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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没有用的。中宫笺表如今无人能动,可是在中国,一向是帝言决天下,既然永翊都赞同了,那谁还能反对。众位嫔妃只能不住地向后宫诸人声明,断断不能做此有损颜面之事,表达自己绝不合作的态度。
不过未央真不是拿这条法令来羞辱她们的,在很多年以后,掌权太后与临朝皇帝意见不合时,皇帝通过这条法令保护了自己心爱的妃子和腹中幼子,从而争取到了最后的胜利。
永翊和未央都知道,属于他们的时代,不是开拓,是守成。他们要把先人留下来的海陆空,织成坚固的江山磐石。
就像她有一次和善保说的:“你辛苦,我也辛苦,我皇兄也辛苦……众生有情,有情皆苦。”。
最辛苦的不是肩上职责,是仍然对爱情抱有希望的心。
谦太妃病重的时候,白陆得到许可出宫去安亲王府探望她。她向姑母详细讲述进宫后的种种事情,姑母听得十分认真。
她最后向谦太妃抱怨:“到那时我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是帝心。只要陛下向着你,你什么事情都能办成。”。
谦太妃的儿子安亲王在三十岁刚出头的时候就死了,那不过是前几年的事情。当今陛下对谦太妃十分体恤,令她自己择一个孙子继承爵位,保她安享晚年。
谦太妃早些年十分风流放诞,与亲子关系不佳。到如今,虽然生活上尊荣依旧,到底是有些痛悔的吧,所以抑郁成疾。
但她到底是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点点头,转而开始评价今上这一对兄妹。“吃过苦的和没吃过苦的人,天生不一样。哪怕是先帝和明莼皇后这么尊贵的人,他们也是早年吃过苦的,所以做事简朴认真,会关注旁人想法。而当今的皇上和公主呢,他们生下来拥有一切,所以天生对一切事情有一种满不在乎的、玩笑一样的态度,越是没有用的东西,他们越喜欢……”。
谦太妃轻轻笑了一声:“永远可望而不可即的爱情,就是最最无用的奢侈品,所以也为他们所钟爱。”。
白陆听怔了,她不甘心地说:“姑母,你……你为什么不早些和我说这些。”。
谦太妃嗤笑一声:“还不是一样。”。
怎么会一样?至少,至少我不会这么轻易地放纵自己爱上他。
谦太妃微笑着,有些神秘,有些懒洋洋的鄙弃,那姿态教白陆一下子明白她为何裙下之臣无数。她说:“想要让卷子的目光离不开你?……呵,简单,轻松得很,我只需要教你两三招,你受用一辈子。”。
白陆在安亲王府上住了半个月才回宫。
临去时姑母的殷殷话语犹在耳边:“你以为贵妃为什么宠爱不衰,她比你早些明白这个道理。你没见过明莼皇后,但不怕,我比谁都懂她,你只需学得两三分像,足够PK掉只远远望见明莼皇后几次的贵妃。”。
“这个道理就是,卷子对明莼皇后有至深眷念,他自觉不自觉,在所有女人身上找到她的投影。”。
回去后在御道上遇见永翊,他问:“回宫了?谦太妃身体还好吗?”。
白陆没有惊喜,没有立刻迎上脸去露出温柔甜美笑容。她先请安,站起身后略微蹙眉:“姑母身子还不错,劳陛下挂念……只是总归有些心事难解,不利养生。”。
她声音静静的,然而余韵悠长。蹙眉的时候,眼睛不自觉望向天际,仿佛心事难期,愿望难求,不自觉的心不在焉。
哪怕有很多很多人爱,也永远孤独到死。
按说这种不见喜色的有些淡漠的神情不合时宜,甚至不礼貌。但是永翊不觉挽住了她的手,走进她的宫室,整晚没再出来。
呵,虽然姑母一直说,不像,不像,空有皮相,没有神魂,但功效是这样明显,白陆简直食髓知味。
白陆没想到,这辈子也能看到未央公主沉不住气的一天。
未央公主从美洲回来,六宫妃嫔一齐迎她,贵妃打头。未央瞧着贵妃几乎要喜极而泣的面色,挑挑眉,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
在殿堂坐下喝茶,贵妃还没来得及诉苦,有侍女来报:“珍妃求见公主。”。
