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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刚一闭上,沉睡着的苏静忽然拉着她的手指,她倏地睁开了眼睛,苏静声音似有似无:“石漆……”
一定是水面上漂浮着的石漆味道太重,即使他睡着了也能闻得到。
叶宋愣了愣,苏静眼皮子动了一会儿,总算睁开了眼帘,睡意惺忪的样子,可那双眼睛里的血色,比天边的朝霞还要令人心慑。叶宋弯下身去,抱着苏静的头。
苏静手指轻柔地摸了摸叶宋鬓角的发丝,道:“我不是说了,天还不亮就会醒的,这次不会骗你。”他眯着眼睛,看了看遥远的天边,一张苍白的脸渐渐被淬上了暖金色,“东边,迎着朝阳一直走,总能靠岸的……姑苏,在东边。”
“阿宋,我还不想死,因为我还想和你看那场烟花,赏那场冬梅……所有的风花雪月,我都想给你……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叶宋抬起头,看向东方,琉璃般的眼里同样是淡淡的暖金色。
苏静又睡了过去,他不清楚自己到底能不能活到最后,或许可以或许不可以。但是他不能放任叶宋和他一起在这江上漫无目的地飘荡。
原来,人之将死,竟是这样一种心情。
说好的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到最后不过是一个美丽的愿想。他终于有些明白,那一天晚上,当叶宋身中一箭气息奄奄的时候,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要他一定好好地活着,是种怎样的心疼。
到最后,所希望的不是对方陪着自己一起去死,而是希望对方更加努力地活着。不管往后一生,对方的生命里是不是有自己的足迹,都希望他好好活着。
苏静同样也希望叶宋好好活着,他舍不得让她陪自己去死。只有给了叶宋希望,她才会拼了命地去努力,寻找生的办法……所以他说他不想死在江上,他说他想要给叶宋一切的风花雪月。
叶宋将苏静放平在棺材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晨风吹起了她的头发。随后她走到棺材另一头,将用铁鞭捆绑着的棺材盖子卸下来,之前是为了避免中途再下雨才带上这块盖子,而今她站在棺材里,回头看了苏静一眼,随后举起棺材盖用力地敲打在边缘,敲打几次也没能敲散,最后抬起膝盖狠狠往膝盖上一顶,并咬牙吼了出来,拼了全力,生生把一块棺材盖子打散成几块木块。她用鞭子将其中的两块绑在了一起,分别置于棺材两边的水面中,随后当做水浆开始在水中划行。
孤零零的棺材再也不在水上随波逐流飘飘荡荡,它有了确定的目标与方向。叶宋一直看向东边,划着水一路向东。
她相信苏静的话,全部都相信,只要往东就可以靠岸。他不想死在江上,那她便带着他上岸去,不管多么艰难,都要把他带出去。
天还没有完全亮开,叶宋前方的视线一片茫然,天与水交融在了一起,她唯一能辨别的便是前面旭日将起的天光。直到沉睡在夜色中还未苏醒的苏州城,烟水渺渺,江上的薄雾似一张缥缈的纱笼罩其上,城里隐隐灯火,轮廓呈黑色,安静地坐落在水面上,它仿佛是一道墙,把天和水隔离开来。
靠岸了。
叶宋终于靠岸了。
这个过程,她来不及去想象有多么的漫长,一上岸仿佛希望就又多了些。
棺材遥遥晃晃的,她背着苏静艰难地从里面爬上去,但水面漂浮,总是不能安分地靠在岸边,导致两人险些落水,幸好这里曾经是个码头,码头上有用来拴住船只的木桩,叶宋便用鞭子栓在木桩上,借此稳定棺材。
她把苏静放在一边,又费力地把棺材从水里拉起来。
棺材在水里泡了很久,木头都有些松胀,叶宋把边缘的木块全部敲掉了,只剩下底板和四周的短板,苏静便躺在那上面。
叶宋回头,看着安静的苏州城。仿佛城里城外就只剩她一个人在喘息。
这时,水面上拍打起水浪,水浪上漂浮着一层厚厚的石漆,导致整个浪花看起来都像是黑色的。看守城门的哨兵,正瞌睡兮兮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天色还不够敞亮,他们根本没有发现这河面上的异样,任由飘满石漆的河水流淌进苏州城内的大街小巷。
苏州城内水路四通八达,河水都是贯通的了。
空气里的石漆味道虽然难闻,但南瑱士兵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也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然,他们虽发现不了石漆,却能够轻易地发现叶宋。叶宋和苏静上岸后不久,瞌睡中的哨兵看见了城外江上的黑影,揉了揉眼睛,立刻就清醒了,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叶宋没有回答,那哨兵便又道:“有刺客!”
