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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的,还只当是我这个当二娘的苛待了她!”
君亦休奉上茶来,轻声道:“二娘何苦跟圆儿生气,她就是那个脾气。”
徐丽珍气道:“什么脾气?!她眼里什么时候有我这个娘?你也是,有空就多劝劝她,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就应该早作打算!我十八岁那年都有了巧儿了!难道你想她和你一样,二十岁了还没嫁出去?!”
众人闻言脸色都是一变,燕儿忍耐不住,开口道:“夫人怎么这么说?小姐……”
君亦休轻声打断道:“燕儿!别多嘴!”
燕儿一脸的忿然,却不得不住了口,徐丽珍道:“怎么?我说错了吗?现在的圆儿就跟当初的你一个样儿!好的不学,尽学些不中用的。你自己说说,当初你要不是挑三拣四,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找到婆家?刘家不行,都是些不识字的大老粗,赵家也不行,全是书呆子,陈家呢,公子哥儿又太软弱了……亦休,你不要怪二娘说你,这女儿找婆家,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先前两年还有人来说,你统统不愿,如今倒好,不仅没人来说,那些个媒婆还四处去乱讲,说你长得奇丑无比,现在谁还敢娶你啊?如今圆儿也跟着你学,你们……你们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君亦休低了头,轻叹道:“二娘,我的姻缘,是要听天命的。至于圆儿,她是宁都出了名的美人,不愁嫁不出去。你放宽心,她也会有自己的好姻缘。”
徐丽珍站起身来气道:“好,好,好,你们一个个地长大了,翅膀硬了,也不把我当回事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我也管不着!”
君亦休低了头,正想再劝劝,却听见一个男声道:“行了,你整天就知道唠叨这些,亦休这么大的人了,自己心里有数。”
一 王丧(5)
众人连忙站到一旁,君亦休唤道:“燕儿,快去奉茶来!”
那男人走进院来,约摸四十多岁,身体已经略略有些发福,他一脸严肃,径直走到君亦休身旁坐了,方才道:“不必了,我坐坐就走,店里还有事。”他看了看徐丽珍,道:“你没什么事就去看看巧儿,刚才她好象在找你。”
徐丽珍无法,只得应了一声“是”,扫了君亦休一眼,慢慢地走了。这君亦休看似平淡,也不喜欢多说什么话,奇怪的是,君望祖唯独对这个女儿另眼相看。不管有什么事,从来都不责罚她,偶尔生个气,也不会大声训斥。如果说君亦圆嘴甜,会讨君望祖欢心,所以他宠着她也说得过去,可这个君亦休,又为什么老是被护得严严实实?
徐丽珍走出园门外,心头还是不甘心,忍不住啐了一口,道:“有什么了不起!就知道装可怜讨同情!哼!跟你那个娘一个样!”
园子里,君望祖严肃地看着君亦休,说道:“这两天你别打那百士坛的主意,我跟无花师太说了,你要是有空,就去梅花庵里帮她老人家抄抄经,要不就呆在家里别出门。总之过了这个冬天,什么都好说!明白吗?”
君亦休沉了眼,淡淡道:“是。女儿知道了。”
君望祖看了她两眼,忍不住叹道:“亦休,你别怪我,你娘死的时候,什么都放下了,只唯独你……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爹就放心了。爹也没什么好盼望的了,只是你大哥……”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一下,将头转过一旁。
君亦休上前蹲在他身前,淡淡笑道:“爹爹这是怎么了?大哥永远都是您的儿子,总有一天,他还是会回来的。”
君望祖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没什么指望,他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了。我只想能在我断气之前,再见他一面,也就够了。”
君亦休面色一顿,连忙道:“爹!您别这么说!大哥不会怪你的。娘的死,也不全是您的错!我……”
君望祖见她神色之间隐有哀伤,连忙急道:“好了,好了,是爹不好,不该说这些。其实爹也没什么。亦休,你要顾好自己的身子。”
君亦休连忙挤出一个笑容,道:“我知道的。爹就别操心了。”
君望祖在她的发间轻抚了两下,叹道:“那浮香丸,你可有记得吃?”