未央不意外,她出门四个月,多出一位妃子是常事。只是她这么晚才上门,看来是个嚣张的。珍妃穿一身浅色宫装,头戴玉燕钗,只在唇上抹一点胭脂,可是进门的时候微微一笑,国色难掩。
未央倒抽一口气,骤然起身。她指着她道:“你——”。
珍妃错愕:“公主?”。
未央目不转睛盯着她看许久,这才坐下来,低低叹口气。贵妃犹不死心,还在期盼着公主能削减珍妃的盛宠,但让她大失所望的是,第二天公主就又出府别居,这次索性住到舅舅明徽家去了。
她在明徽那里撒娇抱怨:“真不像话,这个珍妃,和妈妈长得太相似了。我看见她就烦。”。
明徽望天:“我总不能管到后宫里去吧。”。
帝云出别有深意地说:“比你还像?”。
未央鼓着腮帮子瞪过去。帝云出懒洋洋说:“怕什么,他玩他的女人,你玩你的男人呀。”。
不等未央爆发,明徽就先制止:“别胡说,都瞎教永乐儿什么呢。”。
帝云出一笑:“最近京城潭柘寺来了一位云游高僧,你不如请他算算命,算算姻缘也是好的。”。
未央答应了。
潭柘寺的桃花开得旺,僧人说的是:“公主命格高贵,既寿且昌。一生有三段姻缘,不必心急。”。
未央脱口而出:“不可能!”。
明家几位小姐嘻嘻哈哈互相打趣,这时候问:“为啥呀?大师大师,给算算未来的驸马爷呗。”。
未央心乱,她想说,我答应过一个人,终身不嫁。
然而,她很快听说,今上打算立珍妃为皇后。此时贵妃痛苦万分地求上门来:“公主,你一定要想想法子。”。
未央沉默了许久,最后说的是:“便是让她做皇后,也抵不得什么。”。
贵妃只以为她是泛泛之谈,大叫道:“怎么能让她入主坤宁宫?那可是公主您母后的地方!”。
未央慢条斯理地说:“现在她得帝心,你贸贸然反对又有什么用,伤敌一千自伤八百。就像你说的,坤宁宫是我们母后的地盘,皇后印章是我们母后的印章。她这个皇后想占据这些,只怕还未够格。你回去罢,好好过你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贵妃虽心有不甘,到底只得去了。
她走后,未央默默起身,去明莼皇后建立的闺阁博物馆逛很久,看那些步摇玉簪凤冠,那些刺绣锦萃珠玉,突然落下泪来。
情到浓时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
心中难解的抑郁实在无可消磨,到最后她自架上抽出一对双剑,在梅林中舞起来。那月光在剑上流动,剑气在空中搅碎了无形的霜花。
她微吟:“海天龙战血玄黄,披发长歌揽大荒。易水萧萧人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
这是母后曾经提到过的词。
是的,她说过的,她说西方有一位诗人叫叶芝,他说,我的爱人,愿我们如同那飞翔的白鸟。
她说过,希望女儿像飞翔的白鸟,快乐、健康、自由,能随时飞向远方。
未央身形翩跹,剑气纵横,她心绪渐平,突然为自己多年以来对母亲暗暗的怨怼和嫉妒而感到羞愧。
到最后,我们总会发现,母亲才是那个真正无私爱着我们的人。谁也比不上。
或许有的人没有这个幸运,那他是真的……被命运剥夺了太多。
三个月之后,在六宫妃嫔齐聚之时,皇后被突然从凤椅上拿下,她的罪名是“与外臣私相授受,结党枭聚。不孝不仁,对先帝后有不敬之语。对奴婢责以酷刑,致人死去。”。
夺取权柄,废除封号,退居冷宫。
她失去了那种伪装的温柔镇定,不住叫屈。
未央冷冷说:“没有一条冤枉你。你早先便是外臣推荐入宫,是叵测小人打入后宫的一根钉子。得势后暴虐恣意,对奴婢非打即骂,并致两名宫女子酷刑之下死亡。至于对先帝先后不敬……你在自己宫中说,‘明莼皇后也并非多么了不得,我以后坐在金銮殿中,定要比她更一呼百应’,你以为这话没人听见吗?”。
她软倒在地,泪流满面。
未央的眼睛扫过每一位嫔妃,神态淡漠而冷酷:“我在这里把话说清楚,明莼皇后只有一个,以前只出过这么一位执政皇后,以后——不会再有!”。
她说:“带下去,按宫规处置。”。
未央走了出去,那花盆底在青石板上踏出敲出清脆的声音,一声,两声……如同战鼓似的,擂在众位嫔妃的心上。
这位皇后起势奇快,盛宠无两。可是落下之势比起势更快,甚至都没来得及领金册、立大典、诏告天下。
