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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国(女尊)-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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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尘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早上。
  天光朦胧,透过稀稀拉拉的茅草顶投射下来。
  寒尘睁开眼,渐渐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躺在一堆干草上,身上盖了一块薄毯,腰间仍围着那块遮羞布。
  一个穿着破烂衣衫的中年奴隶在旁边忙着切草料,他的手臂上烙印清晰,应该是个死契奴隶。那奴隶注意到寒尘已经醒过来,却不敢停下手里的活,只扭头问了一句:“你醒了,饿了么?”
  寒尘轻声问道:“大叔,这是哪里?下奴的主人可曾获救?”
  那奴隶温和答道:“可怜的孩子,这里是锦绣山庄。你的主人已经被少庄主救下,请了大夫仔细疗伤诊治,你放心吧。庄主和少庄主都是大善人,她们会暂时收留你的主人。”
  当初寒尘带着小主人向西逃难的时候,听路人说起过,这附近有一处大庄园,名为锦绣山庄,庄主张诚文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经常救济穷苦百姓,常年设粥棚施舍饭食。张诚文娶了好几房夫侍,整日做善事,却只得了一个女儿,取名张梓萱。张梓萱生的聪明俊秀,品性端庄,与母亲一样乐善好施口碑极好,十八岁就考中举人,可谓前途无量。
  此地既然是锦绣山庄,他的主人被少庄主所救,看来能安心休养几日。寒尘松了一口气,感激道:“多谢你家主人,下奴的主人只是生意人,我们是路遇马匪侥幸逃脱。早听闻锦绣山庄的主人是大善人,如今获救,实在感激不尽。”
  那奴隶没想到寒尘这样粗陋的死契奴隶也能讲出这番话,竟像是读过书的主子们一样,他惊诧着不知该如何接口。愣了片刻,他才说道:“我也是死契奴隶,主人赐名叫发财,你喊我财叔就好。饿了吧?我去拿些吃的给你。若是伤口疼痛难忍,我再央着大夫的药童来帮你看看。”
  寒尘自知低贱身份,不愿麻烦旁人,不过腹内饥饿硬撑着不利于养伤恢复,就婉言道:“下奴伤势无碍,财叔不必烦劳。倘若有一口半口吃食,还望赐给下奴。”
  财叔是死契奴隶,就算是厚着老脸去央求别人也未必真能请的动,何况寒尘也是死契奴隶,一般连大夫的药童都不屑为之看病的。之前若非少主人心善特意关照,根本没人管这奴隶的死活。
  他叹了一口气,打消去请药童的念头,撂下手里的活,向着大厨房走去。路上遇到不是死契奴隶的,他都毕恭毕敬地下跪行礼。
  寒尘仍然虚弱的无力动作,等了片刻,闻到一股饭香,只见财叔端了一只粗瓷碗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块糠饼。
  财叔将糠饼和冒着热气的饭碗放在寒尘身旁伸手能够到的地方,嘱咐道:“我现在不饿,先去干活了,你自己吃些东西。我刚去厨房,听他们说你的主人早上醒了一阵,得知你也获救了,就又晕了过去。不过大夫说她是体虚的缘故,并无性命之忧。”
  寒尘感激道谢,看了看身边放的食物。粗瓷碗里应该是主子们吃剩的饭菜,染着油色的米饭混着几根新鲜的青菜叶子,甚至还有一些鸡蛋碎末。而糠饼冷硬,随意就放在地上。一般人家的死契奴隶都如牲口一样对待,能每天有一顿糠饼吃就不错了。锦绣山庄里的人心善,可能是照顾他伤病,也或许是财叔央求着才得来这样的美味佳肴。
  可是他如此肮脏低贱,怎配享用那种上等吃食?财叔刚才并未说明哪些是他可以吃的,估计财叔常年劳作也难得如此好的食物,于是寒尘不再犹豫。他缓了一阵,攒足了力气,从破旧毯子里伸出手,只拿了糠饼。
  寒尘又想到并无人分派他做事,他可以躺着养伤,因此也不必吃太多东西。于是又将糠饼掰成两半,放回去一大半,捡着小的那一半放入嘴里。
  其实这糠饼比在漠西镇上的好吃一些,那客栈偷工减料,给客人们喂马的草料饼子全都是最粗劣的,他那时与这些牲畜吃一样的东西,不也没事?