君亦休道:“孩儿记得的。无花师太嘱咐我的事,我怎么会忘呢!只是孩儿这些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面是什么样子,怕都是不记得了。”
君望祖见她神情落寞,心中有些不忍,叹道:“亦休别想太多了,反正你要记住爹说的话,过了今冬,等明年开了春,你就可以不用这样小心了。这些年来,爹不敢让你接触外头的人,也是怕你的身子会受不了。当年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唯有那和尚救了你一命,有些事,由不得我们不信。”
君亦休低下头,没有说话。她十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心痛如绞,呕血不止。所有的人都说要准备后事了,却突然来了个疯疯癫癫的和尚,硬说她命还未绝,将自己和她关在屋里三天三夜,果真救回了她一条小命。齐挽思感激涕零,欲以重金酬谢,那和尚却哈哈一笑,说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君亦休须往梅花庵求个浮香丸的方子,十天服食一粒,不见血,方可保命。二十岁以前,不可动大喜大悲大怒之情,不可有任何情欲之念,否则再见血,命就难保一年。
一个姑娘家得了这么个怪病,哪里敢张扬?君家也只有君望祖、齐挽思和长子君亦尘知晓,连君亦休本人也并不十分明白个中内情。齐挽思去世时,最放不下的就是君亦休的病,千叮咛万嘱咐,要二十过后方能给君亦休找婆家。此前她得病之事,不许告知任何人。所以君亦休二十了还待字闺中,不知情的只道是君家二小姐丑得不能见人,嫁不出去。
好在梅花庵的无花师太听说她的事后,说她与佛有缘,常让她到庵中抄经理佛,这些年,除了家里和梅茶庵,君亦休没再踏足过任何地方。
二 四绝(1)
深秋露重,宁西王府里一大早笑声不断。凤九天坐在霁深园的芙渠阁里,脸上似笑非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霁深园是宁西王凤九天的侍妾们住的园子,众所周知,凤九天专养侍妾,并无一妃。如今霁深园八阁中已经住了五阁,其中四人,都是西藩名门之女,唯有一人不是,那便是芙渠阁的花红好。
花红好,一提这个名字,宁都城内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原本是胭脂楼里的头牌花魁,号称“艳冠西宁”,生得明艳动人,天生一副媚相,尤其是那娇滴滴的声音,能把男人的魂儿都叫没了。凤九天只看了她一眼,便将她纳入府中,成了八侍妾之一。本来以她的出身,要进宁西王府,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可偏偏遇到这新王爷,从来不喜欢按规矩办事,不仅迎她入府,还是大红花轿一直抬进了霁深园。风头大大盖过了园子里的其他四位侍妾!
其他四位虽然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却是大为不服。计嫱,甘露,罗蝶,春盈,随便找一个出来,不是大家闺秀,也是小家碧玉,个个姿色容貌都堪称上品。凭什么就让一个青楼出身的花红好占尽了风光?!
可是更让人恨得咬牙的是,花红好自打进了霁深园,凤九天更是样样宠着她,一个月至少有十五天在她房中留宿,那还了得?
此刻,花红好正在院中踢毽子,她一身绯红的短衣,衬出娇好的身段,发丝在微风中随着身体的摆动轻轻飞舞,明艳的脸上,已经有了一层薄汗。旁边站了个小丫头,正在轻声地数着:“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花夫人,一百个了!”
花红好大笑一声,停了下来,叫道:“哈哈!今个儿可算是成功了!王爷!你答应我的可不许赖!”
凤九天正要发话,却见管周走了过来:“王爷!国卿府游公子到了!”
花红好撒娇道:“王爷,让他等会儿嘛!”
凤九天没有理她,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说道:“请他去卷云阁稍候!”花红好有些急了,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娇声道:“王爷!”凤九天回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心中一沉,连忙放开手,低声道:“王爷慢走!妾身……在这里等候王爷回来!”
凤九天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脸道:“这才乖。你自己玩吧。”花红好咬住嘴唇,笑着点了点头,看凤九天出了院子,才松了口气,手心里已经捏出一把汗来。自从她认识凤九天,就越来越觉得他喜怒无常,性子难以捉摸。上一刻还笑意盈盈,下一刻就冷漠如冰。好在她是名妓出身,最懂得看男人的脸色,否则哪能得宠到现在?!
