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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凤儿吗?”女人终于温声道。
“还没查出来。不过不管是与不是,他都是个很不错的家伙。我弱冠的时候……还在败家呢。”公孙华自嘲道。
“如果是就好了。”美妇叹了口气道。
“是又怎么样呢?十二年了,他不打算认我,我又何必管这个逆子。”老人的胡子飘了起来,话语之中,也带上了三分愠色。
“也许十二年前,只是个误会。”
老人的胡须,慢慢落了下来,可眉宇之间的棱角却更加锋利——他真的生气了。
这一次,女人并没有用娇媚的话语哄这个“孩子”。只是淡淡道:“相公,如果有一天芸儿死了,相公会怎么做。”
“没有那一天。”公孙华猛然睁开双眼道,“走,不是说有八百里急报么,随我去看看。”老人的话说的很快,很坚决,不给她延续这个话题的机会。
“是。”芸儿轻轻道。急匆匆得跟了上去。
院子里,那个已经老去的秋千,还在轻轻荡着。枯老的藤,紧咬的蔓,空荡的板。没有了他和她的温情,没有了那个“家”的欢笑。
正是:
北风凛冽寒将至
严冬十二怎化开
第十八回
八百加急,豺狼欲问鼎
十五岁宴,斗酒战须眉
一瓣残香,两杯热茶,三缕日光,四五卷册。
公孙华的书房乍看之下古朴典雅,简约大方,并没有什么金石朱玉,可细致之中却是尽显奢华。香,是南海的龙涎;茶,是虎跑的龙井;四壁书卷,即使不是海内孤本,也是名家典藏。哪怕是金丝楠木椅上的一朵雕花,也要一流的工匠费上好几天的功夫。
懂事的丫鬟已经沏上了茶,把椅子抽了出来,静静笑着站在一边。可是风尘而来的人,只是静静站在那里,若不是鼻嘴喘着粗气,活像个石像。
门外鸟语惊起,传来一串舒缓的足音。“石头人”猛然跑到门口,抱拳笑道:“大人日安,夫人万福!”小丫鬟也缓步跟上,做了个礼。
“免了。”公孙华轻轻一带,“石头人”便不由自主得站直了腰杆。妇人悄悄给丫鬟使了个颜色,小姑娘便静静走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相公,我去看看云儿回来了没,若是回来了,就把他带过来让您教训一番。”
“要是酒还没醒,就先让他去打三百桶水。”
“是。”妇人应了声,正要出去,老人又道:“罢了,今天是他生辰。”
妇人静静笑了,话语中也带了三分喜悦。他面上冷漠,可对于这个儿子,倒底还是在乎的。“是。”
公孙华轻轻躺在椅子上,品了品茶,房门还没关上,便又对那人道:“文书呢?”
“回大人,就在小人怀中。”说罢,便从铠甲之中取出一份布帛。双手呈上。
摊开一看,便见上书:
司空公孙齐鲁大人:
北族整武,粮草频调,屯兵于边陲,布防于近燕。细作所报,兵动,逾数十万,粮更甚之。末将上呈皇恩,中报大人,下受百姓。领雁门数万兄弟镇守数载,死且不惜。今北族异动,末将恐生兵戈之变,殃及无辜,特书此信,愚侄送之。万望大人运筹帷幄,智庇黎民。
镇远将军赵可赵不为敬上
老人看完,慢慢折了起来,丢进了东坡砚中。米黄的布帛眨眼间便染得漆黑,不能见字。
公孙华道:“你是赵不为的侄子?”
“石头人”道:“回大人,小人赵天行,正是赵将军之侄。”
公孙华点了点头“这封信你私自看过吗?”
赵天行皱了皱眉,一咬牙道:“回大人,看过。”
“挺诚实,不过,你不怕我为了保密杀了你吗?”
