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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色-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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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雨未叹了口气,“想说什么?”
  “没什么。”展一鹏闷头坐了下来。
  谷雨未硬撑着。事情来得很突然,她的一切都被戳穿了。虽然她或许活该,但展一鹏是她最后一个朋友,她连为自己说谎、让自己死得不是很难看的机会都没有。这样对她,是不是残酷了些?
  谷雨未扭过头,“什么都不想知道?”
  展一鹏抱着头,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说:“以后再说吧。”
  谷雨未淡笑,“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要再等了。也许,对你和我,都是折磨。”
  展一鹏搓了几把脸,有些疲惫地说:“雨未,我现在脑子很乱。真的,我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是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要这样?难道仅仅是因为官司?”
  谷雨未双手交叉,放在前面,“这事儿说不清楚。我只能说的是,”她逼自己艰难地开口,“孩子来得不是偶然。”
  展一鹏盯着床脚,“你爱他?”
  “爱这个字对我太沉重。我不配。”
  良久,展一鹏长长地叹了气,“一个遗嘱。若不是它,也许不至于这样。”
  谷雨未的泪险些又滚了下来。她挤出了点笑容,“一鹏,如果你还肯给我留点尊严,离开我的生活好吗?不要问,不要提,现在离开杉城,我们之前的认识和生活也不至于太丑陋。”
  展一鹏凝视着她,“你是赶我走?”
  “不,”谷雨未摇头,“我只是需要点尊严继续生活下去。我知道这些很丑陋,我没有办法面对你。请你离开,不要刺激我,我才能麻木地活下去。”
  展一鹏出神地发了会儿呆,“如果我还是想站在你旁边呢?”
  谷雨未再也忍不住了。“那当我求你,好不好?我不配,我活该。你别让我自己觉得自己贱。弄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我自己走错了路。我已经不乞求指望任何的好事,只求让大家都忘了我吧。让我把这混乱的生活结束,该付出的代价付出,该做的事做完,然后就结束。全都结束,结束。”
  她的肩膀抖动着。
  展一鹏心绪复杂。谷雨未的骄傲他了解,那是他曾经最为看重的一部分。在他的心目中,她就是女神。他久久不敢染指的,也正因为她是女神。如今,女神走下了神坛,居然是……
  残酷,岂止是对谷雨未。
  “雨未……”
  “别说了。真的,我最不想的,就是面对你。真的,你是我现在最大的负担。”
  “雨未!”
  谷雨未咬着牙,翻过身,弓起腰,背对着他,再也不说话。
  “雨未,我……”
  “别再和我提我妈。”
  “可是……”
  “没有可是。”
  “雨……”
  “如果你还想给我点尊严,你走吧。”
  展一鹏站着不动,谷雨未带着泪的声音说:“我求求你,如果是你,你觉得,又会怎么样?”
  她的头埋进了被子里。
  展一鹏再没有说话,他从身后拿起她的手,用力地握了握,然后拍了拍她。
  谷雨未放声大哭。
  展一鹏真的走了。
  走时只发来一个很简短的短信:雨未,我走了,回美国了,一个人。钥匙在你家楼下的信箱里。你多保重,无论何时,我终究在美国等你。
  没有纠缠,也没有来告别。也许正是太了解谷雨未,知道她性子烈,悄悄离别,未必不好。
  谷雨未咬着被子,让自己不要哭出声。
  她能失去的,全失去了。这最后一片温暖,终究也让她赶走了。
  开庭的日期因为她的意外流产而延期。
  在延期后的开庭日期来到时,已经过了严冬。
  纠缠了一年,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好在,好好坏坏只是一年。都要过去了。
