是让她免去了不少的评头论足。
醒来时教室里已经稀稀疏疏坐了几个人,一个高瘦的身影从她身边走过,不小心将桌上的一本书碰掉在了地上,刘雯雯不知所措的僵直了身体。
许凉转过身弯腰从地上将书本捡起,抖了抖灰,规规矩矩的放在原处,他不好意思的对胡雯雯笑道:“不小心碰掉了,对不住!”
刘雯雯那张蜡黄的脸红了个透,她小心翼翼的将视线停留在对方衣摆处,说话跟蚊子哼似的:“没。。。。。。没关系的。”
等确定人走了,刘雯雯才抬起头,放心的盯着许凉的背影看。
许凉在座位上左等右看,等唐时生踏进教室那一刻,他立马佯装认真看书。清清嗓子刻意将书拿低了些,书只遮住下半边脸,抬眼道:“哟书呆女,你来得真早。”
唐时生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所以压根不用眼睛看,心里依旧不受任何干扰的默背单词。
四月一日的愚人节对唐时生来说就是普通的学习日,她自我断绝了外界的愚弄嬉闹。
对刘雯雯来说是受煎熬日,她几乎是上课也没抬头,翻开的课本被泪水浸湿了好几页,刚才有人将她与同桌的桌子用透明胶绑在了一起,她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制止。一群人围着看热闹,直到她同桌回来,见到了这种状况,恰好有人戏称同手同脚,她的同桌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嘴里冒出一句脏话:“谁他妈要跟这母猩猩同手同脚!”
随后恼羞成怒的将桌子踢翻了。
大家见真生气,也就散了,但还是有人笑弯了腰还止不住的拍掌。
在苦闷枯燥的学习中难得有一次玩乐,所以谁也没有到此为止的心思,都想趁此放松放松以缓解高考带来的压力。男生们认为既然是个愚弄人的节日,那么放开点玩也没什么关系,所以他们把门半遮掩着,将一盆凉水放在上面,等着刘雯雯推门而入的那一刻。
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法,只是玩的对象不同。男生们都屏息着等着待会儿那出好戏,其中包括许凉,而女生们图个好玩也挺期待。
唐时生手里拿着一套卷子从教师办公室出来,她刚才去请教了一道困惑了她大半天的练习题,经老师一提点,顿时豁然开朗了。
走到教室门边碰见刘雯雯,两人都准备进去,刘雯雯见人来便主动退到旁边,让唐时生先走。唐时生一边回想着刚刚老师的解题思路,一边推开教室的门。
“哗”的一声,一盆水从天而降,水滴顺着脸颊滑落,唐时生愣在原地。身后的刘雯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唐时生不明所以的环视了四周,整个教室都安静了,许凉在看见中招的人是唐时生后也傻了眼。
唐时生抬手抹了一把脸,低头眨了眨眼睛,水光交融,她看见心底深处蹲着一个男生,背影遥远而温柔。
唐时生没吭声,也没看谁直接向厕所方向走去。教室里有人发了声,随后就跟着炸开了锅。许凉猛的站起身,扯出课桌里的外套,立马追出了教室。他在厕所外面等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见到唐时生出来,他立马递了上去:“把这个穿上。”
唐时生沉默的盯着他,眼睛里毫无掩饰的厌恶,随后避开他向前走。
许凉快步上前堵住去向:“又不是我放上去的,你跟我生什么气?”
唐时生不想多做争辩,转身就往反方向走去,留下站在原地的许凉紧紧的抓着外套。
回到教室,刘雯雯隐约知道了前因后果,她心里起了愧疚,觉得本该是自己该受那一盆水的,同时她又有点小庆幸不是自己。
见唐时生回来,她再三在心里打气后才走到唐时生身边,盯着对方明显被打湿的衣服,忐忑的说:“唐时生,这样。。。。。。这样很容易感冒的,我有多带一件衣服,如果你。。。。。。你不介意的话。”
见刘雯雯怯生生的站在自己身边,唐时生茫然的抬起头:“阿?”
这意味不明的回答让刘雯雯更加紧张了几分,她很少与班上的同学说话,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别人觉得自己没有恶意,所以她连忙拍了拍衣服紧张的说道:“才洗过不脏的。”
这回唐时生的脑神经被触醒了,时光仿佛牵拉着她向许多年前倒流。
唐时生从刘雯雯手中接过衣服,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