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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走到魔法阵中心,把手上的“妖精之泪”放在艾尔索冰凉死白的嘴唇上。浅碧色的宝石在接触到嘴唇的一瞬间,就像照射到阳光的冰一般融化成了液体,迅速地渗进了他的身体里。死去的身体几乎立刻就有了反应,惨白的脸颊与嘴唇开始有了血色,就连轻扬的黑发似乎也恢复了一些生气。除了仍然没有呼吸心跳之外,这已经不像是个死人了。
魔王焦急地问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艾狄雷瑟轻轻摇头,缓缓地说:“还不行。要让他复活,需要三个步骤,这只是第一个步骤而已,”
他顿了顿,胸中积聚的感情几乎让他无法顺利的出声。他猛地吸了几口气,才压下心中沸腾的妒忌:“他……很幸运。你曾经改变了他一半的体质,他的身体中有你的力量。如果不是这样,他绝没有复活的可能。我现在已经用‘妖精之泪’修复了他受创的身体……然后,……”他似眷恋似不舍地轻抚着挂在艾尔索脖子上的紫水晶,紫水晶也对他的触摸起了反应,发出微弱的光芒。
“我会利用这颗‘水晶之心’的力量,让我的……让灵魂能够返回到现世的身体……你要在这个时候抓紧时间,立下‘血之盟约’,让他能够分享你的生命。只有这样,他才能完完整整的复活。但是,从此以后,你们的生命就连在了一起,是真真正正的同生共死。这样,你也愿意吗?”
魔王大笑起来:“我是绝不会离开他的。他活着,我会和他一起活;他死了,我也绝不会放手。这样不是正合我意吗?”
微寒的风中,魔王的金发随之飘扬,就像一道金色的波浪。配上那双血色的眸子,更增添了他的霸气与邪气。
艾狄雷瑟微闭双眼,想要把这一刻的影像永远记在心中。
够了,已经够了,我的感情已经够了。虽然不是以“我”的身份得到他的爱,但他不能否认的是,他所爱的人的灵魂中永远会有我的存在……我已经强迫他陪伴了我五百年,现在,我应该放手了……
突然,魔王的眼微眯了起来,四周立刻充满了危险的杀气,冰冷的话语让艾狄雷瑟惊醒过来:“是谁?出来!!!”
一身华服的少年慢慢的从一块大石后面走出来,脸色阴沉。
艾狄雷瑟大吃一惊:“是你!?你怎么会来?”
少年冷哼一声:“你以为用那些小伎俩就能把我骗走?你太小看我了,艾狄雷瑟,你的一举一动瞒得过我吗?”
艾狄雷瑟经历了最初的惊讶后,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不错,我本也没办法瞒你一辈子的。你现在甚至掌握着我的生死呢!你说是吗,亚历山大陛下?或是应该叫您‘安德鲁大帝’?”
亚历山大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艾狄雷瑟,不要挑战我的耐性!你到底想干什么?”
艾狄雷瑟微微一笑,宛如春回大地:“我从来也不欠您什么,即使你让我的灵魂得到短暂的苏醒,我也不会对您有任何感觉。五百年前是这样,五百年后这一点仍然不变。”
亚历山大王的脸上又是愤怒,又是惊讶,又是伤心,这使他的表情看来非常怪异:“艾狄雷瑟,我这么爱你,难道你一点也感受不到吗?”
艾狄雷瑟苦涩一笑:“爱我?五百年前,你趁我魔力尽失的时候,在回妖精森林的路上设下圈套,把我强行虏回王宫,囚禁在听语湖下那冰冷的水晶宫殿里。这叫爱我?五百年后,你仍旧不顾我的意愿,将我的灵魂强行唤醒,成为你的傀儡。这又叫爱我?”
他微笑着摇摇头:“以前我很恨你。可是现在,我突然发现,原来你和我是同一类人。我们的爱,都是那样的充满了强迫。所以,现在,我对你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我对这个虚假的生命也没有一丝留恋。这个灵魂,还是回到最需要它的人身体里去吧!”
