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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敖刑具加身,一手牵住一个,柔声宽慰道:“无事的,待我去长安向父皇解释清楚便可回家了!”
一旁为头的官吏冷哼一声:“还想着回来?皇上有旨,赵王有谋逆之嫌,全府人员都要押至长安!”
“放肆!长公主金枝玉叶,你敢施加刑具?”
“公主身份尊贵,皇上特命我等护送公主及翁主返回长安!”
我心中一凉,完了,这次去长安,恐怕以后永远都不得脱身了。当下也无对策,只得安慰神色凄楚的鲁元:“阿母,咱们去长安向皇上阿公和皇后阿婆求求情,说不定就能把父亲放出来了!”
鲁元点点头,又向随行官吏说尽了好话,方才除了张敖的刑具,再想要打点一番,却怎么也说不通了,张敖还是被押入了囚车里。好在囚车紧密结实又不透风,一路上能少受点苦。
囚车启程时,鲁元拉住车辕不肯撒手,只一味抽泣,众人好说歹说劝慰了一番,方才携我登上了另一辆马车,留下张敖的母亲朱氏及其他姬妾善后。
一路上因顾虑到鲁元即将临盆,又兼着风雨交加的天气,马车走走停停,直到过了正月才走到长安,才到城门鲁元便动了胎气,被紧急送到府邸就在城门旁的留侯张良家分娩。
张家早就清理了一间屋子出来,随车跟着的稳婆和一应婢女将鲁元抬入房间,便关紧了门,再不放外人进去。
我一个人呆呆的杵在屋子外,听着屋内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寒意慢慢从手脚处爬上心间,身体开始渐渐发抖,我抱住自己的肩膀,努力想控制自己,却怎么都不行,恍惚间一个温暖的身体拥住我,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阿嫣莫怕!”
眼中迅速积聚起泪水,我回身反抱住他,哽咽道:“舅舅!”
“舅舅在这陪你一起等!”刘盈将我抱到一处背风地,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水,又仔细打量了我一番:“阿嫣受苦了”
我摇摇头,急忙说道:“我父亲他……”
“父皇疑虑未消,赵王现在还不能放出来,你且放心,廷尉诏狱那边我都安排好了,姐夫不会受委屈的!”
“他没有造反!”
刘盈苦笑数声:“这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赵王有没有谋反本就不是关键,刘敬已经从匈奴结亲回来,只等阿姐产下孩子,便要送往匈奴!”
我蓦然睁大了眼睛,心里止不住的骂娘,刘邦居然给我玩声东击西!对亲生孩子都能下毒手,真是死后不下地狱都不行了!
“我和母后定会极力回旋的,我只这一个姐姐,怎么能让她孤身入险境。”刘盈轻轻拍着我的背,追忆道:“我在阿嫣这个年纪时,那时候父皇刚在彭城打了败仗,正四处逃命,我和阿姐当时躲在车上,心里害怕极了,可是父皇嫌我们是累赘,一脚把我们踹了下去,阿姐当时抱着我狂奔数步,将我又放回车上,父皇又是一脚,反复几次,我和阿姐渐渐追不上车了,后来若不是夏侯将军将我二人救起,只怕我们姐弟二人早已葬身于彭城郊外!所以就算舍了这太子之位不要,我也要护住阿姐!”
顿了顿,刘盈又说道:“还有你阿嫣,舅舅也会一生都护着你!”
我靠着他单薄的身体,心里渐渐安定下来,庭院里的树叶被风吹得打着转飘落下来,如血的残阳照在我们身上,他白色的外袍染上了一层金光。
我想了想,轻声说道:“我到这不过几年,虽然生活安逸,却还是觉得身如浮萍,命不由己,于尘世不过一过客。除夕的时候,我在驿站望着夜空,突然很怀念从前那无忧无虑的日子。”
刘盈忍不住发笑,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你才多大?想太多,可是长不高的呀!”
“天塌下来,不是有你这个个子高的顶吗?”我打了个哈欠,眼皮渐渐沉重,刘盈再说些什么有些听不大清了,便阖上眼,沉沉睡去。
忽然惊醒时,才发现自己被安置到了榻上,刘盈已不见了踪影,抬眼看看天色,已是夜半时分,连忙爬下来朝外跑去,未几,一阵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刺破这宁静的冬夜,我心中大喜,连忙跑进鲁元那屋子,却见她早已累极睡去,身畔正包裹着一个红嘟嘟皱巴巴的婴儿,我凑过去看了看,嫌弃道:“真丑!”
