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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骂人地金吾卫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又笑嘻嘻地说。“动手?那敢情好了。小爷我正等着呢。”说着猛然抬起手里地碗。抽冷子照着身边地一个守军军官头顶砸落下去。
要说这样偷袭动手打人,要是被子攸看见了非得火大不可,准会说这简直就是京城街头下三流小流氓打人都没这么不讲究的。
谁知那军官到底是在战场上打滚的人,反应敏捷应变神速,只一仰头就避开了他手里的饭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喀擦”一声就把他的胳膊卸脱臼了。这小公子是穆家一个支系,只知仗势欺人,还从没经过这种事,吃过这么大的亏,当时就没种地惨叫起来。不过这一下就乱了,两边的人都跟着动了手,一时间大厅里就乱了起来,桌子也给推倒了,椅子也翻倒,满地的狼藉。
其实倒也没招呼几下,就听见门口传来澹台忌一声狮吼,“都给我住手。”
司马昂看到澹台忌的人立刻停手,迅速脱离战场,自己带来的人则是慢腾腾骂骂咧咧东倒西歪地站开。
台忌怒气冲冲地看着这些人,他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不好说什么,他虽然愤怒,但也留心想看司马昂要怎么处置这件事,所以喊停了双方之后,就沉默不语。
司马昂把这里的每个人都看了一遍,只问了原就在外边,没动手打架也没动手劝架的齐烈,“是谁先挑事的?”
齐烈大步踏上前去,一指这些人,“他,他,还有他们几个。”全是金吾卫,齐烈素来不顾忌这些事,把方才的情形原原本本描述了一遍。
司马昂把这九个人看了看,唇边嗤出一丝冷笑,“你们倒不是对澹台老将军的人有意见,你们是想找个岔子,闹一闹,好叫我送你们回京城。”
几个人被看穿了倒也不以为然,互相看了一眼,琢磨着这个王爷在京里时看着十分好性儿,倒从没见过他说话这么直白犀利。
“你们以为,你们到了这里,还会有美酒、美食、美女供你们消遣,你们只需要在蛮子攻城的时候,去墙头上放几箭就可以把他们吓退是不是?”司马昂的面色越来越冷,齐烈已经屏住了呼吸。“我告诉你们,这里只有三万人,外边围着十万人,他们要攻城,就是踩也踩得死你们,你们能依仗的没有别的,只有这座你们看起来又老又破的城关。挑拣吃喝?想回家?回你娘的膝盖底下吗?你们也是我天朝的男儿?”
几个人互相挤了挤眼睛,仍是不以为然,司马昂脸上的冷笑已经没了,再看不出一点笑意来,“还记得在京城,我颁布的军令吗?”
没人吭声,这个王爷临出发前确实颁布了军令,那时候他们几个还在一起偷偷嘲笑,这王爷也忒罗嗦,几时见过这么长的军令,那军令简直是细得可笑,吓唬谁啊?
“记不起来了是不是?”司马昂冷哼一声,“齐烈,给他们再背一遍,别说我杀冤枉了人。”
齐烈立刻应一声,背了起来,足足背了两盏茶的功夫,这份军令即使在台忌的手下看起来也有点没用,规定了许多天方夜谭的禁令,在他们看来,那是根本不可能想去触犯的。但是澹台忌却忍不住又细细打量了司马昂,要管束这些公子哥,这样做是应该的,只是刑法未免严苛了,王爷如今并不得势,若是真杀了这些权贵子弟,那可是……
这几个犯事的终于有些紧张,按照王爷的军令,他们都该被处死了,可是,可是王爷是不敢的吧。
司马昂的声音也确实缓和了些,“只是你们确实跟普通士兵有些不同,我知道你们每个人的身家背景。”他走到最嚣张的两个人面前,“你是长公主的独生儿子,你呢,就更了不得,年纪虽然不大,却是王妃的表叔,若论起辈分来,我还是你的晚辈。”司马昂停了一会,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要找个台阶教训他们几句也就算了,谁知司马昂低了回头,却叹了口气,“皇亲国戚,哼,又能比这些老百姓的子弟兵尊贵多少?”