当是时,城楼上站满了一排弓箭手,个个拉好了弓,箭全部指向外面的叶宋。
叶宋面对江面迎风而立,晨风把她的发丝吹得有些张狂地往后仰,一张脸冷若冰霜。
这场东风来得及时,不管过程如何的艰辛,到最后还是他们赢了。
只见黑浪一拨一拨地涌了过来,有的拍打在河岸上,溅起的黑色星沫沾上了叶宋的衣角。
城楼上的南瑱士兵正准备放箭时,叶宋从怀中掏出来一枚干燥的火折子,火星是她在孤岛上所收集的,经风一吹,立刻就吹燃了起来。叶宋回头看了一眼苏静,然后道:“我陪不了你去看烟花,便让这座城开出美丽的花火,你记得要睁开眼睛看一看。”
说罢,她扬起手臂,风扬吹翻衣袖,她随手就把火折子扔进了河面上。
河面上闪烁起熹微的火光。城楼上的士兵们都看愣了,因为那团火被扔到了水里竟然也没有熄灭,根本就是见所未见的事情。
紧接着,闪耀火光突然噌地一下,变成了熊熊大火。以那火折子为中心,疯狂地往四周蔓延。顿时,整个江面都被火焰所覆盖。火焰蹿得极快,又有江风的帮助,一下子顺着燃进了城,蹿遍了大街小巷。
那一条条燃烧着的河流,就像是用朝霞织起来的飘带。
城楼上的南瑱士兵见状大惊,纷纷朝叶宋放箭。火光之下,只见那一支支流矢飞来,叶宋一回头,眼里沉甸甸的火光映照得她的眼神越发的冷,她甩鞭卷起地上刚卸下来的几块木板,当在了她和苏静的面前,只听铛铛铛的一阵猛射,几块木板上全部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待那弓箭手另换一批的时候,叶宋再用鞭子卷起那些箭,扬臂用力地往城门之上反射回去。
城楼上响起了稀疏的惨叫声,好些弓箭手应声从城楼上栽下来。
苏州城里的火势越来越猛,河道里的火点燃了岸边的杂草和树木,一直蔓延到房屋,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是没有时间再去管叶宋,借着风势很快城楼上也失火了,南瑱士兵转而便去扑火。大火如毒蛇信子一般,匍匐在叶宋的脚下,似随时都准备冲上来咬她一口,连河岸的石块也被烘烤得火红。举目望去,空气里火星如萤火一般四处乱飞。
叶宋后腿了一步,随后低头看着棺材底躺着的苏静,用鞭子托起底板,然后转身赤手拉着鞭子,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往城外走。
身后燃烧的姑苏城,成了最艳烈的映衬。刚刚亮开的天空,似乎也因此变得黯然,东边的朝阳也被吓得迟迟不敢升上来。
身后热浪袭来,叶宋衣角和头发一起翻飞,凌乱的发丝遮掩了她的脸。她身后拖着的棺材里,苏静沉睡得安然。
☆、第277章:帮帮他……
鞭子的手柄打滑,山路难行,摩擦力大,她拉着拉着,手臂就要滑出她的手里。叶宋便将鞭子挽了几个手花,以便握得更紧。鞭子里的细小倒刺,勾进了她的皮肉中,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不一会儿便是两手鲜血淋漓。
她不怕痛,只怕自己握得不够紧。只怕山路颠簸,惊扰了苏静的美梦。只怕升起的夏日带着跟苏州城里的火一样的热度,热了苏静一身汗。
上山,下山,绕过苏州城,往苏州后方的昏城赶。她时不时要回头看苏静一眼,后来精疲力尽了,走不动了,她把鞭子扛在肩上,一步一个脚印地依旧往前拉。只要她还没有倒下,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她就不能停下前进的步伐。
再后来,她不知道她怎么把苏静拉回去的。她只记得她抬头往前看时,总也看不到前方的城,挡在眼前的是一重又一重的青山。于是她不再往前看了,便埋头看着地上的路,汗水从鼻尖滴下,落在沙尘路面上,晶莹的液体一下子滚满了灰尘变得浑浊。
她的眼,她的视线也渐渐被汗水打湿。肩上和手上,均是黏糊糊一片。
终于,铁鞭的声音清脆的响起,叶宋感觉自己肩上一轻,她脚步踉跄了一下,就被人拦腰截起。叶宋混混沌沌的,满脑海里都是苏静的影子,都是苏静躺在棺材里的画面。她真害怕,苏静就会那样一躺不起了。
于是叶宋挣扎,她红了眼,不管身后抱着她的人是谁,她转身抡起拳头就开打。