“小孩子刚生出来都是这样的,慢慢长开就好看了!”一旁留侯夫人笑道。
我冲着留侯夫人嘿嘿一笑,收回正准备碰碰他小脸的手,不料却被留侯夫人握在手中,带到一旁的耳房里,那里早就备好了浴桶,热气腾腾的水让整个人心都酥软起来。
我欢呼一声,跑到浴桶旁,正准备扯干净自己身上的衣服,却见留侯夫人还杵在房里,眼带笑意地望着我。
“翁主要是不嫌弃我手粗的话,可否让鄙妇来服侍翁主进浴?”
我大窘:“这…于礼不合吧?”
开玩笑,堂堂留侯夫人帮我洗澡,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她轻轻一笑,走过来帮我把身上的衣服除尽,抱着光溜溜的我放到浴桶中,我紧张得四肢蜷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个正准备下锅的小虾米。
“我有两个儿子,老大已经成家了,小的那个还在读书,这么些年,留侯和我一直都想有个女儿,今天看见翁主,不知怎的,心里觉得亲近极了,所以有些情不自禁,翁主不要见怪!”
人家都这样说了,我哪敢有什么意见,便任留侯夫人舀水、打散澡豆、涂抹在我身上。
蒸汽熏得我晕晕乎乎,留侯夫人的手又软又有力道,擦洗得我格外舒服,正满足得熨叹一声,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少年清亮的声音响起。
“母亲!你在里面做什…”
我手扒着桶边,瞪大眼睛盯着这个不速之客,一旁留侯夫人手忙脚乱地将衣服披在我身上,又急又气地吼道:“赶紧给我滚出去!”
那少年脸上红得都快滴血了,唯唯诺诺地窜了出门,不一会又背对着我们一步步移到门口,将大开的房门关好。
留侯夫人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二公子生得真好看!”我突然感叹了一声。
她扑哧一笑,边摇头边叹气:“可惜性子顽劣,也不知是随了谁。”
也是,据说留侯大人持重深沉,张家老大也是端方之人,怎的这个二公子看上去咋咋呼呼,怎么就成了刘恒口中长安城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闹了这一场,我便很快洗净擦干了身,又穿好衣服,方才随留侯夫人走出耳房。
张辟强早就逃得没了人影,我婉拒了留侯夫人共卧一室的建议,摸到鲁元床边,贴着她睡下。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日更日日更
☆、总角宴06
第二日醒来时,鲁元尚在沉睡,眼角却残留着泪渍,想必昨夜在梦里也是极尽哀痛,我轻轻出了门,被婢女服侍着洗漱完毕,便抱着碟胡饼自去寻了处假山上的凉亭准备一享美食。
正啃得兴起,突然有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啧啧,瞧这芝麻掉得满地都是!”
我不理他,转了个身,继续啃。
“一点翁主的风范都没有!”
“难不成你看人家女孩子洗澡就有留侯家的风范?”
张辟强俊脸一红,挺直腰板,辩解道:“我怎么知道你在里面洗澡?”
“门口的婢女没拦你吗?也是,看你这样子就是个不听劝的,一般人哪拦得住你?”
好歹啃完了饼,张辟强还杵在亭子里,眼睛直往我脸上打转,笑逐颜开地说着:“我带你出去玩吧!”
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一准没打好主意。
我哼了哼,手往脸上一擦,果然摸到几粒芝麻,连忙放到嘴里,又拍了拍掉落在衣襟上的饼渣,正准备拔腿走人。
“等等!”张辟强一只手伸过来,从我脸颊边捡起一粒芝麻,递给我看。
黑色的小芝麻正贴在他白白净净的手指上,圆溜溜的煞是好看,我一时没忍住,伸出舌头,顺着他手指添了一下。
张辟强大叫一声,跳出丈远,捂住手指,“你…你…你…”
“我怎么了?就准你看我洗澡,不准我舔你手吗?”
红着一张脸,张辟强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懊恼地脚一蹬,脖子一伸,道:“那…就算咱俩一笔勾销了!”
我撇了撇嘴,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出了凉亭。
“喂!你去哪?”后面有脚步声跟上。
“与你何干?咱俩现在互不相欠!”