  开庭的前一天,她去了墓园,看了妈妈。
  她不怨她。她是一个令人骄傲的母亲。
  她也去看了谷正雄。
  对视良久,她终于弯下双膝,磕了一个头。
  她也是他的女儿。
  第二天早上,她看了看自己的家,然后上了警车。这一走,再回来,她便不会是原来的谷雨未。
  一切都结束了。
  旁听席黑压压的全是人。
  她一眼看到鹿鸣。他还是一身深蓝色的西装,眼神碰触之后,两人都转开头。
  相比之下,他的精神颓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考虑到她的身体,她被准许坐在那里。她垂头听着公诉人的指控,把她的罪状列得很充足,说得也很恶劣。到最后,声调铿锵的公诉人把那个罪名念出后,她抖了一下,但是,没有抬头。
  孙律师开了腔,中气十足。
  “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在今天来之前,我突然接到一份与本案有关的重要证据,那就是谷正雄留下的遗嘱。我代表我的当事人,请求法院延期审理,以对此证据做鉴定。”谷雨未倏地抬头。
  孙律师手里拿了一张纸,谷雨未第一时间把眼神转到鹿鸣的脸上。他仍然目视前方,没有任何表情或动作。旁听席上的人却哗然,窃窃声不绝。
  在听到法官宣布同意延期审理后,鹿鸣起身,没有看她一眼,出门而去。
  谷雨未呆坐在被告席上,直到法官过来催促,才慢慢地离了席。
  鹿鸣的家里,烟雾腾腾。
  鹿鸣一支烟接一支烟地抽,就是不说话。
  谷雨未坐在对面,望着窗外,也不说话。
  “你父亲对我有恩。当年我要毕业,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你父亲。他听了我的想法,很赞成。通途的第一笔钱,就是你父亲赞助的。他说,他不要回报,只是看我年轻。年轻人,应该做一些事。”
  鹿鸣抽了一口烟,“那时候,正谷已经上市。你父亲劝我,不是每个公司都要上市的,公司如果做得好,上市并不是最佳途径。这话我一直铭记于心。”
  “你父亲死前拜托过我两件事。一件是让我想办法,不要让正谷落到对赌方的投行手里。另一件就是,让我无论如何都要让你行使遗嘱,他说那是他对你仅能够的一点补偿。”鹿鸣猛挠了几下头,“我答应了他。我以为,会很容易。”
  鹿鸣连续抽了几口烟,手略微有些颤,“让你行使遗嘱,是那么难。我那时想的是,如果你不行使遗嘱,正谷势必会落在谷维天手里。”他略停了停,“谷维天从来就不是你的哥哥,他的父亲另有其人。”
  谷雨未蓦地转过头。
  “我对媒体发布你的身世,一是为了逼你,二是为了逼谷维天。我想让他粉饰年报,这样,他便会落下把柄,想控制正谷也不容易。对赌协议也是我捅出去的,因为我担心谷维天会掩着事情,断送了正谷。可我没想到,正谷居然有内幕交易。”
  他按灭烟头,剩下的话流畅很多。“我一开始便怀疑谷维天。但也说不上,谷维春不聪明,或者说,有小聪明,没有大聪明。谷维春找我的事,你也知道了。我不喜欢谷维春,但我也不想害正谷。”
  他搓了搓脸,“你父母的故事都是真的,我没有编造什么。这些争斗也是真的。这场官司,不必打了。林潇娜随同遗嘱寄来了一个简短的说明,我复印了寄给了谷维天,我想,他很快会离开杉城。正谷的纠纷,结束了。”
  沉默。室内只有沉默。
  “其他呢?”她轻声问。
  他的双手抱着头,声音沉闷,“什么?”
  “你对我……”她没有说下去。
  他苦笑了下。“起初是因为你始终不肯执行遗嘱,我便想办法逼迫。后来,后来就搅到一起了,”他停了,“当然,这也是借口。借口。男人喜欢女人,有什么借口?”
  室内又沉默了。
  “那些事,都是这样?”
  “事情太多了,我不知你指哪一件。”
  “是谁把我的遗嘱公布到网上?”
  “林潇娜,或者说,是谷维天。”
  “真的?”
  “林潇娜喜欢谷维天。”谷雨未没有说话,这件事,林潇娜已经告诉了她。
  “你和谷维春……”
  “在华城,我便解释过了,我和她,什么也没有。无非就是你信或不信。另外,年报的事,我没有料到,谷维天居然骗了所有人。但我讨厌你质问的语气,我也无法和你解释清楚。”
  谷雨未抠着手指,好半天才说:“那你我在江润餐厅外呢?”
  鹿鸣轻轻地笑了,“你不知道?如果你不知道,你会生那么大的气?”
