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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过头看见司马昂骑在一匹黑马上也在跳那道裂缝。不过身子没有她绷得那么紧。越过来之后勒马坐直地姿态也很优雅。
子攸没想到后头地人会是他。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来这儿。她看着他。有些懵懂。他也看着子攸。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这些年骑马还没输给人过。不想竟赢不了你。”子攸忍不住也笑了。这里不是京城。不是王府。不是穆府。没有侧妃。似乎那些恼人地事便都远了。可她也不愿意再稀里糊涂地跟司马昂说话。越说越近。好像他们本来很亲近似地。
她笑了笑。便骑马向前走。司马昂跟了过去。“你还藏着什么能耐。为什么以前总不拿出来?”
子攸还是笑而不语。她已经不对司马昂报什么希望了。只是也不想认真去恼司马昂。她还不想真地跟他成了仇人。毕竟他没错过什么。他们之间原没有谁背叛谁。
“前面有条溪流。下马休息一会吧。从这里绕回城可有段路要走。”司马昂也不在意她地冷淡。又跟她说了一句话。
子攸好久不骑马了。原也有些累了。那片溪流却好。边上开满了野菊。她从马上下来。口有些渴。就看见司马昂拿了个皮囊在溪里灌水。她又看了司马昂地马一眼。才发觉还是常骑马地占便宜。司马昂地那些打猎常用地东西仿佛都跟马鞍是一起地。还有弓箭和箭壶。
司马昂走到她身边坐下,她扭开头不想再看见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离了京城就仿佛变了个人,仿佛京城里那个不苟言笑的司马昂只是个行尸走肉,而这个荒郊野岭里的谈笑风生举止自若的司马昂才是活生生的,因为活生生的,便越发显得气宇轩昂,爽朗痛快。她也越发的想看着他。
他喝了一口水,把水囊递给她,“我只有一个,这样的时候打猎时也是常有——不得已只好轮着喝一只皮囊里的水。你就不要嘟着嘴了。”
“我什么时候嘟嘴了?”子攸立起了眉,却看见司马昂含笑的眼睛,她后面的话要说什么都忘记了,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臭男人喝水的东西,我才不要。”
司马昂看着她发笑,“你翻我墙头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是干净女子了?”
子攸脸颊热了,赌气接过皮囊喝了几口。司马昂站起来走开,子攸以为他恼了,可不一会他又回来了,拿来一根树枝,用匕首削尖了前头。子攸有些好奇,便一直盯着看,忽然司马昂抬起了头,她来不及转开眼睛,四目相对,她有些发愣。司马昂又笑了,“你知道么,我就是喜欢你一直盯着我看。”
子攸有些恼,她确是喜欢一直盯着司马昂看,不论是偷偷地看,还是明目张胆地看。可那是司马昂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他没有反应,她便可以继续看,也不觉得自己盯着一个男子看有什么可臊的。她喜欢的东西,就算不是她的,她还不能多看看吗?可被司马昂说起,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子攸臊得脸通红。
可是司马昂突然把树枝掷进水里,这举动太新奇了,她还是忍不住站起来过去看他在插什么。司马昂今天的脾气很好,笑着把树枝拔出来给她看,尖的那头插中了一只肥美的小鱼。
子攸忍不住笑了,帮他把鱼拿下来,鱼在她手里乱扭,她抓不住又把鱼掉在地上,“我只知道有人钓鱼,有人网鱼,还没见有人插鱼的。”
“这附近村子里插鱼的多着呢,只是你没见过,所以不知道。”司马昂又逮了几只鱼,子攸帮他笼了一堆火,他烤鱼的手法倒熟练的很,把先烤好的给了子攸,又忍不住揶揄她,“野丫头自有野丫头的好处,什么都会干,什么都敢吃。”
子攸到底是女孩子,脸又红了,恼火地瞪着他。鱼已经接过手来了,可是被他说的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他在溪水里洗干净了手,回来拉住子攸闲着的一只手,那手上的绢帕一定是松开过,又被子攸重新系上,所以看着乱七八糟的。子攸想抽回手,解开帕子就看见自己的手上不但有血迹,还有恶心巴拉的伤药,看着脏兮兮的。他从自己怀里掏了块干净帕子,硬把子攸的手拽过来,重给她裹上又系好。
“你……你你干嘛……”子攸吭哧了半句话。
“吃不吃?不吃还给我。”司马昂没理她这句话,伸手要拿回子攸手里的烤鱼。
子攸立刻咬了一口,然后送回来,“你还要吗?”
