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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尽桃花-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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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先生说是。
    我不解:“他有那么多手下,怎么还会在树林子里被人赶着到处跑?”
    孙先生说:“王爷是担心那边的人察觉,特意把亲卫都留了下来。”
    这么冒险,他是考验对方的智慧还是考验自己的运气?
    我看那十二个人,黑甲遮面,难见真容,在马上身姿矫健,估计也是身怀绝技之辈。如此优秀人才,亦为萧暄所用。萧暄到底不是那个只知道插科打诨的“谢昭瑛”。
    萧暄策马经过阵前,千军将士齐声高呼:“燕王威武——”声音响彻云霄,我感觉到了脚下地面的震动。
    而荣誉与欢呼声中的萧暄,依旧从容稳重,马上腰身挺拔,英姿勃发。我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了何为皇室风度。只是觉得那身影有点陌生。
    小觉明忽然拉拉我的袖子,指着一个金灿灿的东西说:“那是那天那个很凶的哥哥。”
    我仔细一看,正是一身黄金甲的小郑。郑公子金甲红袍汗血马,关公大刀红樱绡,往那一站,简直可以印成燕王军招募海报——或是征婚广告。
    我忙问孙先生:“小郑怎么也在队伍里,他不是台州太守的儿子吗?”
    孙先生说:“郑家,燕王,其实就是一家。”
    “这么说来,台州的兵,燕王也可以用?”
    孙先生没答,只是露出一副别有意味的笑。这个老狐狸。
    当今圣上当年真是一片苦心啊。
    我一直没有见到宋子敬,听说他有事外出了。接下来几天,我都在默写和整理医书,顺便找人做了一个踏板车给小觉明玩。孩子蹬着车去约会女孩子。品兰小妹妹今年六岁,长得眉清目秀,玉雪可爱。她同觉明站在一起,像是一对年画娃娃。
    我把品兰抱在膝上:“品兰乖乖,你喜欢我们家觉明吗?”
    品兰说:“喜欢啊。”
    “那你想以后天天都见到他吗?”
    品兰又说:“想啊。”
    我笑:“那你以后给他做媳妇好不好?”
    女孩子懂事早,明白我的意思,一下脸红了,说:“我不知道。”
    我逗她:“你不知道,那我去问你舅舅好了。你舅舅一定答应的。”
    小觉明这时急切地拉住品兰的手:“品兰你就答应吧。我们可以在一起天天玩了。”
    我问觉明:“你想不想讨品兰做媳妇啊?”
    小觉明拍着胸脯道:“男子汉大丈夫,自当建功立业,再娶如兰美眷。”
    我很感动:“虽然你离男子汉大丈夫还有一段漫长的距离,不过这个口号真的很响亮。不过说话要算话,变心的臭男人下辈子要做娶侧妃做老婆的。”
    小觉明忽然叫:“燕王爷!”
    我忙否定:“不不,他的人品还没到这么不可挽救的地步。”
    连品兰都叫了一声:“燕王爷。”手往我身后指。
    我回头,看到萧暄正一脸疑惑地站在院子门口。
    “你又在编排我什么?”
    我笑容满面地站起来:“怎么会?什么时候来的?吃了吗?渴不渴?是不是闷得慌?你要是闷得慌……”
    “跟我走吧?”
    “诶?”我愕然。
    萧暄丢给我一个白眼:“我带你去上坟。”
    我恍然大悟。是的,谢昭瑛。
    萧暄带着我出了城,一直往南走。浩瀚草原,处处是路,我们没带随从,却是一路无话。大家心情都沉重。
    青山依依,绿水长流,谢昭瑛长眠的之处,是在台州和西遥城之间一块有山有水的地方。东可望到南天山,西可俯视大草原。那里有一片白桦林,河边绿草如茵,有白色小鸟在林间跳跃,给这片静谧带来一点生机盎然的喧嚣。
    这地方这么美,让我对谢昭瑛的英年早逝有了一点点的宽慰。
    谢昭瑛的冢,并没有名字,恍眼一看,还以为是个土堆,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植被,开着洁白的小花。
    “是这里?”我问。
    萧暄默默点了点头。
    我朝着土丘跪了下来。
    没有钱纸,没有香烛,只有薄酒一杯。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为我真正的二哥斟满。
    “二哥,我是小华,我来看你了。这些年你一个人在这里,很寂寞吧。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的。你放心,我们不会忘记你的,谢家,和天下,都不会忘记你的。”
    酒倒进土里,留下一阵芳香,随即被风吹散。
    萧暄对着坟说:“老二,你好好休息,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又看我一眼,说:“我也会照顾好你的家人。”
    我们离开了谢昭瑛的坟,没有直接回家。我们牵着马慢慢地在树林里走。
    我问萧暄:“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萧暄说:“你都看到了。”
    我问:“会打仗吗?”
