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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邕从伤感中回过了神来,正要下令继续搜捕齐国皇族,一队士兵押着高纬上前来。原来高纬看到宫城着火了,就跑到了御花园的水池里躲了起来,救火的士兵去那里打水的时候发现了他,把他从水里捞了起来。
望着眼前不断发抖的亡国之君,再想想刚刚举火自焚的烈女子,宇文邕都为冯小怜感到不值,屈身于如此脓包的男人,真是可惜了那倾世之颜。同为皇帝,他都为高纬感到羞耻,真恨不得现在就一刀杀了他,考虑到还要用高纬来祭奠历代先帝的英灵,安抚齐国残余的抵抗势力,生生的压下了心头的杀念,挥了挥手,让亲卫们将他押了下去,他实在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
听到小怜那断人肝肠的呼喊,婉儿的脸上已是泪流满面,小丫头,你这又是何苦。你隐忍了这么些年,终于毁掉了那昏君的江山,为何就不能等那个男人来带你逃出这炼狱?也罢,你既已去,就等姐姐一程,姐姐这就下来陪你,黄泉路上,你我相互陪伴,也不会感到寂寞了。
此刻齐国的皇宫已经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已经没有了救火的必要,宇文邕叹了口气,正欲退出皇宫,身边的亲卫对他说道:“陛下,士兵们找到了高纬的废皇后,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宇文邕疑惑道:“一个废后,押解回去赏给将士们就好了。”
亲卫为难道:“可是陛下,她是斛律光的女儿。”
宇文邕惊讶道:“她不是被高纬废了好几年了么,带上来。斛律光虽然阻挡了我大周统一中原的步伐,但是作为一位将军,他也赢得了我所有大周将士的敬重和佩服,他的后代我们一定要善待,让天下人都看看,朕和高纬那昏君是怎样的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亲卫敬服的拜谢完宇文邕,立刻下去传令。
婉儿被一群士兵带到了宇文邕的面前,平静的向宇文邕施了一礼,“罪妇拜见陛下。”
望着眼前平静的妇人,漂亮的脸上带着麻木的神色。如此绝色竟然被高纬折磨成这个样子,宇文邕都心有不忍了,他和颜悦色的说道:“夫人请平身,令尊是一位让朕钦佩的大英雄,可惜被高纬那昏君无端诛杀,着实可恨。出于对斛律将军的敬意,他的女儿朕一定会善待。如今齐国已然不复存在了,夫人你已经自由了,请跟朕回长安,朕一定将你妥善安置。”
婉儿平静道:“陛下厚爱,妾身谢过了。如今斛律家已然不再,独留妾身一人活在世上,已经毫无挂念。妾身犯下如此多的罪孽,心怀愧疚,有何颜面存活于世间。”
宇文邕道:“夫人为何有此轻生念头,那些罪孽都是高纬的,与你何干。夫人不要在意那些世俗之言。”
婉儿拜谢道:“谢陛下厚爱,妾身恳请陛下,请容许妾身落发三千,遁入空门。青灯古佛,妾身要在佛祖面前忏悔这一世罪孽,否则将来该如何面对那些因我而死的人啊。”
宇文邕思虑良久,叹了口气,说道:“也罢,既然夫人对这世俗已无挂念,朕就由得你去吧。”
婉儿盈盈下拜,“多谢陛下大恩。”拜完起身,一个人孤独的离开了皇宫这个巨大的牢笼,没有丝毫的留恋。
望着婉儿远去的背影,宇文邕摇了摇头,将心底的一丝不舍抛出了脑海,现在自己富有四海,为了得到一个高纬的弃后,毁了自己的名声不值得。对身边的人吩咐将婉儿安顿好,他走出了齐国这已成废墟的皇宫。
擒获高纬,灭齐的战争也就宣告结束。带着缴获的山川图籍,人口造册,以及大量的金银财富,留下尉迟迥镇守邺城,宇文邕带着胜利之师,一路欢腾的回到了长安。如此灭国之战,让周国上下欣喜若狂,宇文邕的威望和权力达到了巅峰,满朝文武争相歌功颂德。宇文邕宣布,大赦天下,犒赏三军,封侯拜将,举国同欢。
☆、物是人非
亲卫们带着失魂落魄的信阳,在邺城内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眼见周国的军队在这齐国的首都里耀武扬威,他们的心里非常失落,强盛的齐国在这片富饶的土地上屹立了不到三十年就烟消云散,不禁让人扼腕叹息。
信阳的脑海里不断的浮现着皇宫面前的那些画面,那天使般的人儿最后的音容笑貌,不断的在他眼前回放。他好恨,恨自己的无能软弱,优柔寡断。恨高纬的昏聩无能,残暴不仁。连带着,他对这个世界都充满了憎恶和仇恨。
从小父亲被奸人所害,长大母亲为乱兵所杀,好不容易结识的兄弟如今也是死的死,伤的伤。现在连自己最爱的人,也死在了那熊熊大火之中,那本是一个应该受到天地钟爱的精灵啊,自己却没能将她好好的守护,那种撕心裂肺的痛,直让他发狂。心火相煎之下,一夜青丝尽白发。抱着酒坛子不停的往嘴里灌,也许醉死才能让他解脱。
亲卫们见到主公如此模样,大为悲痛,纷纷跪在信阳的身前,请他一定要保重身体,杨修眼含热泪道:“卑职知道主公因为主母之事伤悲,但是如今主母已去,而凶手如今依旧活的逍遥自在,将军怎能在这时候倒下。如今齐国已经不再,我等也不再是齐国的兵将,还请主公带领属下以及幽州所有兄弟,一起为主母和那些枉死的兄弟报仇雪恨!”
