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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默然,她便停下脚步,眯着眼眸紧盯着我,试探问:“怎么了,莫非你不肯?害怕了吗?还是给我吓呆了?若你不想去看这场精彩的戏,也可以先回去歇着。”我感觉到她全身绷紧,似乎在等待我说出心中的想法与顾虑。
“天雪并非害怕,只是不知道皇后您为何如此信任天雪。什么事都和我坦白,实在担当不起。皇后的一番心思,我定然明白,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心中慨然,但目光亦不回避,淡然一笑。将所有仓皇强行压抑住。
“好。”她嘴角轻扬,压低嗓音道,“我会成全你的一片苦心,走吧。我们去看看皇上……只怕他现在躺在龙床上起不了身了。”
我强颜欢笑,心中却不免揣测道,在刘皇后表面的风光下,又是一个隐藏了多少个凄然心酸的故事呢?又实施了多少计谋才得已登上皇后之位?这风光,当真有如此吸引人吗?可以谋杀亲夫、子女。甚至牺牲一切,换来这虚无的权力。站在权力顶端的人,想必是十分孤独无依的,亦如石虎晚年……除了凄凉便没有其他。
石虎病恹恹地躺在龙榻上,脸色惨白不堪。见我们前来,只是虚弱地问道:“你们来干什么,朕的儿子为何没来,他们都在哪里?石斌,石遵,石鉴……他们都在哪里?为何不肯来见朕?”
皇后吩咐下人端来药,亲自将他扶起身,慢慢喂着他,温和道:“皇上你又何必理会他们呢,就算所有人都抛弃了皇上,还有臣妾呀!来,慢慢喝……”之后又柔情似水道,“皇上您威风了这么久,也应该歇息了。皇位不如退让给石世吧,他可是唯一关心你的儿子。”
石虎欲挣扎,却又是虚弱无力,侧过脸,愤然作色道:“你天天给朕喝些什么药,怎么越喝身子越弱!朕不喝了。你是不是想害死朕,为什么所有人都想害死朕?儿子个个想谋朝篡位,你却不知弄什么东西给朕喝,朕不要再喝了。他们为什么不来看朕……”他的语气有着浓浓的落寂与惆怅,亦有深深的无奈。
刘皇后只是轻笑,将碗猛地一砸,戾笑道:“你以为你是谁,还口口声声称朕。儿子死了,很忧愁吧,要不然为什么病了呢?儿子小的时候你不好生教育他,这才使他长大后干出了叛逆之事。既然是因为干了叛逆之事才杀了他,又有什么可忧愁的呢?”
“你这贱人,什么口气!朕的过错由不得你来说!”石虎紧捂胸口,痛苦地大咳着,颤声唤人道,“来人啊!快给朕传太医。”他的目光又转向我,双眸陡然瞪大,脸色兀变道:“兰妃……你是不是来接朕了?不……朕不可能死,幻觉,一定是幻觉!”
刘皇后坐在龙榻边,温柔地替他顺着背,笑道:“皇上不是说过要用三斛纯净的灰洗刷您内脏的秽恶吗?否则怎地专生凶恶无赖的儿子呢?臣妾在您的药中下了些东西,包管您可以洗清内脏的秽恶。所以您不需担心,黄泉底下,您的众多儿子还在等着您呢!”
石虎不敢置信地盯着她,身子颤抖着,虚弱无力道:“你怎么可以如此肆无忌惮?朕可是你的夫君,就算你不忌讳我是皇帝,也应该知道,夫为尊。”
我冷漠地瞅着石虎,此时的他完全没有皇帝的威严,反而像极随时可以被踩死的蚁虫。心中却也有丝丝的同情,儿子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皇后却是想害死他,晚年的他当真凄惨,不忍目睹。只是与他做的坏事相比,这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他害的百姓何其多?随便坑杀便是上万人,这果真是报应!
刘皇后轻笑道:“皇上不是信佛吗?就算死也是下地狱去见您的儿子罢了,当然还有数不清的鬼魂在等着您呢!您的孩子每个都死得那么惨。石邃,还记得吗?他是第一个太子,让大王您将他上下十几人埋在同一口棺材里。第二个是石宣,您将他与石韬同模样处死,那模样真是惨不忍睹。第三个便是秦公石韬,他是砍掉手足、双眼刺烂、破肚惨死。您说为什么他们的下场都那么可怜?因为他们都是您的儿子!”