    萧暄说:“如果能避免得了,谁都不愿意流血。”
    我说:“一个伟人曾经说过: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战争是流血的政治。”
    “你的脑子里总有一点奇怪的想法。”
    我说:“你是有野心的男人。”
    “男人都有野心。”
    “也有的男人选择守着家庭。”
    “那是他们退而求其次。”
    我笑:“你倒精辟。你想过万一要是不成功怎么办吗?”
    萧暄踢了踢地上的草,说:“很多时候我们不能去想退路,才会奋勇前进。”
    我看着他凝重的侧面,不禁轻唤了一声:“二哥……”
    萧暄转过头来,冲我一笑:“想知道现在你家里人怎么样了吗?”
    我忙问:“怎么样了?”
    “之前接到的消息,都还好。只是四小姐突然发了天花,关在家里养病。”
    我由衷赞叹:“妙啊!四小姐可要小心别毁容了,这下二皇子可就不要她了。”
    萧暄弯起嘴角:“二皇子殿下早就不要她了。”
    我惊讶:“怎么说?”
    “殿下独恋谢家三小姐,人尽皆知。就因为他在大街上公然找礼部尚书公子的麻烦。”
    “为什么呀?”
    “因为张公子一天一封情书向谢三小姐表白他火热的感情。”
    我啼笑皆非:“这倒是皆大欢喜。”
    萧暄看看我:“你放心了?”
    我老实说:“虽然出逃是为了自由,可是真的担心家人被连累,宁可不要自己的名节,也要保全他们。”
    萧暄嗤之以鼻:“你的名节早就没了……”
    我冷笑:“你这么口无遮拦,似乎是不打算让我帮你解烟花三月了。”
    萧暄脑子一转,立刻陪笑:“小华乖。”
    我给他一个白眼:“我才不乖。我问你,这么好几天没见宋先生。”
    萧暄眯起眼睛:“原来是挂念子敬了,何不直接说?他有事回家一趟。”
    “他家在哪里?”
    萧暄笑:“九澜山天阶谷。”
    “什么人家住那里?”
    “东原宋家。”
    我问:“那宋子敬到底是谁?”
    “鸣玉公子。”
    我望着萧暄,萧暄也望着我。
    我说:“没听过。”
    萧暄摸摸我的头:“江湖上的事,没听过是正常的。”
    “你倒是跟我说说。”我很好奇。
    萧暄说:“是有这么一个传说,说子敬出生的时候,嘴里含了一块玉……”
    我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
    萧暄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艰难地爬起来:“没事,你继续说。”
    “哦。说是他出生时嘴里含了一块玉。那玉遇风则鸣,悦耳动听,又能解百毒,是块宝玉。”
    我插口:“那他怎么不叫宋宝玉?”
    萧暄斜睨我:“我后来私下问过子敬。他说那是传说,玉是真的有,是他们家祖传的。他是独孙,宋老太爷在他出生的时候把玉给了他。”
    “原来如此。”我说,“我还以为他是贫寒出身。”
    “他也算是。他两岁时,宋家一夕败落,满门遇害,他父亲带着他躲避追杀隐落江湖,过着飘零的日子。直到他十四岁时,他外公靖昌公找到他,暗中助他重振家业。”
    “那,你也是助他之人?”
    萧暄淡淡一笑:“既是至交,亦是各取所需。”
    “那他进谢府,也是你一手安排的?”
    “没错。他一直在京城帮我收集情报。”
    我一叹:“每个人身后都有几个说不得的故事。”
    “的确。”萧暄亦叹。
    我问:“寻找张秋阳的弟子的事怎么样了?”