  仔细咀嚼,锦绣山庄里的糠饼可能还掺了粗面,而且很新鲜,最多是放了一两日的。他如今极饿,吃起来竟能品出一丝香甜味道。
  寒尘吃完糠饼,觉得有些干咳,可能是发烧的缘故,但他不愿打扰一直劳作的财叔,忍着不出声,闭上眼也不多话。
  到了正午,财叔听见敲钟,庄子里的仆从们都去吃饭了,他才敢停了手里的活计。
  财叔看到白瓷碗了的吃食一口没动,糠饼剩了半个,心中感叹,关切道:“孩子,你怎么只吃了糠饼?那碗饭是少庄主特意关照厨房给你剩下的。怪我没有说清楚。”
  寒尘急忙睁开眼,小心解释道:“对不起,下奴不知道。下奴是低贱奴隶,能有糠饼吃已是知足。财叔,下奴年轻力壮再躺片刻就能起来做事。您忙了一上午,还要照顾下奴,您吃些好东西吧。”
  “这可怜孩子,吃了不少苦吧?你是不是从小都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别怕,主子们赏下来的吃食,不会责怪你不懂规矩的。”财叔端起饭碗,拿了筷子欲喂寒尘吃饭。
  寒尘深吸一口气,用手臂撑着坐起来,不敢烦劳旁人喂饭,接过碗筷,眼眶不由自主湿润了。在摄政王府的时候,他几乎天天吃的都是比这饭菜好上百倍的珍馐美味,而如今,他不过是低贱奴畜,竟惹得别的奴隶同情可怜他。他心内免不了自嘲,又是委屈纠结,嘴上却什么也说不出。
  在别人看来,他衣不蔽体伤痕累累,长得又是如此丑陋,头发都参差不齐,倒像从小就是个死契奴隶当牛做马的低贱货色。幸亏被安排照顾他的财叔也是个死契奴隶,倘若换成一般男子,定会厌弃他吧?
  31特殊父女
  两人谦让着将这碗早就凉透的剩饭吃完。财叔明显没吃饱,但是舍不得将剩下的半块糠饼独占,撤了个谎说道:“吃了这些美味,都不想吃糠饼了。我先去干活,你若饿了就将那糠饼吃了吧。明天我还能领到吃食的,别担心。”
  寒尘懂得财叔心意,并不明着推辞,只想着自己一直没干活也不必浪费粮食,省下糠饼到了晚上留给辛苦整日的财叔吃就是。
  肚子里有了东西垫底,寒尘的精神比早上好了一些,借着话题打听道:“财叔,庄子里有几个死契奴隶?下奴的主人那边可有人服侍?倘若无人,下奴可否去她身旁照料,免得再麻烦旁人?”
  财叔此刻做的是推磨的活计。磨盘就在草棚子里,可以有一搭没一搭与寒尘聊天,竟是不见监工。寒尘觉出诧异,隐约意识到这个财叔与寻常死契奴隶的待遇不太一样,才会那样问。
  财叔并不晓得寒尘已经看出端倪,老实答道:“庄上宅子里就我一个死契奴隶,其余死契奴隶都在田间地头里吃住做活。我是得了庄主特殊照顾的。你不用惦记着你主人那边。宅子里上上下下几百个奴仆,少庄主早就安排了专人伺候你的主人,用不到使唤你。你那一身伤,没些时日是养不好的。”
  “财叔定然是做活做的好,才讨得主人家的喜欢留在宅子里做事吧?”寒尘试探一句。
  财叔含混应了,并不仔细解释。
  这更加深了寒尘的疑惑,可他也知道贸然刨根问底很不礼貌,于是转开话题,打听庄子里的事情。他并不期待能从一个死契奴隶身上了解多少有用的信息,却未想到,财叔竟是对庄内上下都知道一些,甚至每每提到少庄主的时候,他说的格外仔细,眼神里透着些许自豪。
  如此两人说话聊天,时间过的飞快,到了天黑掌灯,才有人来草棚子这里检查活计完成的情况。那个来检查的监工看起来颇为客气,象征性的将财叔一日劳动的成果清点了,并没有任何刁难,反而叮嘱财叔早点休息。
  寒尘越发惊奇,难道说锦绣山庄里个个都是大善人么,对死契奴隶还如此客气,监工没有挥着鞭子责打催促,天刚黑就能容许奴隶休息了么?这个时辰明明还有许多下人在奔走操劳的。
  正在寒尘胡乱猜测的时候,就见一个锦衣少女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径直向这边走来。
  这里是下仆院子,除了刚才见的监工,往来的都是卑微男子,少有女人出入。这锦衣女子一身穿着绝非寻常仆人能有的,定然是主子无疑。按照一般大户人家的规矩,讲究男女之防,下仆院子里主子级别的女人是不会轻易涉足的。
  等那锦衣女子走近,寒尘认出来,她正是昨日见到的少庄主张梓萱。寒尘此刻伤痛不适,估计自己没力气起来下跪行大礼,索性闭上眼装睡,希望少庄主心善不计较他的过错。他思量着,为何少庄主独自一人,也没带仆从,跑来下仆院子的草棚来呢?就算是关心他这个身份不明的奴隶,也不必只身亲往,只用传唤他去觐见才对?