司马昂笑得手里那几只烤鱼都要掉在火里了,“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的女子。有也便有了,可你这样的女子,又怎么托生在公府侯门里?这也真是我朝的一大奇事。”子攸不理他,慢慢地吃着烤鱼。司马昂笑着看她,她的头发被风轻轻拂起,头上只有一只纹饰古雅的金环,越发显得她明眸如水,澄澈动人。一阵风来,他不自觉抬起手帮她抚开被风吹乱挡住眼眸的头发,她转过眼来,看着他的眼神里略有些惊异。
司马昂有些怕她会问他为什么,可子攸也没问,两个人都安静下来,听着潺潺流水,婉转鸟鸣,像是同样怕惊跑了什么。
正文 第十九章 野溪当酒
“野溪当酒,这里比王府要好得多。”司马昂坐在子攸身边的坡地上,满山坡都是黄色的野菊。午后的阳光照得这里暖融融的,子攸平素是个话痨,今日不说话便被日头晒得困了,越发不理睬司马昂欣赏的野意。司马昂还接着感慨,“重阳近了,王府里纵然有菊也是无味,还不如在这里赏这些野菊了。”
子攸看了看周围,终于忍不住了,“值什么?你要喜欢就叫人铲了这个山坡拿回王府去看。”
司马昂忍不住笑,“你就是故意要煞风景是吧?”
子攸哼了一声,扭开头去。
司马昂看着子攸那匹马,是好马,从子攸嫁进来的时候他就瞧见它了,他还疑惑过穆文龙怎么会用这样可遇不可求的良马充作女儿的陪嫁,却原来它本来是子攸骑的马。“你的马叫什么?”
“蹑影。”她有点不大好意思说出这个名字。
“蹑影追风的蹑影?”司马昂问她。
“唔。”她含糊地回答了。隔了半天她又问司马昂,“你的马又叫什么?也是难得的好马。”
“没起名儿。”司马昂已经闭上了眼,好像快要睡着了,模模糊糊地回答她,“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子攸推推他,“你在这风地里睡觉会睡出病来。”
“别吵我,你倒有精神,一大早就在折腾,又射箭又骑马的,我一夜没睡,这会困了。”司马昂闭着眼说,“你不是总怕我睡不好觉么,现在却困得慌,想是你给我喝得那汤见了效了。”
子攸撇撇嘴。“干嘛怪在我头上。我折腾我地。又没叫你跟着。再说也不一定为我。大概昨晚你地侧妃太费你精神也是有地。”
司马昂听了笑得受不了。最后还是张开眼睛了。“你这丫头。虽然出了阁。可到底还是个小丫头呢。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子攸模糊知道自己大概说了做女孩不该说地。可也不大服气。
“好。你没说什么。”司马昂翻过身来。一手撑了头。瞧着子攸。“我问你。昨晚从四更天起。你是不是一直就在园子里那桥上坐着了?”
“你怎么知道?”子攸地面颊有些红。“难不成昨晚你不放心我。也跟六儿一样到处找我了么?”
“没有找。不过倒是陪了你一夜。”司马昂打了个呵欠。随口说。“我还没见你生过那样大地气。怕你一时想不开。若是寻了短见。那你爹爹非杀了我不可。”
子攸愣住了,脸上红一阵子白一阵子的,刚起来的一点期待又破灭了,满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气,司马昂也看见了,知道自己的玩笑话让子攸受不住了。她冷着脸就要站起来自己骑马回城去,司马昂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她被拉住了,没站起来,恼火地看着司马昂。他也正看着她,那双黑亮深邃的眸子里没有笑意,倒有几分紧张,“是我说错了。”
子攸没听他这样说过话,结果走也不好,不走也不是,手腕还被他拉着,司马昂笑了,“我问你,昨晚你为什么要单点一根红烛,莫非你也怕那些花睡去,要陪它们么?你是想起‘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的句子了?”