当晚未央才又住回了紫禁城。有贴心的侍女恭喜她:“总算把那女人绳之以法,公主这下可松快几日。”。
未央讥讽地笑了:“未见得。”。
第二天的时候,她去太和殿,坐在殿内的皇帝宝座上,看着四周包金的盘龙大柱。未央头一次不顾仪态,把头深深仰过去,看向头顶的藻井,那是一条盘龙虬曲的身体,纤毫毕现。龙口中垂下一颗巨大的宝珠,宝珠旁又有四颗相对较小的珠子护驾。
那宝珠又叫轩辕镜。
叹人世阴晴不定,想兔魄今宵偏莹。山衔数捧拥出轩辕镜。
轩辕镜,可鉴别天子真假,所以高悬在龙椅上方。
未央一直把头拗过去,拗过去……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若说没奇缘,为何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为何心事终虚化?。
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镜中的如花美眷。现实中的似水流年。
当天晚上的宫宴,楚贵人刘白陆突然不适,于是遣太医来看,诊出喜脉。那真是万人欣喜,未央自然也是浅笑着道贺。
当天晚上,未央做梦,自己回到很小的时候,妈妈亲着自己的脸,说:“永乐儿,以后要和哥哥互相扶持,快快乐乐生活。”爸爸说:“这么舍不得,不如把她一起带去宗派。”。
妈妈犹豫又犹豫,不舍又不舍,最终说:“不,这里才是她的世界。”。
她以为自己都忘记了。妈妈亲她时,眼泪滴下来,落在她的手上。
之后,再没人为自己流过泪。
突然又长大了,哥哥说:“永乐儿,哥哥不立皇后。”。
她也说:“哥哥,我终身不嫁。”。
未央醒过来,看着窗外月华如水流淌,终究失声痛哭。
大概是该欣慰的罢,哥哥立皇后时,哥哥有子嗣时,第一个先想到的都是自己,第一个先看的也是自己。
那为什么会哭呢,大概是,明白那些年少时的誓言,终究不可能实现。
四个月后,芳贵人有孕。
一年后,贤妃有孕。
两年后,未央嫁给了钮钴禄?善保。
七年后,他卷进政治风波,又被查处贪污受贿,下狱被杀。
在那件事情之后的一个晚上,未央和永翊一起聊天,一起坐在天台上,隔着一扇窗子,背靠背。
“我们对于宗派,总有一种难以忘怀的感情。虽然在这里富贵无极,可是心里总是失落彷徨,好像遗失了故乡再也回不去,非常难受。”。
未央说:“我听过一首词。”。
她念给哥哥听:“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思念故乡,郁郁累累。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心事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她慢慢重复:“心事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一辈子也不能说出口的,年少的爱情。一辈子也无法忘怀的,失落的诺言。
哥哥重复的却是:“思念故乡,郁郁累累。”。
呵,他毕生不能忘怀的,其实本来与她不同。
未央不禁笑,她笑起来总是那样,嘴角一扬,高兴或苦涩都无声无息。
今晚又有月亮,月色还是那样好,只是照见的人日渐憔悴。不是脸,不是身体,是心。
她想起自己后来又背着姐妹们追问大师:“我和哥哥,下辈子还会认识吗?”。
大师说:“下辈子依旧是好兄妹。”。
那样也很好。。
毕竟,太上忘情,最下又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既为情所钟,怎能不为情所伤。
爱要坚定,爱要执着,爱要越挫越勇,爱要懂得,既然爱了,就别怕受伤失望,虽九死其未悔。
她的手从打开的窗棱伸过去:“哥,我们两个,终究会一辈子陪着对方吧。”。
不管以什么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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