士卒猛然跪下道:“恳请大人饶命!”尽管“石头人”强装镇定,可头上已经渗了一脑门儿的汗。他虽然武功不高,但是被公孙华扶起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明白,眼前的这个老人,可以在弹指之间就杀掉他。而且叔父所言,见过他动手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回去把事情告诉你私窥信函的事告诉你叔父,怎么罚,让他决定好了。”老人撩了撩茶烟,轻轻抿了一口道。
“谢大人不杀之恩!”赵天行颤颤起身,哆嗦的两腿一下子稳定下来,可也像是灌了铅一样。
“胆敢对第四个人透露半个字,就算是你叔父,也救不了你。”
“小人明白!那……小人就先告辞了?”赵天行试探道。
“去账房领三十两银子喝顿酒吧。”
“谢大人!”赵天行抱拳一礼,昂声道。方才还是命悬一线,此刻呢?不但得就了,还落个三十两雪花纹银花,这一惊之下,一喜就更是满心雀跃了。
“去吧。”
赵天行听到这两个字躬身急退,蹑手蹑脚得带上了房门。
老人躺在椅子上悠闲得喝着茶,嘴角的白须轻轻扬起,哼出了一首古老的军乐。茶还没喝完,妇人便拉着一个一般高量,满身珠玉的少年笑着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招摇过市的公孙少爷——公孙云。
“你给我过了十四个生日,我从未没见你笑过,原来你笑起来,也不那么难看。”少年冷冷道。
“云儿,怎么和你爹说话呢。”妇人轻责道。
“爹?这个叫爹的家伙一年看过我几次,又问过我几次。”
“云儿!”妇人眉头一皱,厉声斥道。
“无妨,他说的是实话。”公孙华笑道,“好,现在敢顶撞老子了,不错,总归是有长进。”
“是……”妇人道。
“你以为我是因为你的生辰而笑的么?”
“我当然没那么傻。”少年冰冷的语气,如同天山之上的寒冰,而这一句话,又是一场漫天大雪,飞棱更甚,真不知何时才能化开。
公孙华使了个眼色,妇人便把门封了。老人道:“我笑,是因为我终于可以杀掉,不,是毁了我这辈子最恨的人。”
“也许是他杀了你呢?”公孙云道。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关心我么?”公孙华道。正当少年要说什么时,又打断了道:“也许吧,我会死,但是我必须毁了他,我会杀了他。”话不是好话,可是从老人微笑中传来,却像是三月春风,可不论用什么样的苏绣蜀锦去包一把绝世神兵,只要他想,一样可以一剑封喉。
“老爷如同武侯再世,当世之人,焉能匹敌,这次,也一定会大胜而归。”妻子笑道。
“希望如此吧,不过,就算是武侯,也敌不过天命啊。”公孙华笑道。
“你必须活着回来。”少年终于道。
“哦?”
“因为你欠我。”少年道。
“你说得对。”公孙华转而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不谈这些。今年想要什么?”
“战国有四君子,平原、春申、信陵、孟尝。”
“你想效法四君子,豢养三千门客?”
“是。”
“你想养女人,还是养门客。”公孙华道。
少年心里咯噔一下,咬了咬牙道:“门客。”
“战国除了四君子外,还有一人,门客众多,却因此招祸。”
“那是因为吕不韦是第二,嬴政却是第一。嬴者,后无第二。”
公孙华笑了笑道:“行啊,我可以帮你养,但是门客,你要自己收。”
“你收的,就不是我的门客了。”公孙云道。
老人笑着,缓缓起身,轻轻在少年头上敲了一下,转而对妇人道:“我要去密室。”
妇人笑了笑,欠身道:“是。”
秋日的阳光从来都很温暖,可照在老树旧草,依然会发出无奈的叹息,随后退出春夏为他们精心准备的舞台。浮华洗尽,他们,还能留下什么呢?
午时而三刻,挂在天上的日头,似乎总会在这个时候眨一下眼,于是,也就成了最适合杀人的时刻。而今天,又会有多少生命带着未了之愿,步上阎罗之堂。
疾行于野的,是无常铜铃;勾魂索命的,是黑白疏影;而身在千里之外却定人生死的,正是罗生堂中老人的一杆朱笔。
密室的门,自打老人进去,便再没开启。妇人招呼着络绎不绝的客人为爱子庆生,即使厅堂此刻已经如同爆竹不歇,那个晦暗的角落依旧寂静。这个所谓的家的大小事务,便全丢给了她。
笑脸寒暄,红袖轻掩,苏绣锦罗,三两蝶翩,点缀着她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姿,描绘着她出尘脱俗的清丽绝伦。也难怪市井传言,说她用狐媚之术,惑了公孙,害了原配,扰了纲本,乱了天下。可即使她是妲己,依然是一只漂亮的狐狸,进门的谦谦君子,见到她后都不再思虑圣人教训,拼命偷瞄上几眼。
喧闹祝贺之中,不知也藏起了多少怨念。
“看什么看,这种骚狐狸有什么好看的,信不信回去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胖女人扯着瘦男人的耳朵低声斥道。
“疼,疼,疼,妇人您轻点,要是失了聪谁给您捞银子去啊。”
“呸,鬼稀罕你那银子!”