“陪花?”子攸想了想,“陪它们做什么?今年谢了明年开,什么稀罕物么?我只是出门时顺手拿了根蜡烛罢了,原为它轻便好拿。走到园子里的时候我想起‘犀角烛怪’的典故,就想坐在水边,看是不是灯火果然照得出水里的妖怪来——结果什么也没照出来,白坐了一晚上。”
司马昂愣住了,随即哈哈大笑,“也对,这才是子攸本色。我竟然白陪了你等了一晚上妖怪。”
子攸扁扁嘴,“谁要你陪我了,谁叫你不去陪你的新娘子。”
司马昂笑了,有些无奈,又躺回去,手却还握着子攸的手腕,“偏你是这样的女子,一句讨巧的话不会说。”
“乖巧之人多的是了。”子攸赌气说。
“是啊,乖巧之人多的是。”司马昂重新闭了眼睛,慢悠悠地说,“唯独子攸只有一个,倒稀罕了。子攸是大拙之人。”
“你敢骂我是笨蛋。”子攸用膝盖顶了他一下。他闭着眼笑,倒不恼她,手攥着她的腕子也不曾松开。子攸忽然发觉司马昂其实没有那么大的脾气,也没有那么冷的性子。
没一会司马昂就真的睡着了,子攸看着他的睡脸,其实也不只一次了偷看他。可以前看着看着总会烦恼,明明那么熟悉他,熟悉他的每个举止,每个眼神,熟悉他的声音,熟悉他惯说的话……可相熟,却不亲近,那是种剜人心的滋味。所幸这种滋味眼下子攸倒都忘记了——昨日她只顾着生气绝望,今日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就这么也浑浑噩噩地也睡了过去。
没有锦帐软床,这一觉睡得却香甜,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司马昂唤醒了。张开眼睛,日头已经比午后那会儿移开了好远的距离,司马昂看着她笑,“总是这么能睡。天有些凉了,别睡了。要睡回家去睡。”
子攸正睡得糊涂,听见司马昂说回家去睡,便迷迷糊糊地说,“让我再睡会,我哪有什么家。在哪里睡都是一样的。”说完倒头又要睡,结果硬被司马昂给拉了起来。
司马昂又好气又好笑,“难道真是喝溪水喝醉了不成?”
子攸清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司马昂牵了两匹马过来,她拉过来自己的马,司马昂看着她翻身上马,动作轻灵利落,不免脸上露出一丝赞叹的意思。正好被子攸看见,更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想说你这么急着回家是不是怕你的新娘子等的着急了,可是也没说出口。
迷迷糊糊地跟司马昂回了城,才进城门没一会,司马昂一回身就找不着了子攸,只得兜马往回走,一眼看见子攸正在一家小酒馆门口拴马,叫她也不应。没奈何只得也过去,跟着也拴马进门。子攸回头看见他,不免一愣神儿,“这样的小地方不是你待得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你为何不回去吃饭?难道丫头婆子们还不给你饭吃么?”司马昂想起从前六儿说的子攸受的那些气。
“不为那个。”子攸知道司马昂想起什么了,只是那些个小事她原不在乎。“我饿了,等不得回去吃,想在这里吃些。”
那边早有掌柜的迎上来了,老头笑眯眯地看着子攸,“我说今日怎么有喜鹊在窗前叫,原来是贵人来了。这几日是怎么了,老也不来吃酒,我家那老婆子天天在家唠叨,见不到姑娘,惦记得饭都吃不下了,就怕姑娘是病了。我还骂她咧!可今日看着姑娘脸色还真是不好。别是病了罢,可曾请郎中瞧瞧?今日就别喝酒了。”
司马昂听这掌柜的话音像是知道子攸是谁,可他的态度并没什么特别小心谨慎,反而他看着子攸那个慈祥劲儿,倒像是对着自己的孙女儿。子攸也没嫌这个破衣烂衫的老头逾矩,面上也是自自然然的,笑着说,“并不曾病了,今日倒也不想喝酒。只是想吃大娘包的馄饨了,还烦大娘给我包一碗。”
后头里屋门口原站着一个老婆子,方才只是看着子攸一个劲儿的笑,听了子攸这句话,赶紧一叠声地说,“这就包。”说着转身就进了帘子后头的厨房里忙活去了。
这会客人还不多,掌柜的也没走开,又跟子攸说了几句家长里短的话,司马昂听着都是些他从没听过的话,什么白菜涨了几文钱,城外谁家的西瓜甜,说起西瓜又赶忙去给子攸切西瓜。他老眼昏花的不知道司马昂是谁,但见是跟子攸一起来的,也赶忙敬他西瓜。
子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