石虎的脸惨败如死灰,眼神空洞地望着她,喃喃道:“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所以死得那么惨……是啊,因为都是我的孩子。所以他们都必须惨死!”
我的心蓦地深深一震,石韬是死于我之手,而且并没有被砍掉手足,双眼刺烂,也没有破肚。莫非我走的时候还有人来过?若真有人来过,那么一定是太子石宣了,或者他看石韬死得太轻松,所以便……
“大王,说完了您的儿子,是不是应该说说那些皇后妃子呢?”皇后轻轻抚着他的脸颊,冷笑道,“你的元配还记得吗?当时你大哥也是先皇帝,替你聘了将军郭荣的妹妹为妻,你杀了她再娶别人!真是狠毒,死在你手上的就有四个女子。元配,兰妃,崔氏,还有去年刚被您杀的柳贵嫔。皇上,您还当真下得了手……”
“贱人……不要再说了!”石虎紧闭双眼,捂住双耳,浓眉揪得紧紧的,声音颤抖道,“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一国之君,我是皇帝啊!谁敢来找我,谁敢来杀我!”
“是呀,您是皇帝,却口口声声称我,大王,您已经没了以前的气势了。”皇后更是笑得猖狂,一巴掌甩到石虎脸上,将他打倒在龙榻上。戾笑着骂道,“您是皇帝,一巴掌便可以让我掴倒在床上的皇帝。您这个皇帝还是抢你大哥的,你大哥待你不薄。事事替你着想,帮你娶妻,给你权位。你却丧尽天良,灭他一族。甚至连幼小的侄儿也不放过。这就是报应,大王您的报应。哈哈哈……哈哈……”
“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石虎紧捂着耳朵,身子更是哆嗦成一团,脸色灰败如金纸,痛苦哀求道,“不要再说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不要再说了……”
“为何不说,你每次攻下一座城,不论男与女,善与恶,一律杀死。一次,攻下青州,又下令屠城。那次血腥屠城,仅余下七百多人活下。死在你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为何不能说?有何说不得!”皇后依然咄咄逼人地将他手打掉,大声在他旁边咆哮道,“还有我爹,我本是公主。你杀了我爹,将我强押了过来。枕边睡的竟然是杀父仇人,这口气你叫我如何咽下去?”
石虎浑身颤抖着,恼怒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她,气得直哆嗦,却又无可奈何,只是骂道:“你这个贱人,当初我应该连你一并杀死。贱人!难怪我的身体一直不好,原来是你下的药……你真够狠毒!”
“我哪儿比得上大王您呀,杀亲生儿子,杀手足,杀妻。您样样比我强。论狠毒,我还不及您的十分之一。大王,黄泉下有很多人在等着您,现在只要您闭上眼,他们的鬼魂全会来找你索命……”皇后不依不饶,冷冷地恐吓着他道,“还有那些被你逼死的百姓,何其多。冤魂索命,您就等着吧!”
石虎眼中满是空洞之色,睨着我,小心翼翼地问:“兰妃……是你吗?你也来索命了。”又喃喃自语道:“不止,还有我的皇儿,他们死得好惨。是我亲手杀了他们……是我!”
“兰妃?”我扯着唇,冷笑嘲讽道,“是啊,我是兰妃,前来找你索命。你害的人够多了,身后还有大批冤魂在等着大王你!”兰灵,若你看到石虎此时的模样,恨意会消除吗?此时的他当真好可怜,让人深感寒心。我虽不为所恸,却有点杌陧。
“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皇儿们一个一个都离我而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兰妃,原谅我吧,求求你原谅我吧!”石虎挣扎着起身,却跌下龙榻。爬到我脚前,颤抖着手攥紧我的腿,悻然道,“原谅我吧,兰灵。我承认毁了你一生,但是却是迫不得已。当时真的很喜欢你,可是没想到你会自尽……你真是太傻了。都是我不好,原谅我好不好……求求你原谅我……”
“大王,还有许多鬼魂等着你跪呢,不止是兰灵。你可要当心了。”皇后的眼底有极大的欢愉,混着沉沉的怜悯。我不知道她是何许感受,或许石虎的报应是很多人想见到的。譬如我,亦譬如她……
“原谅我吧……”这是石虎拼尽全力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话毕他便大口地吐着鲜血,颤抖的手指着皇后,亦是艰难道:“原谅……我……”
“做不到!”皇后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纵而大笑,笑容里满是凄苦悲凉,“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出头,也好不容易报了仇,怎么会就此算了!你终于死了,我的大仇得报了,但是我一点也不开心。我真的不开心……多少年了,我等了多少年才换来今天。杀父之仇,杀族人之仇。今天一并给你算清楚!”
