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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艾辕病重……该让女儿认祖归宗吗？
她必须三思。
***
方雨涵今天心情格外好，不晓得的人可不知道她今天高兴些什么劲，只看得出她心花怒放，像吃了什么兴奋剂之类的，站在吧台后面嘴里哼着乱七八糟让人听不懂的调子，摆动着身体，手拌着咖啡壶里的咖啡，似乎高兴的想婆娑起舞。
但她这副模样，看在同事的眼中可不寻常，感觉像是风雨前的征兆。以他们这数月来对方雨涵的了解，这小妮子过度兴奋的结果通常是乐极生悲，往往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站在她身旁的文绍想起自从她来后引发的种种事端，不禁摇头，很想走过去打醒正沉醉的她，叮咛她心情好归心情，脑袋还是得放灵光，不要忘了火侯，还有别把蓝山煮成曼特宁，再有就是别再打破咖啡杯了！
铿锵──
这是什么声音？文绍捎捎耳朵，很希望是自己一时幻听，可是眼前的景象不容他欺骗自己……他低呼，不会那么巧吧？
文绍不敢置信的看着一只雕着精致花朵、杯沿滚着金边的华丽咖啡杯从方雨涵手中滑落，应声碎成数片……
真是这么巧？他还来不及提醒她，可别怪他没一巴掌打醒她。
“赶快，赶快，收拾干净……”文绍很快回神，连忙蹲下去收拾残局，方雨涵却吓得目瞪口呆愣在一边，不知所措。“妳还发什么呆，赶快藏起来，等一下被郭主任看见就不得了了。”
她猛然回神……坏人郭？惨了……
“喔，怎么办？我又闯祸了？”方雨涵欲哭无泪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杯子尸体，通常这种状况三秒内坏人郭一定会出现。
自己明明很小心的呀，怪都怪，咖啡杯怎么不加个防滑设计，瓷器已经够光滑了，还上这么多彩釉，搞得滑手，一时心急……算了，自己招认，是心不在焉，总之，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
“方雨涵……”
天啊！这又是谁在鬼吼鬼叫。
“郭、郭主任……”这个人平常不见人影，只要有什么灾难一定冲第一个，难道是跟她世仇？
“这是怎么回事？”郭仕崇眼冒火光的瞪着她手上杯子的尸体。
“你看见了，我又打破杯子啰。”方雨涵看他那张俊秀却狰狞的脸，反而不以为然。反正，她老爸有的是钱，要她赔，她会直接用钱压死他，看他以后敢不敢动不动钱、钱、钱。不过是打破杯子而已嘛，每次都搞得像天塌下来，鸡飞狗跳的，要赶她走也不用来这招吧，反正老娘早就不想干了，可是，你要我走我偏不走。
“妳知道这一组杯子多少钱吗？”
郭仕崇尖酸的问，她也回得不是很爽，”二百五十元是不是呀，郭主任？”
她记得他说过。
“二百五十元，”郭仕崇看她竟然一脸不以为然，气得大声吆喝，”扣妳三天的薪水知不知道？”
“你那么大声做什么？怕人家听不见喔，我又不是聋子。”方雨涵大声的回过去。
“吼，反了，妳竟然敢给我顶嘴，方雨涵，看我怎么修理妳……”郭仕崇气焰正旺，挽起袖口一副想打架的样子。当然不是要演出全武行，他只是气呼呼的双手插着腰，喘着气说：”妳，顶撞上司给我休三天无薪假好好反省，回来的时候给我一封悔过书，放在我桌上，不然……不然……”
“不然怎样？你要炒我鱿鱼吗？”
“别以为我不敢。”
“炒啊，我无所谓，反正，我正不想干了，三天两头被你整，最气的是，谁说冰咖啡一定要加十三块冰块，你骗谁啊，当我是三岁小孩，只会唬弄我，多一块少一块都不行。”
她说着说着几乎快哭出来，每次她做错事这个坏人郭都对她凶巴巴的，起先她还以为他对每个人都这样，后来才发觉，他对别人是严厉一点点，也才一点点而已，唯有对她像是鸡蛋里挑骨头，看不顺眼就突然呼来一声，让她上班心惊胆颤的，时时刻刻担心做错事，可是又偏偏好景不常，她更是小心，更是危机四伏。
