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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开手,小拉布拉多连滚带爬钻到桌子底下,只露出一截光秃秃的尾巴尖。海茵抓起简梵的手,光线下,她原本白皙娇嫩的五指呈现出过度劳作后的粗糙、红肿。
跟他记忆中软绵绵,光滑细腻的触感不一样。
简梵一个劲地往后缩,神经紧绷到极点,然后……指尖一热,湿滑温热的东西卷了上来,贴着她指缝缓慢游走。
砰!简梵整个脑子都要炸开来。
“什么味道?”海茵顿住,被口腔里辛辣的感觉冲得眼尾泛红。
简梵红着脸把手藏在背后:“我想起来了,为了不被冻伤,我用辣椒和姜片涂过手。”
海茵恨不得咬死她,指向浴室:“给我滚进去洗干净!一根头发丝都不许漏掉!”
“洗澡的时候当然要洗头,可以节约水……好吧当我没说话。”简梵捂住嘴,小碎步跑进浴室。
海茵气馁地躺在床上,双腿微分,屈起一膝,浴巾下面顶起一个小帐篷。
他有点郁闷,伸手在床头找了找,没找到合尺寸的安全用品,海茵竖着耳朵听浴室里的动静,心里既期待又紧张。
就像是等待拆开圣诞礼物的小男孩,这一天他期盼了又期盼,等了又等,他想要的礼物始终不肯走到他面前来,于是他只好自己来拿——
简梵磨蹭了好半天才出来,海茵等得不耐烦,一记眼刀扫过去,示意她主动送上床。
目光扫过床头那几个盒子,简梵脸色发白,抓着浴袍领口哀求:“海茵,我真的不想做这个……”
海茵盯着她领口露出来被热水蒸红的一截肌肤,喉结滚动,耐心尽失,伸手把她拖过来,低头扯她腰间的系带。
简梵是真的害怕,终于忍不住反抗起来。海茵的动作愈发猛烈,抽出带子把她双手固定在床头,滚烫的吐息打在她耳畔敏感的神经上。
探索的手停在她后背,那里有一道异样的突起物,顺着摸了几下,海茵脸色变了,把简梵面朝下翻了个身,浴袍已经被他扯落,挂在她臂弯,蝴蝶骨下是一条斜过整个脊背的丑陋疤痕,海茵手指颤抖,想碰触又像是被烫到,仓惶收回手。
“……这是怎么弄的?”
简梵眨了眨泪湿的睫毛:“债主找上门,我没钱,他让手下砸房子,灯罩碎了落下来……是不是很难看?医生还骗我说缝了针就不会留疤。”
听着她不以为然的语气,海茵半晌无语。
他是运动员,受伤对他是家常便饭,但这样狰狞的伤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简梵不知道海茵在想些什么,尽管酒店套房里开着空调,但这么光裸着大半个背,她还是觉得冷,悉悉索索扯过被子,把自己包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
细密的棉织物贴着皮肤,简梵惬意地闭上眼蹭来蹭去,没消退的困意又上来了:“好舒服……嗯,床软绵绵的,还很大……”
海茵正在心里默默发狠,盘算是派人把伤了简梵的人找出来,装麻袋丢下海喂鱼,还是连人带老窝一块端了。没等他想出头绪,绵长沉稳的呼吸声传来,他转过头,发现简梵睡着了。
睡得一脸坦然无忧的简梵,看上去没心没肺,海茵憋得内伤,用指头戳了戳她脸颊,顺着往下摸到她脸颊的酒窝。
简梵总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如姐姐简楚,说好听了是有自知之明,说白了就是怂。
从小到大,海茵总是被她不求上进的心态气得着急上火。
有的时候,海茵也会想,他图简梵什么呢?
比她漂亮身材好嘴巴甜会来事的女孩儿,外头一抓一大把,还个个想方设法往自己身边凑。只有简梵,从小就傻不愣登的,把他对她的好统统无视,转个身的功夫,就跟隔壁家男孩手拉手肩并肩,气得他把刚赢来的奖杯都给砸了。
那时候海茵想,算了,不就是个蠢丫头么,他又不是非她不可。但是,还有个简楚成天在他面前晃,只要看到她,海茵就控制不了会想起简梵。
想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到现在,海茵发现,真变成了非她不可。
伸手摸了摸简梵安静的睡脸,海茵叹了口气。
明明就是个小白眼狼,养不熟的那种,为什么还是会为她随口一句话而心疼?