信阳失落道:“如今齐国已灭,又何谈幽州军。如今你们已经不再是我的属下,何去何从,你们自便吧。”
亲卫们跪下抱拳道:“我等誓死追随主公,无怨无悔!主公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哪怕是去送死,我等也绝不皱一下眉头。还请主公勿要抛弃我们!”
杨修道:“主公,我等追随的是您,不是高纬那个昏君,是他自己将偌大的齐国弄到如今这灰飞烟灭的地步,这等昏君,已经不配我们的效忠。没了齐国这层大义的束缚,属下就不信以主公的本事,闯不出一番新的作为来,请主公带领我们,为整个幽州而战!”
亲卫们同声道:“请主公带领我们,为幽州而战!”
信阳叹了口气,道:“都起来吧,让我想想,我现在脑子乱的很。大家放心,你们都跟随了我这么多年,我定不会让你们没了下场。”
亲卫们纷纷退出了房间,杨修慢吞吞的落在后面,看着信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等到其他人都出了房间,信阳对杨修招了招手,杨修又几步走到了信阳跟前。信阳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杨修犹豫了一下,仿佛心里很挣扎,半晌才开口道:“属下不知道这事对主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属下刚去大街上打探消息,得知斛律小姐如今还活着。”
信阳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急忙问道:“当真?”
看到主公终于恢复了一点生气,杨修心里暗暗高兴,看来这个世界还有他所珍爱的东西。连忙开口道:“是真的,周军攻破皇宫的时候,她被从冷宫中押了出来,宇文邕出于对斛律大将军的敬重,没有为难她,让她自行离开了。”
信阳道:“也好,小怜和婉儿亲如姐妹,要是她在九泉之下得知婉儿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的。我已经对不起她太多,如今能做一点就是一点吧。婉儿现在在哪?快带我去见她。”
杨修道:“听说她自己向宇文邕求了恩典,要常伴佛祖座下。”
信阳惊道:“出家!这怎么行,如今齐国已灭,她已经脱离了皇宫那个大牢笼,恢复了自由,因何会有出家的念头?不行,备马,带我去找她。”说完他站起来就往外走,他一定要劝阻婉儿。
杨修急忙拦住他,道:“主公勿急,属下惭愧,到现在还不知道斛律小姐在哪里出家,请容属下再去打探,以期尽早带回主公需要的消息。”
信阳颓然的又坐了回去,挥挥手让杨修退了下去,自己一个人揉着脑袋,宿醉之后,他的脑袋里如今还是一片混乱。
很快,杨修就带回了信阳期待的消息,信阳换上了便装,放下几缕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庞。如今邺城内到处都有周兵巡逻,要是被周兵认出了他,会很麻烦。
阻止了亲卫的跟随,他一个人赶去了那家叫做念慈庵的地方去寻婉儿。婉儿想要出家,一定是生无可恋了吧。如今斛律羡就在幽州,要是让她知道兄长还活着的消息,也许她就不会出家了吧。
对于婉儿,他的心里颇为复杂,当初他就看出了婉儿对她大有情义,只是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小怜。况且婉儿当时已经被定为了太子妃,虽然他从未有过对高纬誓死效忠的念头,可是圣人之言惶惶在耳,君父为上,他还没那个和未来皇帝抢女人的念头。
如今,唉,想到婉儿这些年在宫内受到的那些苦楚,他大感痛心,当初她们三姐妹是多么的天性活泼,宛如精灵,如今都被高纬害得惨不堪言,小怜小惜尽去,只剩下一个婉儿还是身心俱伤。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带着她们一起离开,抛却这世俗的一切权利很仇恨,守护着她们一生到老,多好。