  谷雨未没有说话。
  鹿鸣声调平常,“在你暑假去美国后,我担心,很担心。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安危。在我知道你在美国后,我曾想通过林潇娜之口提醒你,该回来了。可你如何?你还是一样。那时候我就讨厌展一鹏,我不喜欢你和展一鹏有什么关系。我讨厌你一副和我交易的模样,我就要让展一鹏离开你,我就要让你无法面对他。”
  她叹气,“你做这些,完全不考虑是不是伤害了我?”
  他又去抓烟盒。可烟盒却已经空了,他揉成一团,扔在一旁。
  许久,他才轻轻地说:“你给我机会了吗?”
  压迫、对抗、更大的压迫、更大的对抗。两个人像一场角逐,她横冲直撞,他步步为营。
  她不说话。她不信任他,因为她以为那些所有的局都是他恶意设的。她不知道,这中间有别人。怪只能怪,兜兜转转,她与他都走得太累。
  他垂下头,“正谷的纠纷结束了,你,可以离开了。”
  窗外树枝轻颤,微风慢拂。
  正谷的纠纷是结束了。真遗嘱的出现,让所有的指控都不攻自破。如鹿鸣所说,谷维天走了。他留下一个非常草草的说明,说他因为身体原因,而辞掉一切与正谷有关的职务,而放弃正谷的继承权。
  正谷的纠纷终于尘埃落定,现在只有一个继承人,就是谷雨未。
  她对企业经营没有一点经验,面对突然而来的正谷,她有的就是茫然。
  正谷之前是谷正雄一切亲力亲为,斗了这许多日子,他们有时听命于谷维春,但多数时候还是听命于谷维天。
  如今,谷维天走了,群龙无首。
  让杉城人所猜测的通途将与正谷联手甚至联姻的局面并没有出现,曾经桃色的两个人,连面都不见。
  谷雨未硬着头皮去了趟正谷总部,出乎意料,她那张曾拿着进入正谷的门禁卡并没有被注销,居然还是有用的。
  当她刷开了顶楼上的门禁后,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从未想到这一天。她是硬生生被逼到了这一天。
  走到了这一天,生活却毁了。
  林潇娜给她发邮件,向她表示祝贺。
  她说:“你真大方,居然还给我发邮件。”这是自上次聊天之后,她第一次收到林潇娜的讯息。
  林潇娜回的邮件中带着笑脸,“做错了事,道歉了,改正了,现在看,好像也没有造成特别严重的后果,我当然有脸面对你了。你不也一样?我曾经做错了事,你对我不也如初?”
  谷雨未让她逗得笑,林潇娜就是林潇娜,潇洒无人能及。
  “正因为你做错了,又自己改正了,我才相信你会是我最好的朋友。”
  “有智慧。不愧是学哲学的。”
  谷雨未赧然,她哪里对得上这个称呼。
  “你在哪里?”
  “还是那个小国啊。”
  “不打算回来?”
  “至少暂时没这想法,在这边儿生活得很好。”
  谷雨未沉吟了很久,终于问:“你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地放下你对他的感情?”
  林潇娜回过来的是,“想爱就爱,想放就放。提不起来便放下,放不下去便提起。我放下了,所以不会再提起。”
  在谷雨未没有回复的时候,她又来了一封邮件,“你和鹿鸣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中间隔了千山万水,难以一笑泯恩仇。”
  “心细之人,就是不潇洒。感情是人心上自己系的疙瘩,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不劝你。”
  谷雨未看着屏幕,感情是人心上自己系的疙瘩,解铃还须系铃人。
  谁是系铃人?
  他,还是她?
  或者是他和她。斜角互拉,越拉越死。
  尾声
  几天后,有媒体露出风声,谷雨未欲出卖正谷,远走他乡。才平静了几天的人们,又哗然。
  谷雨未面对采访时说:“感谢大家关心正谷,我只是很累。”然后拒绝回答所有问题。
  在正谷东面、仅与正谷几步之遥的通途一片平静,有人去追踪过鹿鸣,他很沉默,抿着嘴,脸上没有表情。在面对有人问他如何看待正谷的时候,他像是没有听见,直接往前走,将人群甩在身后。
  让大家猜想的通途可能收购正谷,完全成了泡影。不知内情的人,都不明白,鹿鸣这是玩的哪一出。
  只有个中人,才知道,已是山穷水尽疑无路。
  元旦之时,正谷照例收到了年度的CEO le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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