    “派出的人屡次遭赵党人的阻止为难,我又不敢大肆声张。赵党行事无所不用其极,我担心他们会对张先生的弟子下毒手。”
    我点头:“烟花三月虽然潜伏期长,可毒毕竟是毒,早点解的好。你平时注意点别运动劳累过度,一旦发作,什么千秋功业,什么长远抱负,全部化成泡影。”
    萧暄应着。我们走出小树林,我眼前一开阔。原来我们正身处较高处,可以俯视到一望无垠的大草原。
    我舒展身体伸了一个懒腰,深深呼吸了一口草原上清新的空气。
    萧暄说:“这几天你大概也闷坏了,我带你四处走走吧。”
    我说:“这也好。我也休息够了,想找些正事做。”
    萧暄说:“其实读书绣花也是正事。”
    我说:“其实考取功名为国效力才是男儿本职。”
    萧暄望天:“啊,我想起来了。”
    我笑眯眯:“想起来了?”
    “是是。附近牧民也许需要一个大夫。”
    我点头:“你果真知情识趣,是个妙人。”
    萧暄带着着我去周围熟悉环境。草原不是城市,一马平川,景色相似,很容易迷路。萧暄送我一个做工精良的指北针和一幅迷你羊皮地图,然后教我怎么使用。
    指北针我当然会用,我看不懂的,是那幅抽象得像是毕加索后期作品的地图。经管我在萧暄的引导下努力想象,却还是没办法将上面一根根蚯蚓一样的线条构想成山脉。
    萧暄不耐烦:“你就不能用脑子想问题吗?”
    我反驳:“这么不精确的地形,这么不标准的绘法,这么含混的描述,这种超出人类想象的构思。我都能懂,那我早就一统江湖,万寿无疆了!”
    萧暄骂:“东南西北你总分得清吧!你给我站在这里,图这样拿着。看,东南面是南天山,过去是台州,东面这一大片都是草原。西北边是西遥城,再北面是辽国,你没事少往那边走。中间地带都是草原,有一些游牧的部落。这一带不大安全,你也不要去。”
    “说起来就只能在南边活动。”
    “南边也不安全,赵党有探子潜进来。你一个女孩子,还不是拎小鸡一样拎回去。”
    “你们就不知道去抓探子吗?”
    萧暄问:“你见过哪家除尽了耗子蟑螂的。”
    说的也有道理。可是:“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岂不是很没趣?”
    萧暄骂我:“你是来避难的还是来玩的?”
    我摸摸脑袋。
 
歌尽桃花 第二卷 大漠篇 第23章 风云悄起的夏末
    萧暄一番添油加醋的连哄带吓,简直将西遥城以南描述成了地雷区,以北则有食人部落出没。整个地区犹如硝烟弥漫的中东地区,稍不留神就会遇上恐怖份子袭击。
    我还不以为意,结果不到三天,一件事证实了萧暄并不是在打诳语。
    听云香说,是有奸细潜伏进燕军营里,要给粮食下毒。幸而被及时抓住,没有酿成恶果。
     云香说书的水平在我没留意间竟然像战时物价一样直直往上升去:“听说那时正是日出前一刻,驻守的士兵正是最累的时候。大地墨汁一样黑,火把的光都要被这黑暗吞没。只见一个黑影摇身窜过墙角,竟然无人发觉。那奸细得了优势,脚下不停飞一般往粮仓奔去,瞬间跃上房顶,掀开瓦,举手就要将手里的毒粉洒下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银光一闪,一支雪翎嗖地一声破空而来,正中心窝,将那贼人射下房顶。士兵惊醒,只见燕王殿下步履沉稳,淡定从容地走了过来,手里一只射雕大弓……”
    “停!”我叫。
    众人疑惑地望向我。
    我说:“连鸡都还在睡觉的时候,萧暄跑去那鬼地方做什么?”
    云香抓抓头发,猜测:“也许王爷是去巡视的?”
    “巡视?”我恶劣地笑,“没准是去扮周扒皮的!”
    小觉明勤学好问:“周扒皮是什么?”
    我同小朋友们说故事:“从前有个坏地主,老是虐待长工,要他们每天公鸡一叫就得起来干活。而他为了让长工多干点活,每天都跑到鸡笼里学公鸡叫。”
    觉明摸了摸他头发尚短的脑袋,说:“难道王爷是去学鸡叫好让士兵早起锻炼吗?”
    我捧腹大笑:“有可能!极有可能!”
    聪慧机灵的品兰小姑娘却提出置疑:“他是王爷,他说什么,士兵就得做什么。他才不用那么委婉地叫人干活呢!”
    我几乎笑倒在地上:“小妹妹年纪小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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