“发生什么事了？”慢郎中萧可钧每回都是最后赶到的那个人，也是最瘪条的那个，他来根本没什么屁用。
“他欺负我。”方雨涵想告状。
“没事。”郭仕崇感觉闹大了。
他们几乎同时说出口，方雨涵瞪一眼马上变成缩头乌龟的郭仕崇，刚才还那么盛气凌人，一下子怎么变成鸭子嘴了。
“方雨涵打破杯子，我要她反省，她就跟我顶嘴。”看见上司萧可钧，他还是得毕恭毕敬，礼让三分。
“是他先凶我的，大家都有听见。”方雨涵不甘势弱，白他一眼，萧可钧可是她邻家大哥耶，怎么帮也不会帮你这个坏人郭。
可是，萧可钧话一出不是这回事，“小涵，妳上班就不能专心一点吗？成天出状况，不是咖啡煮错，就是打破杯子，要不然就是切到手，要是再继续下去我看妳还是别做了。”
啥？萧大哥？你什么时候跟郭仕崇一国了？
花容瞬间往下垮。
坏人郭你别偷笑！方雨涵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是营业场所，别没事大声让嚷让客人看笑话，郭主任你也管管自己，别老是大惊小怪，部属做错事，不该在营业场所直接叫嚣，这会直接影响公司形象，让别人以为我们公司管理松散，人员素质不够，知道吗？”萧可钧严厉的指责，刚才他一踏进大门，就听见喧哗声，简直像菜市场，还有几桌客人眼睁睁看着他们吵架，成何体统。
“经理，我知道。”郭仕崇低声回答。反正只要是葛派的人他都怕，怕得像只乖巧的猫咪，怕他们回去告他状。
被修理了吼！方雨涵暗自幸灾乐祸，这种人就是要有人灭灭他的威风，不然他还以为“多朵”西餐部唯他独尊呢。
“小涵妳的电话。”文绍悄悄从人墙缝中将她的手机递给她，幸好萧可钧人还没走，要是被坏人郭看见她上班讲手机，铁定又得刮起一阵龙卷风。
“公司还有点事，下班我马上回去。”这就是她喜上眉梢的原因，她难得回国一趟的生母回来看她了。只是每回有好事，都被坏人郭给扫了兴，这人假如能不出现不知有多好。
“家里有什么事吗？”看她高兴的样子，萧可钧忍不住问。
“我妈妈回来了。”方雨涵像说悄悄话般的附耳过去，这种属于她私人的事，她才不想让坏人郭偷听见。
话说这个坏人郭，两人明明八字不合、话不投机，竟然还敢打听她的事？既然想打听她的事，就别有事没事找她碴嘛！
坏人郭心里到底打些什么主意，她已经看得雾飒飒了！
“妳妈妈？”萧可钧听闻怔愣住，想一会才理解，高兴说：“那赶快回去。”
“喔，郭主任，明天上班我会给你悔过书跟辞呈的，三天假期不需要了，但是你可能要再找人了。”离去之前，方雨涵不忘向一脸铁青的郭仕崇道声：“掰掰──”顺便跟他做了鬼脸。
浮上心头
房间门被拉开，嘎嘎声响使叶青妮回过神来，久未谋面的女儿归来，看见方雨涵，叶青妮高兴的一把将她拥入怀里，捏捏她的脸颊，笑着说：”怎么还是瘦巴巴的，都没吃饭啊。”
将包包搁在书桌上，方雨涵脸上绽放喜悦，”要回来也不说ㄧ声，我可以请假陪妳，可是，我明天还要上班，所以，不能陪妳。”
方雨涵坐在床沿，想起刚才跟坏人郭的冲突，说不定明天是最后一天上班了，若是如此，过两天她要好好陪陪妈妈，好久没有畅快聊了，她实在很想念她。
“怎么这么晚才下班，不是在西餐厅做吧台，工作时间怎这么长，累不累呀？”叶青妮坐在她旁边，心疼的看着她。以她这个年纪大部分的年轻人都还在校园里专心念书，她女儿却得辛苦的半工半读，想到这她不禁自责起来，这十五年来她几乎没有好好的尽过做母亲的责任。
“星期六晚上客人多，忙不过来就得加班，又不知道妳会回来，通常星期六都会比较晚下班很正常的。”今天是被坏人郭耽搁到了，另当别论。想到他，她还有气。
“把工作职了，跟我去日本吧。”叶青妮兴奋的搂着女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这回她一定要带她去日本，接受良好的教育，过幸福无虞的日子，不再寄人篱下。
“去日本？现在？”她感到错愕，太突然了，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并且她的计划刚开始。