亚历山大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难道你是想……?不,不,不,不!你不能这么做!我好不容易才能够和你一起转世,好不容易才能恢复前世的记忆。为了再一次的见到你,我和魔族定了契约,足足在黑暗里等了你这么多年啊!你怎么能够连一点希望也不留给我!?”
艾狄雷瑟看看旁边已经快要爆发的魔王一眼,无奈的把眼神投向了白发的占卜师。
白发的占卜师默默的伸出了手。
亚历山大王立刻感觉到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束缚住了自己的全身。他疯狂地挣扎叫喊着:“不!不!艾狄雷瑟!”
艾狄雷瑟神色平静的站在魔法阵中央,从他的口中流泻出一串串奇异却又动听的语言。
那是“妖精密语”。只有妖精才知道,只有妖精才能使用的咒语。
地上的魔法阵开始发出各色的光辉。大地的土黄,海水的湛蓝,火焰的炽红,清风的浅绿,光明的纯白,黑暗的夜色。六种元素的光辉一一闪现之后,汇聚成了耀眼的银光。
艾尔索的身体慢慢的飘了起来,悬浮在空中。
艾狄雷瑟的双手紧握住艾尔索胸前的紫水晶,紫水晶发出的淡淡的紫光渐渐把他们两个笼罩在里头。
突然,白发的占卜师发出一声惊叫。年轻的国王竟然冲破了他的束缚,毫不犹豫的向魔法阵冲去。
这是绝对愚蠢的行为。在魔法阵已经发动的时候突然冲进去,不但自己会被巨大的魔力撕得四分五裂。严重的话,甚至会干扰魔法阵的运行,从而导致失败!
魔王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魔法阵的运行。这一下虽然突然,又怎么能够让他措不及防?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骇人的红光,国王向前冲的身体立刻被一股大力往回拉。前冲的势子和向后的拉力使得他的身体看起来像变了形一样。
奇迹般的,尽管身体已经被两股相反的力量弄得开始变形破碎,少年国王仍然没有放弃前冲的势子,苦苦的和向后的拉力抗衡着。
魔王的红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巴古斯塔斯眼见不好,来不及念咒语,仓促中手一挥,一个白色的光圈罩在了亚历山大王的身上。但是,他本来力量就不如魔王,现在仓促之下所设下的结界,又哪里挡得住魔王愤怒中的一击?白色的光圈随即被击破,血色的光芒正正击中国王的胸口。
满天的血液喷洒中,占卜师转过了头,不忍目睹。
魔法阵的银光越来越盛,艾狄雷瑟立于光芒中心,银色与紫色的光已经快把他完全包住。他的眼中掠过一丝怜悯,轻叹了一下:“你这又是何必?”
亚历山大王俊俏的脸已经全被血污盖住,他惨笑一声:“如果你不在了,那我……又何……必……活、着。”
头一歪,他生命的迹象停止了,但双眼却依然望着艾狄雷瑟的方向。
艾狄雷瑟在光芒中凄凉地一笑:“爱情,到底是什么?你、我、他……都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到底谁对谁错?谁最可悲?谁最可怜?”
当银光达到最盛的时候,紫光也同时包裹住了阵中央的两个人。在那一瞬间,银紫色的光芒贯穿了天空,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不可思议的景象。
但这种奇异的景象只持续了不到五秒钟。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如此耀眼的光芒又瞬间消失。而在千叶平原上的两个人,也好不容易睁开被刺激得几乎流泪的眼睛。
他们第一眼所看见的,就是静静站在魔法阵中心的银发魔法师,和依旧毫无声息躺在地上的艾尔索。两个人的脑海同时出现一个念头:魔法失败了!不同的是,一个感到欣喜,一个则感到狂怒与绝望。
就在他们的情绪还未来得及表露的时候,银发的魔法师忽然露出了一个让天地都为之动容的绝美微笑,在下一秒钟,整个人幻化成了点点星尘,彻底消失于天地间。
白发的占卜师的一丝欣喜凝在了眼中。良久之后,他长长的睫毛才无力地扇动了几下,最终合上,盖住了那双悲哀的金眸。两滴泪珠从他的眼角滚落了下来,变成两颗淡金色的宝石落在了草丛中。
魔王早在艾狄雷瑟化为星尘的时候就冲了过去。艾狄雷瑟是生是死他全不在意,现在在他的眼中就只有那个人!