海茵不敢想,这一年来她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一年12个月,有至少一半时间,海茵都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参加各种比赛,a级赛,b级赛……一轮轮比下去,除此之外的时间,他还要专心训练,直到圣诞假期,才回到这里。
一整年没盯着她,她就把自己弄得这么瘦,脸色白得近乎病态。海茵看着看着,又来了气,想把她弄醒抽一顿,喝问她——
不就是你妈死了,你姐也死了,然后你爸砍了你前男友他爹,变成了通缉犯,家里所有产业被查封冻结……你至于把自己活成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德性?
醒来后,简梵站在洗手池面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没缺胳膊少腿,虽然营养不良加睡眠不足,看起来气色不太好,但她还好端端的活着。活着的人总是比死去的人要辛苦一些,瘦一点不算什么。简梵从小就娇气,怕疼怕得要命。她不敢想死亡得痛成什么样,所以她不想死。
她还想好好活下去。
万一将来某一天,她爸不想逃跑了,想回家呢?总得有个人惦记着他,等着他。
海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房间里还残留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不是香水或古龙水的味道,而是冷冽的,像冰泉淬过的松林,散发着似有若无的幽香。
拉布拉多蹲在床边,看到简梵起床,立马兴奋地扑过来摇尾巴。
简梵摸了摸它下巴和肚皮,圆滚滚的。凑近一闻,有香喷喷的肉汁味儿,简梵面色古怪,抱着狗离开酒店。
会是海茵喂了小狗吗?他明明表现得很嫌弃的样子。
简梵摇摇头拉回思绪,转过街角,淬不及防撞入另一个人的视线当中。
第4章 搬走
米克站在加油站前,低头掏皮夹,一枚硬币落地,沿着路面滚远。
视线从原地旋转的硬币上移开,简梵窘迫地偏过脸去。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米克,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她搬出了住了十来年的豪宅,顶多是偶尔路过,远远驻足在小区外,惆怅眺望并肩而立的那两栋房子。
一栋被查封,另一栋挂牌出售。
时过境迁。
再见到米克,简梵依然会为他投向自己的视线而紧张不安,然而也只是这样了。
弯腰捡起硬币递过去,简梵点头致意,抱紧小狗就要走开。
米克下意识抓住她胳膊,又匆匆放开。
“圣诞快乐,好久不见。”米克俊朗的面孔上闪过一抹局促,阳光照在他睫毛上,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他清澈如水的瞳眸,如同雪后初霁的天空,蔚蓝而明亮。
“……好久不见。”
简梵轻轻挣开他的手。
曾经亲密的爱侣,再重逢只剩下一句平淡无奇的祝福。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想问他这些日子好不好,想问他陪母亲去度假散心怎么样,还想问他什么时候回到镇上的,现在住在哪儿……但她开不了口。
她已经不是米克的女朋友了。
两人相对默然无语,便利店自动门滑开,米克的母亲走出来。
米克忙转身迎上去:“妈,东西都买好了?”
米克母亲摘下墨镜,看到垂着脑袋的简梵,脸上表情变了几变,扯着儿子胳膊避开,边走边数落:“……我就说不该回来,把房子卖了多好,不然看了就糟心。米克,你也老大不小了,该从身边发生的事汲取教训,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你掏心掏肺对他们好,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反咬你一口!”
米克为难地看着母亲:“妈,你少说几句。”
“我怎么了?敢做还不许人说啊,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米克母亲上了车,催促道,“油加好了就赶紧走,在这里磨磨蹭蹭干什么?是不是我还得给你点时间,让你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叙叙旧?”
“妈,你别这样。简梵她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那些事跟她没关系,她也是无辜……”米克低声劝了几句。
“无辜?”米克母亲声音拔高几度,“那我就不无辜?你爸被人杀了,留下我们娘儿两相依为命。你是我儿子,不站在我这边就算了,还帮着外人说话,你是不是想造反?”