我不知道皇后的仇恨有多深,但此刻看着躺在地上,眼神茫然却又祈盼我们原谅他的石虎,我的恨意竟然消失殆尽。当他的手垂落在地,双眼圆瞪,满身鲜血地躺在我面前时,我竟然没有丝丝快感。相反,心口处沉沉生出一种凝滞感,仿佛被什么东西闷捂住,直压得我无法呼吸,几欲窒息。
他的一生终究还是不如愿的,即便是坏事做尽,他又得到了些什么?皇位抑或权力?他或许曾经高高在上,俯瞰众生,但一切都已是过眼云烟。他什么也没能带走……除了那满身的罪孽……
佛图澄的话,我仿佛明白了几分,人生一切都是虚无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但是,我还有岸边可以回吗?或许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我,往地狱走去,而不是岸……这一天只剩皇后的大笑在暗沉阴冷的宫城里桀桀而起……
第206章:因果报应,一个接一个(3)
己巳(二十三日),石虎去世,太子石世即位,尊奉刘氏为皇太后。刘氏当朝行使皇帝的权力,任命张豺为丞相。张豺辞让不肯接受,请求任命彭城王石遵、义阳王石鉴为左右丞相,以此来安抚,刘氏听从。
彭城王石遵行至河内时,听到了父亲病故的丧讯。十分悲痛,姚弋仲、蒲洪、刘宁以及征虏将军石闵、武卫将军王鸾等人在讨伐梁犊后的归途中,和石遵在李城相遇。众人一起劝说石遵回宫讨伐皇后及张豺。遵听从了劝说,自李城发兵,掉头直奔邺城。洛州刺史刘国率领洛阳的部众前来与他会合。讨伐檄文到邺城后,张豺十分害怕,急忙命令包围上白的军队返回。丙戌(十一日),石遵的部队驻扎在荡阴,士兵达九万人,以石闵为前锋。
我彻底被囚禁了,自从冉闵为前锋开始,我便被关在房中不能走动。石遵几天后便会登上帝位,这是历史的事实,而我的下场呢?死吗?
皇后怒气冲冲地看着我,温顺的模样荡然无存,那缕缕的恨意却直射向我,切齿道:“你相公是前锋,带着大批人马来攻打邺城,他要帮石遵夺皇上石世的帝位,他们竟然要篡位!”
“你呢,又何尝不是篡位?甚至还谋杀亲夫,皇位果真有那么好吗?每个人都拼得你死我活的,何必……”我语气依然是淡然,未见任何起伏,冉闵一生最辉煌的时刻终于来临了。我绝对不做他的绊脚石。
“哀家派人去通知了他,说你在我手上。他却依然执迷不悟依然率兵攻打邺城,这就是你的相公。为了这个男人付出一生,值得吗?”她气急败坏地咆哮,愤恨的神情似乎想直接来掐死我方罢休!手指紧紧收拢,愤愤道:“他竟然毫不在意你,我的算盘打错了吗?本料到会有所叛乱,想劫持你来威胁他。岂料竟然没有一点儿用处,或许……哀家不应该留你活路。”
“他不是不在意我,而是不能在意我。因为在他眼中还有更为重要的事,他相信我不会有事……”我的双眸突然蒙上了一阵轻雾,迷离垂眸,含泪笑言道,“太后,您有爱过吗?您知道爱吗?一个根本就没有爱过的人,怎么会懂我们之间的爱。”
“爱……”她的口气很茫然,顷刻又恢复冰冷道,“哀家不知道爱,你所谓的爱是什么?他若真的爱你,又怎么不来救你?男人除了嘴里说说,哪会将我们女人放在心上?或许对他来说,帮石遵夺位远远重要过你。这算爱吗?这就是你的爱?”
“您真的不懂爱……”我语气虽然平淡,眼眉之间的笑意却无所掩饰地尽现无疑,悻然道,“他不管我,不表示他不爱我。因为他是身不由己。只要知道他心里是爱我的,就算他不顾我的死活,那又如何,我也依然会爱着他。这辈子不能相守,那么就期望来生。若来生还是不能,我会祈祷生生世世让我们相守下去……这就是我知道的爱,我的爱情……”说着泪水猝然滑出眼眶,却是幸福的……
“我不懂!”她朝我大声咆哮,却又惴惴不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