没有人能责怪他,因为这就是魔族的天性。
魔王一把抱起艾尔索,小心的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口。随即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吻上了朝思暮想的唇,把自己的血度入他的口里,强迫他吞下。然后又咬破了艾尔索的舌尖,一丝一丝的品尝着他变得温热的血液。久违的绝好触感让他几乎舍不得放开,但是情势却又让他不得不暂时放开。
他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那两片还带着丝丝血迹的粉色唇瓣,紧紧的抱住了怀中的身子。
“以吾之声,唤汝之名;以吾之血,系汝之魂;以汝之心,换吾之心;以汝之身,分享吾命!”
一道红光随着咒语渐渐变成了一条龙的样子,把两人环绕其中。生命的脉动,随着血与血的相系,流入了少年的身体。
红龙越绕越紧,最终消失在两人的身体中。
魔王紧张地盯着艾尔索的脸,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魔王已经渐渐失去耐心,开始绝望的时候,忽然感到怀中的人儿轻微的颤动了一下。他大喜过望,目不转睛地盯着艾尔索的脸,生怕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让他狂喜的是,艾尔索细长的眼睫开始微微地抖动。眼见他有了苏醒的迹象,魔王更是连声呼唤着爱人的名字:“艾尔,艾尔!醒过来!醒过来!”
仿佛听到了呼唤一样,艾尔索的睫毛不停地颤动,似乎要从梦魇中挣脱出来。魔王按捺不住狂喜,低下头一次又一次的轻吻着他的双眼。
终于,一直闭合了几个月的眼睛艰难地、缓慢的睁开了。但此刻的光芒对于久未睁开的眼睛来说太过强烈,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因受不住刺激而再次合上。如此反复了数次,才完全睁开。
清澈如泉水的黑瞳中充满了茫然,在痴痴地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好一会儿后,才渐渐转为惊讶。
“奥克拉,我怎么……”
随后他就无法再说出任何一个字了。魔王炽热的唇已经夺取了他说话的权利。
尾声
清澈的小溪旁,柔软的草地上,黑发少年温顺地躺在金发男子的怀中。
“原来我死去的时候发生了这么多事。”
金发男子皱起眉:“我不喜欢你说‘死’字。”
黑发少年轻笑起来:“傻瓜,我们的命现在是连在一起的呀,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轻抚着爱人的脸颊,柔声道:“我真害怕这只是一场梦。太幸福了,我有些不敢相信。还有,艾狄雷瑟他……”
金发男子不满地道:“现在提他干什么?”
“他……真的很可怜……他是真的很爱你呀!他那么美,你真的对他……唔……”尚未说完的话语被堵在彼此交缠的唇舌中。
少年气息不稳的勉强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等……等,魔族的军队怎么办?”
金发男子冰蓝的眼中充满了幽深的欲望:“我等一会儿就去封印‘时空之门’。这样估计在出现比我强的人之前,门是不会再次打开了……”
少年这才放下一直担心的事,任凭男子卷起的炽流席卷自己的全身。
在神智迷糊之际,耳旁不停地传来温柔醉人的呢喃:“艾尔,艾尔……我的艾尔……”
***
大陆沐香月19日,“时空之门”被莫名关闭,魔族再次被迫退回“黑暗空间”。
大陆再一次迎来了和平。
——《人界史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