司马昂抬起头来,面色冷峻,“把这九个都砍了。倘或有人说情,我一并责罚。”
正文 第九十三章 边塞之夜
个金吾卫一直到被齐烈带人拉出去都没相信王爷是真T们,一直到眼见着齐烈叫来了铜羊关里的刀斧手才知道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可这时候无论是他们要反抗还是要求饶也都晚了。
齐烈大踏步地回来复命,司马昂点点头,大厅里一阵肃穆,所有的金吾卫都安静了,司马昂看过来,所有人都不觉伸直了脊梁,收起了东倒西歪吊儿郎当的姿态。
“我大约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司马昂说完了这一句就停顿下里,大厅里极静,所有人都等着这个王爷说话,这个传说中只会作作诗文的风雅王爷。在京城贵族的传言中,他甚至懦弱得连老婆都管不了,所以只好频频躲到山野里去田猎。即使在京城的校场中,他也沉默寡言,不大引人注目,总不过就像是个会射箭的文士而已,可是他现在就像是另一个人,他站在那里,仍旧是沉默着,却让人因为捉摸不透而心生敬畏。
司马昂看了他们半晌,接着说了下去,“我知道你们现在巴不得赶紧回到京城,去向太后,向大将军告我的状。”没人应声,司马昂看着他们,“我不会阻拦你们,可那要等到铜羊关守住了,蛮子退兵了之后。不到蛮子退兵,你们一个都不要想着还能够活着走出去。”
台忌不由得又看了司马昂一眼,这个王爷行事说话真是出人意表,他原没想到他有这样的决绝。
“你们只须记得一点,铜羊关失守,京城也就失守了,到那时候你们能不能回京城都是一样,今日你们是公侯子弟,贵人一等,可倘或大颢亡了,你们就什么也不是了。
国破家不在的道理,该不用我再来说。”大厅内灯火昏暗,门外北风呼啸,司马昂的嗓音低沉,一时间大厅里人人脸上都有些凝重,只不过大多数金吾卫未必是因为司马昂说的亡国之忧,而是因为他们听出来了,司马昂是决计不会让他们离开这里一步的。
“要么就死在铜羊关上,要么就杀了蛮子,带着天大的功劳回京,就像你们的先祖一样建功立业,流芳百世。”司马昂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他慢慢地在大厅中踱步,看着他带来的人,他的兵,“我相信你们血管里流的是英雄的血,你们来这里不是想当个逃兵给你们的祖宗抹黑的。”司马昂继续说了些慷慨激昂的话,这些人虽然是贵族子弟,可也一样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喜好听些鼓动的话,方才被压抑的沉闷,渐渐又换成了满怀希望的亢奋。
台忌眼看着司马昂在一顿饭的功夫恩威并施,把场面弹压下去。只是当四下里无人的时候,司马昂似乎随意似的向他问道,“澹台老将军,也不知铜羊关的兵营是如何分配的?”
台忌见王爷问他,便如实回道,“这铜羊关原就是做屯兵之用的,兵营原是为五万人以上准备的,所以如今多有闲置,我这就着人去将向阳的一侧兵营拨给王爷麾下的金吾卫。”
司马昂摇了摇头,“老将军客气了,小王是想要请老将军,将金吾卫拆散,编进原有守城的将士中间。”
台忌地眉毛跳了一下。他惊异地望着司马昂。也顾不得掩饰自己地惊讶。“王爷担心金吾卫聚在一起会兵变?他们可都是贵族子弟。普天之下再没有什么人比他们受地君恩深重。他们会造反?再说。我看他们大约也没有这个胆子。”
“眼下自然不会。”司马昂习惯性地看向窗外。却只看到一窗飞雪。这里地雪似乎比京城地雪要大得多。子攸就喜欢下个雪啊雨啊地时候。倘或她现在这里。只怕会很欢喜罢。“到了情势危急时刻。只怕他们中会有些人没有胆量坚守城池。我看铜羊关。汤池铁城。倘或上下一心。是万难被攻破地。怕只怕……”
“怕只怕是从被人从雄关里头攻破。”澹台忌哼了一声。老人眼里有些不屑。司马昂敏感地抬起眼睛。不过随即发觉那不是针对他地。司马昂掩饰了方才一瞬间地不自然。他忽略了这里不是在京城。这里远没有那么复杂。也没有那么多地别有用心。他还从未跟军队中地将军们结交过。不大习惯这里这种直来直去地作风。
台忌因为一阵激怒而站起身来。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步。他想了很多事。他本来只想做个兵。所以他远离京城。他不愿意掺和京城里那些根本就拿不到台面上来地事。他只想打仗。只想守住他该守地地方。他不喜欢输。他这一辈子从一个小兵做起。大风大浪里闯出来。该是没有什么他没经过地。可是他从来也还没有遇到过眼下这种复杂地局面。
台忌在司马昂地面前走来走去。越来越烦躁。最后突然在司马昂地面前停了下来。一双老眼里熠熠生辉。他注视着那个年轻却让人捉
地王爷。压低了声音。“王爷带来了一万人。可是我T和药材却全没带来。这里地粮草本来就撑不过一个月。现在又凭空多了一万人。王爷。这是谁地主意。到底是要绝我。还是要置王爷于死地?”