摇了摇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赶出了脑海,敲响了念慈庵的大门,很快门内就探出了一个小尼姑的脑袋,对信阳施礼道:“施主请回吧,我们这里是尼姑庵,不受男客香火。”
信阳回礼道:“打搅小师傅了,在下不是来上香的,是来找人的,劳烦小师傅通报一声,我想见见斛律婉儿。”
小尼姑道:“本庵没有斛律婉儿,进了这里,都是用的师傅授下的法号。既然出家,就要斩断世俗的一切牵绊,名字只是过往的一个代号,也要一并舍去。”
信阳呆了呆,他根本不知道婉儿的法号,这尼姑庵这么多人,难道要一个个的找下去?且不说一个男子在尼姑庵里一个尼姑一个尼姑的查找是多么失礼的行为,要是婉儿避之不见,他又该如何。一时心乱如麻。
小尼姑道:“施主要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就请回吧。”对着信阳施了一礼,就要关门。
信阳赶紧拦住,道:“那劳烦小师傅通报一下,在下想见下住持,可以吗?”
小尼姑皱了皱眉,刚要拒绝,信阳赶紧道:“打搅贵庵清修,是在下的不是,在下谨添一千贯香火,以求佛祖谅解。”
小尼姑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那施主请稍待,贫尼这就去通传住持,能不能见,就看住持的意思了。”
信阳感谢道:“那就有劳小师傅了。”说完就站在门外,等着小尼姑的通传。
不一会儿,小尼姑又打开了门,对信阳施礼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请进,住持有请。”
信阳回礼道:“多谢小师傅,多谢!”然后跟着小尼姑进了念慈庵。
望着这片佛教的清幽之地,信阳点了点头,乱世之中,能有这样一片安静的地方,实属难得。虽然他对佛教很难升起好感,但是对这里还是比较满意,羁留南国的两年,他也随着含玉走访了不少的寺庙,那些寺庙给他的印象极尽豪奢,佛像唯恐不够高大,不够金碧辉煌,和尚们的袈裟上金线唯恐不多,唯恐不够华丽。佛门已经和南朝的其他阶层对立了起来,梁国最后的覆灭,不得不说佛教的祸害占了很大的因素。南朝的极弱,也和佛门有着极大的关系。
正思虑出神,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阿弥陀佛,施主在这佛门清修之地入定,可有所得?”
信阳转过头,入眼的是一个老尼姑,至少有七十岁以上,身上的袈裟和其他的尼姑别无二致,脸上的表情显得庄重肃穆,悲天悯人。信阳行了一礼,开口道:“想必这位就是念慈庵的住持了吧,在下刘三,有礼了。”
老尼姑还了一礼,道;“施主非要进我念慈庵,所为何来?”
信阳道:“在下为寻找故人而来,还没请教大师法号。”
老尼姑道:“贫尼静慧,施主来我这佛门清修之地找人,是否来错了地方,这里的人都已经和世俗斩断了牵绊,过去的一切早已成空,施主又为何放不下心中执念,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还是离去吧。”
信阳道:“刘三冒昧,还请大师恕罪。然则此人与在下有着很深渊源,有些事必须有个了结,不然此心难安。”
静慧道:“了与不了,又有何分别,既然她已放下一切,愿常随佛祖,吟听佛法教诲,说明过去之事她已了无牵挂,施主又何必过于执着,破坏了她的心境。”
信阳皱眉道:“大师此言差矣,既然我们生在这个世界,就和这个世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岂能说断就断,这岂不是自欺欺人。佛法有云,成佛大道千万条,没有说只有斩情灭欲,日夜诵经敲破木鱼才能得解脱吧。”
静慧道:“施主大有慧根,与我佛大为有缘啊。施主好像对我佛大有成见,能否为贫尼解惑?”
信阳道:“在下曾经在南国羁留许久,那里可真是一个佛国啊,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