……
秽语的污浊随着祝福的清泉,一同浸润了牡丹的脚下,而那娇艳的花朵依旧摇曳着美丽的姿态,散发出悦人的馨香,只为心中那一分简单的执着。
即使他不在,下人们还是有条不紊的工作着,礼品虽然件件价值不菲,可还是把整个后院改成了一个迷宫。
待宴席开,原本就比平常大上一倍的八仙桌一眼望不到头,饶是如此,每张桌子上还是肩挨肩,脚挨脚得挤满了人。
今天的主人并不出彩,甚至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话,招募门客之事,更是只字未提。可那一双眼睛却把所有人都看了个透。
席间,人们排着长队给他敬酒,可全都被身旁的“姐姐”挡了下来。
公孙夫人笑道:“云儿年纪尚轻,喝不了酒,诸位美意,还是由我代劳了吧。”
几杯下来,君子的心中都冒出同一个想法。一时间,平时喝酒的不喝酒的能喝的不能喝的全排了上去。只想灌醉这个娇弱的女人,然后讨点便宜。
公孙夫人笑着把一杯接一杯的酒饮下,身旁宴席主人的手指也一点一点的僵硬,轻轻夹着饭菜。此时的他,只要稍不留神,手中的象牙筷子,便要化作最毒的暗器,终止每一个炽热心房的跳动。
一杯,两杯,三四杯,五杯,六杯,七八杯……
公孙夫人笑着,眼睛越发明亮,双颊虽然滚烫,却被胭脂遮了起来,外人看来,女人并没有一丝醉意。渐渐得,开始有人醉了,下人们驾着手足乱舞的客人,知会了车夫,“送”他们回了客栈。
除了这场公孙云的宴席,她在外人面前从不喝酒,就算是有人敬酒,也一定都被那个人挡下,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有多能喝。君子们渐渐打退了堂鼓,没有人想在司空大人接班人的宴席上因为醉酒而被记住,何况还是动机不纯,于是敬酒的人渐渐散了。
公孙夫人笑道:“来来来,大家吃菜。”
“哈哈哈,师母果然巾帼不让须眉,笙儿佩服!”一旁的少司徒朗声笑道,“笙儿不善饮酒,今也陪上一缸,拿酒来!”
“司徒大人好狡猾,借着由头偷酒喝,我也佩服公孙夫人,邢大人,一个人喝太无聊,我陪你喝!”旁桌的杨勇也笑道,饶是公孙云的宴席,还是随意披散着头发,“上酒!”
邢笙笑道:“好!”
音声落下,四个下人便抬上两大缸,酒香登时盖过了脂粉之气。两人一手拎起缸子,隔空而撞,只听“嗡嗡”作响,随后便一同饮下。豪客之间,本就不需要太多废话。
喉结跳动,琼浆泛滥,打湿了衣襟,打不湿豪情。
少年的指节悄悄松了下来,笑了。
“也许你没有一个好儿子,但你真的有一个好徒弟,一个好妻子。”他这么想着。
司空府的宴席都会到很晚,所有人都想多留下来一会儿,这样他们被记住的可能性就会更大些。
这场公孙云的生辰宴,也不例外。
公孙夫人用招牌式的笑容从容得应付着各种各样的来宾,语言温婉,条理清晰,像是根本没沾一滴酒,而她,却没有再站起来过。
宴会的主人并没有多做什么,只是一门心思照顾着母亲。乍看之下,的确是母慈子孝。
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尽管司马府有吃不完的美食,喝不完佳酿,可日头已经开始催促他们走了。
待最后一位客人不舍得走出大门后,女人总算是松了口气,道:“找到你想要的门客了吗?”
公孙云摇了摇头道:“没有。”
“如果你一个人找不到,就把那位姑娘拉过来一起找吧。”
“娘……您说什么……”
“傻孩子,你以为我是谁,我是你娘。”母亲轻抚着孩子的头道。
少年睁大了眼睛,母亲的笑,从来都是温暖,慈爱的,只是此刻,母亲的眼睛已经没有那么亮了。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