司马昂的眼神一变,几乎是怔住了,作为一个老将,澹台忌太过直接了,司马昂是惯于跟颇有城府的人相处的,可是这个素有威名的老将竟然会直接说出这样一句话。
“哼。”台忌抬起头,挺起了胸膛,花白的胡子垂到胸前,老人的眼睛里闪着古怪的桀骜不驯,仿佛他衰老的只是外形,司马昂看着台忌,甚至觉得自己依稀看到了三十年前的那个无所顾忌的青年将军。台忌接着说道,“我不管是谁的意图,可我澹台忌是不在乎的。我也老了,活不了几年,我只要守住我这关,不叫蛮子屠戮我中原——这是我澹台忌的责任所在;王爷的年纪还小,只要保住自己的安全就是了,不要在我的铜羊关里出事,毁了我澹台忌的一世英名。”
司马昂的手指攥紧了椅子扶手,止不住想要说几句尖刻的话回敬,台忌的意思就是——他不过就是个京城无用的公子哥儿,只要能顾好自己就已经不错了,他澹台忌是英雄了得的人物,不会受谁的支使下手杀他,他自己也应该放明白点,保住自己的小命,不要给这座城关找麻烦。
司马昂一阵愤怒,可最后却又忍住了,他没什么可说的,他确乎有可能断送掉这个城关,原不怪澹台忌有这样的话。
台忌眯起眼睛,老猫一样地观察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王爷,有一瞬间这个王爷的面色变了,像是一般受到了侮辱的年轻人一样,可是他看到那怒气从这个年轻人的面上一掠而过,他的面容只是变得更加严肃了。这样很好,台忌拈着胡子,只有沉得住气的年轻人才好,如果只受了人家一句话,就要像被火燎了毛的猫一样,那在大事面前是撑不过去的。他对这个王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赞赏,但是倒也不觉得他是传说中那样的一个废物王爷。
司马昂没有接着澹台忌的话说下去,“澹台老将军关心的不外乎粮草和治疗伤兵的药材以及弓弩军械。”他微微地停顿了一下,“很快就会有大军补给送过来。”
“王爷此话当真?”澹台忌紧紧追问了一句,他是在前线打实仗的,他要看的是眼下当前,只有粮草伤药军械箭弩才是紧要的,那些将来的,远在京城里的一切都还可以靠后放放,他心中现出一丝希望,王爷难道真有这个能耐?可直觉这王爷又不像是说谎的人。老头方才还在放粗话,这时候却禁不住面露喜色。
司马昂点了点头,“只要……”他没有说下去,澹台忌虽然急不可待,可也不好催促一个王爷说下去。
司马昂向澹台忌告辞离去,没有细说,澹台忌既然瞧不起他这个废物王爷,他也犯不着把事情说清楚,且让这个性急的老将军急着去罢。司马昂扬长而去,剩下澹台忌真有些抓耳挠腮。
铜羊城里,齐烈已经带着人给司马昂收拾了房子,大约是澹台忌从前的住所,如今让给了他。齐烈向他说这里缺这个少那个,说不得只能将就了,他也没太听。回了屋子,他就在发呆,他想着只要子攸还活着……也只有子攸还活着,他才有心力把眼前的困局解开,大约只有子攸还活着,他才能觉得自己还活着。可是五天都在急行军,子攸也已五天音信全无,是没人知道他的焦急没人想到要捎信给他,还是子攸自己不想再搭理他?
他换下了在外头穿的衣裳,怀里揣着的香囊就掉在了床榻上。北地酷寒,他只穿着一层白色的单衣,冰冷的有些发抖的手指去榻上拾起那只香囊。这是子攸一针一线做的,细看去有的地方针脚真够大的了,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