自家母亲的脾气自己最清楚,米克头大,赶紧赔小心,好不容易把母亲安抚住,再回头看去,加油站里空荡荡的。
不知道简梵什么时候走的。
米克长长呼了口气,皱着眉,上了驾驶座,拧钥匙发动车。
简梵拐回旧城区,把小狗安顿在公寓里,接着赶去打工的地方。
圣诞节,外面冰天雪地,餐厅的生意很冷清。
简梵老老实实工作到打烊,裹着大衣从后门离开。
飘雪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看见他,简梵在心里叹了口气。
有些人生来就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明明只是随意地穿了一身运动员长款羽绒服,他长身玉立,站在路灯橘黄的晖光之中,眉眼低垂,就如一幅时尚海报,让人屏息驻足。
对着磨磨蹭蹭小碎步挪到面前的简梵,海茵劈头就训:“怎么那么晚!笨死了,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别人都知道想办法请假,你为什么不请?”
“别人请假,我干活,才能多挣钱嘛。”简梵慢吞吞地答。
海茵一噎,没好气地横她一眼,抓了她上车,一边发动跑车一边念叨:“就你这种傻乎乎的样子,出来打工,还不得成天挨骂?”
简梵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被领班骂了三次,还因为上错咖啡被客人投诉。”
“他们居然还敢继续用你,没当场炒你鱿鱼?”海茵觉得匪夷所思。
简梵努力想了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他们眼瞎?”
海茵:“……”
“不过我也一直觉得奇怪,当初面试我的老杰森上个月因为白内障去做了手术,为什么新来的经理还没有辞退我?他会不会跟杰森一样,眼神也不太好?”简梵还在继续往下说。
海茵发现她是一脸认真地在苦恼,拼命思索的时候脸会不自觉皱成一团,腮帮子鼓起来,眼睛湿漉漉,看起来……很可爱,很好玩儿,让他忍不住想欺负她。
正想着,简梵突然兴奋地大叫一声,把海茵吓了一跳。
“对了,今天发生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她眉飞色舞地讲述了自己莫名其妙被提拔到前面端盘子上菜给客人点单的故事,以目睹某个金发女郎冲进餐厅,泼了渣男小三一头一脸咖啡作为结尾。
说完了,简梵满脸期待地盯着海茵,脸上写满了“求表扬求点赞”。
海茵面无表情,用眼尾冷冷扫过去,她立马怂了,低头捏着手指不敢大口呼吸。
开车的人一定最讨厌别人拿鸡毛蒜皮的事吵他,简梵想通以后,乖乖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发呆。
车里没了她说话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下来,海茵反而觉得不太自在。他顺手调高空调温度,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终于在快要驶入旧城区的时候,腾出手摸了摸她脑袋。
简梵瞪圆眼睛,像是受惊的小动物,盯着他看。
海茵漂亮得无可挑剔的脸上,依然冷冷的,没有温度起伏。
让她差点以为刚才温热的碰触是自己一场错觉。
简梵住在旧城区一条偏僻窄仄的巷子里,海茵的跑车开不进去,停在路口外面。
下了车,简梵发现海茵也跟在后面下了车,手里拎着两袋东西,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分量不轻。她好奇地蹲下去戳了戳袋子:“这里面装了什么?”
海茵不耐烦,眉毛抬了抬:“前面带路。”
“哦。”简梵听话起身,掏出钥匙走在前面。
巷子覆盖了厚厚的积雪,墙角发黑,脱皮的墙面被夸张的涂鸦与污垢掩住了原本的颜色,空气里有一股经年的*气息。
简梵站在公寓门前迟疑了一下,伸手去接袋子:“你快回去吧。”
“你这就赶我走?”海茵不敢置信地看她,“我记得中国人很好客,你却连杯茶都不愿请我进去喝?”
挠挠脸,简梵很不好意思:“公寓里乱七八糟的,又脏又破。就像我打工的那间餐厅,特别配不上你的气质……”
“开、门!”海茵凌厉的眼神扫过去,简梵立马闭嘴。
拉布拉多从房间里跑出来,扑在简梵腿上汪汪往叫了几声,它耳朵动了动,蹿到海茵脚边,欢快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