  谁料,少庄主来到草棚,见寒尘闭眼躺着看似昏迷,她并未理会也不计较他失礼,而是放轻脚步向着财叔走了过去。
  财叔借着月色,正坐在草棚外边的地上编柳条筐子,虽然监工都许他休息,他却闲不下来。他是背对着院子大门那边,是以并未注意到少庄主靠近。
  张梓萱走到财叔身后,低声道:“爹,都说了你晚上不必劳作,好好休息就是。难道又有人难为你?”
  财叔慌忙转过身,下跪叩首,并不抬头,卑微道:“少庄主您怎么又说胡话了。下奴是死契奴隶,手脚能动自然要为主人家里做活。您总是如此关照,下奴惶恐不安。”
  张梓萱俊俏的脸上浮起一层愠色,愤愤不平道:“父亲不让我喊你爹亲,可是母亲私下里叮嘱我不能不知道谁是生身父母。爹,只因你是死契奴隶,就算是与母亲生了我,也还是归为奴畜物品之列,别说是名份,温饱都难以维持。现在女儿长大了,有出息了,能为你争一些好处是一些。她们若敢欺负你,尽管告诉我,我将她们统统打发走就是。”
  财叔仍然匍匐在地,颤声答道:“下奴谢少庄主关照。其实下奴自从调入庄内,每日都很清闲。倘若再如此闲下去,光吃饭不干活,实在是对不住主人家。庄主大人仁善,也想必不愿意长期养着一个懒惰的奴隶。下奴自知本分,盼少庄主自重,不要再来探望下奴。”
  那两人说话其实是轻声细语,少庄主也怕吵醒了草棚子里“昏迷”的寒尘。
  寒尘耳聪目明,本就是闭着眼睛假装昏睡,实际将那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原来堂堂少庄主的亲生父亲竟是一个低微的死契奴隶。按国法常理,死契奴隶无论生的是儿是女都归为主家所有,生下来就要打上烙印充作死契奴隶。想必是锦绣山庄的庄主一直没有女儿,好不容易得了一个,这才开了特例。
  少庄主嘴里的父亲,应是庄主的正夫。正夫地位高于其他男子,妻主的孩子都必须称他为父亲,正夫往往管辖着妻主家里所有男子,给谁名份,孩子许不许叫爹亲诸如此类,都由正夫点头才行。
  “爹,你再忍一忍。等女儿娶了正夫,就和母亲提分出去单过,带着你搬到别院住。那时父亲也管不着了,女儿就可以好好侍奉你。”少庄主勾画着美好的未来。
  财叔知道女儿心善孝顺,不过自古风俗又有国法约束,岂是她能改动的?他耐心劝道:“少庄主是家主大人唯一的女嗣,岂能搬出去单过?正夫大人也需您养老侍奉,少庄主莫要再说这些荒唐话。此处还有旁人,您如无其他吩咐,且快些回去吧。”
  这会儿院子门口影影绰绰有灯光和人声,是服侍张梓萱的下人们找过来了。
  张梓萱不敢耽搁,也怕人多嘴杂,连累她的爹爹遭人闲话,只好提着灯转身匆匆离去。
  寒尘等着旁人走远院子里消停了,方才睁眼。借着月光,却见财叔捂着脸肩膀耸动,仿佛正在低声哭泣,他赶紧问道:“财叔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财叔匆忙抹去泪水,掩饰道:“没,有砂子进了眼睛。你醒了?伤还痛吧?唉,可怜孩子。”
  “下奴没事。财叔若有什么不开心的,一个人憋闷,不妨讲出来。下奴听说烦心事讲出来,比闷在心里能舒服一些。”
  “没事的,时辰不早,你睡觉吧。我明天看机会,试着去求那药童再来给你看看伤。”财叔一边叹息一边又叮嘱道,“你虽是年轻自认身体好,可你这一身伤若硬撑着好不利索又要干活,早晚落下病根。死契奴隶命贱,没人在乎死活,你需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才是。”
  “财叔是嫌弃下奴粗陋污秽,才不愿与下奴多说心里话么?”寒尘听出财叔是不愿将心里烦闷告诉他,他难免委屈生了自卑,他那样问其实心里也确实那样想。财叔虽然是死契奴隶,不过因着与家主生了个女儿,身份自然不同。他不愿意与别的低贱奴隶产生太多瓜葛也无可厚非。是以,寒尘只是问了一句,见对方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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