我突然想起一事,止住脚步,回首看向张辟强,他见我回头,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浮起得意的表情。
“你今日怎么在家?不是要陪太子读书吗?”
张辟强一双英挺的眉毛紧蹙,低沉了语气,“太子病倒了!”
“怎么回事?”
昨日他不还是好好的吗?
“听说是昨夜在宣室殿外跪了一整夜,这种时节,哪有不病的?”
我心中一痛,昨日他的话仍言犹在耳。
“就算舍了这太子之位不要,我也要护住阿姐!”
刘盈,果真是个傻子。
我低下头,默默回了鲁元住处。却见她捧着一方白布,泪水涟涟。
我凑上前,指着白布上唯一的一个字问道:“阿母,这是?”
“是你父亲的笔迹,这个字乃‘偃’,阿嫣,你弟弟叫张偃!”
鲁元的泪水不断滴落在白布上,黑色的偃字渐渐被染成一团墨渍,再也看不出本来面貌。
张敖被押在牢里,能够传个字出来,一方面是报平安,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张家血脉能继续延续下去。这个过程中,刘盈想必是担了很大的风险。
过了几日,张敖无罪被赦的圣旨下来,只是王位被褫夺,降为宣平侯,徙长公主府,如此一来,我们便算是要在长安扎根了。
果然,赵国我永远都回不去了。好在张敖虽在监狱里熬了一阵,到底精神还不错,接回公主府后再不外出,对外只称静养。于是我们一家人,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也还算有滋有味。
只是鲁元远嫁和亲一事仍盘桓于我心头,叫人始终心有戚戚。
这日,鲁元抱着张偃,牵着我去往长乐宫探望吕雉。母女二人正哄着偃儿玩,我左右无事,便晃出了殿,却一头撞上闻讯而来的刘如意。
“终于逮到你了!”他哼了哼。
我不解:“有事?”
“寄给你的信收到了吗?”
我点头:“收到了”
“为什么不回信?”
“不识字!”
“……”如意呆了半响,跳脚道:“你可以找人代写呀!”
我充分发挥自己二皮脸的本色:“那样就没诚意了嘛!”
刘如意居然就被哄了过去,脸色由阴转晴,又笑嘻嘻地说道:“阿嫣,宣平侯之前被关在牢里,我在父皇那可帮你父亲说了不少好话,你要怎么谢我?”
刘如意,你还能不能更蠢点?
我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他:“你想怎样?”
他一时没有说话,拉着我的手悠悠晃晃地朝前走着。
“我被封王了!”
我听他这语气干巴巴的,便问道:“你不高兴?”
“嗯!”他点点头:“封了王便要去封地了,我舍不得离开长安,这里有父皇,有娘,有很多我舍不得的人!”
我一下也有点感伤;“那你什么时候动身呢?”
“就这几日吧!”
“这么快!”我惊呼。
“阿嫣,我就要走了,你以后识字了,记得给我写信!”他停了片刻,伸手摸摸我头顶:“以后再没人能欺负你了,你该高兴了吧?”
我眼里一酸,忽然有什么液体正顺着脸庞缓缓流下。我伸手往脸上一抹,望着手指上的泪水,一时竟呆了。
切,不过是个讨人厌的小鬼头,哭什么?也许是这个初春的清晨,雪霁天晴,风景正好,也许是面前的刘如意唇红齿白,眼眸似玉,也许是因为我心底真正把他当成了亲人。
我尚且还在暗自神伤,刘如意忽然手忙脚乱地上前抬起袖口给我擦泪:“哎!你真哭了啊~~我…我是开玩笑的!”
我一时没缓过来,沉默了片刻,一把抓过他的手狠狠咬了上去。
“嘶!”刘如意痛哼一声,却也没有撒手,待我咬完后,抽出手一看,却也不过是多了个浅浅的牙印子,连皮都没破。
“接着装!”
刘如意嘿嘿一笑:“其实我也不算全是骗你,原本是要动身的,不过我娘在父皇面前整日以泪抹面,父皇又舍不得我,所以我这个王爷暂时走不了!”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问道:“话说你到底封了个什么王啊?”
他瞄了我一眼,迟疑了半响才道:“赵王!”
我楞了楞,沉下脸来:“原来我父亲这一遭是为了给你做嫁!”
他急得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事先不知道的,父皇下的旨,为这个我还在他老人家面前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