对方猝不及防,被她一拳打在了脸上,叶宋自己身体不稳,便从马上摔了下去。她看见自己的鞭子沾满了血迹落在地上,棺材就安静地躺在路上。她连滚带爬地过去,抓住鞭子就又要开始拖。
实际上,这个地方离昏城已经不远了,只要她一抬头,就能看见那灰黑色的城楼。
苏宸也是看见苏州城的大火,从英姑娘那里听说了此次事件的始末,知道叶宋和苏静他们定然是成功了,立刻带人来接济。只是没想到,他们半路上遇到的竟是这样一副场景。
从来没见过叶宋这么歇斯底里过。
她弯着身子,铁鞭在她的肩膀上勒出大片血痕,她佝偻得就像一个迟暮老头,头顶是烈日,整张脸和头发都被汗湿。身后的棺材上面,掩着几块木板,木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箭支。木板为苏静遮挡了头顶烈日,也好让他不那么热。
就连苏宸,见过她当初在狨狄日夜不休地打仗,都没见过她这么拼。叶宋那一拳打在苏宸脸上,用的力也忒大,痛得他下巴都快要掉了一般,整个身体也跟着不受控制地往后仰。他不由伸手捂着自己的下巴,手指上也染上叶宋手上的血,而叶宋在这个时候陡然从马上滚落,他下意识就要去抓她,只可惜慢了一步。
“叶宋!”
苏宸叫她她也听不见,自己掉下来也不知道痛,双手的血又沾上了灰尘,她不顾一切冲苏静爬过去。
叶宋跪在棺材边,把挡在上方的木板全部掀开,看着里面的苏静,一张苍白的脸仿佛不被世间任何东西所污染。叶宋双手胡乱地在自己身上擦了擦,伸手就要去抱他,可是手将将一碰到他的衣角,约莫仍旧是觉得自己的手太脏,又或者不愿意打扰苏静的宁静,迟疑了一下竟又缩了回来,把木板重新盖上去,自言自语道:“对了,赶路要紧,赶路要紧……”
她伸手就要去抓自己的铁鞭,怎想这时头顶罩下一片阴影,将叶宋遮掩在了阴影里。
叶宋愣了愣,缓缓抬起头往上看去。苏宸也正看下来,逆着光,脸上的表情有种浓浓的哀痛和心疼。不光是他,还有他身后的一队将士们,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她,脸上无一例外地流露出悲戚的神情。
他们也从来没见过叶宋这么狼狈过。在苏宸没来之前,叶宋和苏静一直是北夏军队的主心骨,虽然她是一个女人,但她是北夏的民心和军心所在,北夏的铁铮铮的热血男儿们,没有一个不服她。她一直是骄傲的,胸有成竹的,就算是受伤也会狠狠地打击敌人一番,让大家大快人心。
不仅仅苏静是北夏的不败神话,她和苏静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地创造了奇迹,不知不觉,她也成为不败神话的一部分。
只是如今,一个躺着,另一个不要命地护着。
苏静爱叶宋,在军中已经成为一个公开的秘密。这两人像是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最好搭档,又像是默契十足的情人,眼下这样的局面,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心酸。
叶宋眼里渐渐有了苏宸的影像,总算是认出了他来,神情颇有些恍惚。她第一时间便是紧紧地拽住苏宸的衣角,张了张口,道:“苏静……你快帮帮苏静……”
苏宸见不得她这样卑躬屈膝的样子,手抓住她的手臂便往上拉,道:“你给我起来!走,现在就回去!”
苏宸要把叶宋拉上马,和他一同骑马回去。只是叶宋不肯,死活挣开苏宸的手,看了看边上,定格在边上一匹躁动不安的马身上。这时一个副将牵着一匹马上前,道:“赫尘非要跟着一起来,要不然将军骑它回去吧。”
叶宋接过赫尘的马缰,赫尘粗哼了两声,歪过一张长脸来蹭着叶宋的脸。叶宋从苏宸身边走过,道:“算了,我自己来……”
谁都不许碰苏静,叶宋挽起自己的鞭子,去到棺材边把苏静背起,放到了马背上。苏宸怕她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和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