“冈田答应让我带妳去日本。”
“姨丈？”她生母现任丈夫？他知道这件事了？她望着叶青妮，感到不可思议，不得不怀疑她小心翼翼保护的秘密被戳穿了？
“我都跟他说了，所以妳可以去日本念书了。”叶青妮掩不住喜悦，早知道他不介意，她早说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原来是她自己说出来的？方雨涵这时额头出现三条杠，既然要这样干嘛一开始瞒得那么辛苦呢？本来她母亲还一直担心她丈夫知情她未婚生子之事，会因而离弃她，长久以来她宁愿在人前面让方雨涵叫她阿姨，也不愿面对现实承认育有一女之事。可是，这突然的转变让她实在太诧异了。
叶青妮以为她会很高兴，却见她反而闷闷不乐，像被惊吓般的沉默不语。
“怎么了？”叶青妮讷讷问，有些不安，猜测她是不是不想去日本。
方雨涵悻悻然说：“我现在还不想去，过一阵再说吧，我想先在这里将学业完成后再考虑看看。”没多久前她才做了调查“艾辕”的计划，假如现在去日本不就前功尽弃了……但说实在的，她到现在唯一的线索只知道艾辕在找她，却不知道他身在何处。进度实在缓慢。
“改变主意了？”她看着开始犹豫不决的女儿，笑着说：”前不久还闹着要去日本念书，才多久，不到半年就放弃了？我这次来之前已经帮妳问过几所学校了，妳的日文程度不差，明年春天就能上艺术大学，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念没用的夜间部。”
“妈！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是现在，我现在已经适应目前的生活了，白天工作，晚上上课，一下子又要去日本重新适应生活，我不要。”她撒娇说。再怎样她都要先见到艾辕的庐山真面目，再下决定是否去日本。如果现在走了，也许没机会了。
看她似乎真不愿意，叶青妮毫无强迫之意，毕竟她不是好母亲，没有资格左右她的志向。
“我没有要妳一定得跟我去日本，如果这里的生活妳认为很好，留下来也好。虽然带妳去日本是我长期来的愿望，但是妳总会长大，会有自己的想法，我只希望妳每天都快快乐乐的，我没能陪在妳身旁看着妳成长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妳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最亲爱的人，无论如何只要妳快乐，怎么决定我都赞同。”
“妈！”方雨涵听到这番话突然抱着叶青妮哭了起来，叶青妮也红了眼眶。
ㄧ阵哭泣哽咽过后，叶青妮轻抚着怀中的女儿轻声细语，”觉得工作辛苦就跟我去日本吧！妳会很快适应新生活，到了那里更可以专心念书，不需再辛苦的半工半读。”
“我不辛苦，爸妈都很疼我，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觉得我的心好像被挖了一个洞，时常心不在焉胡思乱想，只要我的思想、我的情绪转动到那个缺损的地方，就会有股心痛感觉，痛得想哭。”
她常想，是否因为生父母都不在身旁，所以她才怅然若失，才有寻根的想法。
虽然她们不再当母女，方雨涵还是愿将心事对叶青妮吐露。叶青妮永远是最称职的聆听者。
“喔！”叶青妮听着女儿倾诉。
“我愈不去想，却愈容易浮上心头，我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想快乐也快乐不起来，我是不是病了？”她认真的表情像向医生说明病情一般沉重！她确实病了！病的不轻？这么多年来黯淡不明的身世让她感到卑微不堪，私生女的身分就像是一种不名誉的表征，在她心里无时无刻啃蚀着她，彷佛永远带着次等生命在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