此时宁都城中心的广场上,已经是搭台建案,人头攒动。三年一开的百士坛今天就要开讲了。此番盛会不仅吸引了西藩之地的风流才子,连天京城内也有不少名人雅士慕名前来参观。
天垠朝西藩之地,向来以民风开放为著。历代宁西王都是性情中人,不限制各种学说言论,因此,风气较之其它三藩,更为自由,由此得来“西藩辈有才俊出,百士相争竞风流”之说。百士坛最早就是由宁西王发起,逢夏末秋初,三年一开,但凡西藩有名的才子都会前往一展才能,宣传自己的著作学说。宁西王也借此招揽人才,为己所用。
今年因第三代宁西王凤宇赞大丧,因此百士坛不得不推迟至秋末,虽然天气已经转凉,但并没有减弱才子们的热情。主坛前,有三个清秀才子,正在四下张望。其中一人,容貌俊美,怎么看怎么象个女子,引来不少人侧目。另一个身着绿衫,身材较矮的叫道:“三小姐……”
二 四绝(2)
那美貌公子低声喝道:“燕儿!跟你说了多少次,我是三少爷!!真是被你害死了!”
燕儿扁了扁嘴,委屈道:“是,三少爷。”
这时,旁边一直没开口说话的白衣公子,终于忍不住轻声笑道:“好了,圆儿,你别凶她了,她也是不习惯。燕儿,这里是百士坛,你还是注意些,被人识穿了我们的身份,可就不好了。”
燕儿低声道:“是,二小……二少爷。”
白衣公子正是君亦休,早上她正发愁怎么才能来这百士坛,可巧君亦圆就跑来找她,那丫头岂是个呆得住的人?老早便在打这百士坛的主意,生怕一个人跑去被父亲责骂,想着拉君亦休一同去,也能少挨点骂。君亦圆一向鬼点子多,不知从那儿找来男人的衣衫,鼓动着二姐扮成男子,一起悄悄地溜出家门。谁知燕儿不放心君亦休一个人出门,硬是跟了来,君亦圆见她战战兢兢的样子,就一肚子的不舒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此时主坛走上来几人,一一在主席上坐定,才见司仪上前,朗声道:“诸位!今年的百士坛与往年一样,凡有才有智者皆可以上来大显身手,不论诗文书画,若能一举夺魁,宁西王重重有赏!”
君亦圆笑道:“哈哈,你看,今天的官老爷来得真齐,不仅宁都府尹来了,连右督司马尚大人也来了!”
话音刚落,立刻走上去一个蓝衣公子,拱手道:“在下蒋俨,各位有礼!今日有幸在此各位共襄盛举,蒋某甚感荣幸!”
君亦圆惊声叫道:“表哥!他也来了!”
君亦休轻声道:“表哥也算是宁都四大才子之一,来这百士坛有什么奇怪?圆儿就是大惊小怪。”
君亦圆吐了吐舌头,低声笑道:“我以为他名气已经够大,不屑于来这儿呢!那照这样看,不知道四绝公子会不会来?”
君亦圆拉着姐姐,避开周围的人,直往台前走,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面,顿时将台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百士坛主台有半人高,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君亦休三人挤到台前,只见蒋俨面带笑容地坐在一旁,对面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身着紫衣的人叫道:“蒋俨,怎么四大才子就来了你一个啊?盍泚呢?不敢出来见人啊?”
蒋俨微微一笑,淡淡道:“我不过是来凑个热闹,就你们几个,有我就够了。”说着,将手中的折扇“哗”地一声打开,分明是轻视至极。那三人顿时怒容满面,叫道:“蒋俨!你未免太轻狂!敢不把我们宁城三杰放在眼里!”
忽听一人轻声笑道:“宁城三杰?恐怕是徒有虚名吧。”此时又走上来一人,身着绿衫,眉目清朗,淡淡道:“在下益铮弦,给各位大人见礼!”
君亦圆兴奋地叫道:“益公子也来了!哈哈,看来今天四大才子会来齐了!”
君亦休好奇道:“益铮弦?四大才子还有谁?”
君亦圆白了她一眼,道:“二姐,你真是太孤陋寡闻了!四大才子就知道一个表哥!我告诉你吧,表哥是四大才子中最不得意的一个了。这益铮弦,能用左右手同时作两幅画,那叫一个绝!还有申公方,诗文造诣更是无人能及,当然啦,最厉害的还是四绝公子盍泚,样样都叫绝!”
此时宁城三杰中的紫衣公子走了出来,叫道:“慢!众人都知道益公子的双手画冠绝天下,不过嘛,今天在下有一个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