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蝎西(高干甜文)-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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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遥是头一次见识这样的地方,难免心中不安,当然了,他不安的主要原因是今天约见他的这个人。
  张遥曾经想过,如果自己能够单独的见到她会是怎样的情形,但也只是想一想——怎么可能呢?
  所以当陆雅茹进来的时候,他立刻就从座位站起来,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陆雅茹微笑向他致意,然后把白色狐皮外套脱下来。她今天穿着高领红色的羊绒衫,黑色长裤,长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十分随意的模样。
  “小朱,今天我们喝普洱,”她吩咐着服务生,“你帮我上点点心好了。”
  那服务生微笑点头,出去了。
  “平时喝茶么?”
  这是她对他讲的第二句话,张遥想着,然后摇头。
  果然她也并没有等他的答案,绽颜一笑,“我晓得你肯定喝不惯茶的,今天便让你委屈一下吧。”
  张遥又摇头,“这又有什么委屈的。”
  陆雅茹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二人面对面的坐下了。
  只听她轻声说,“先前一段时间受尽委屈了吧……”
  张遥听得她语气中大有关怀之意,一时心酸,压抑在心头这半年多的郁闷之情霎时都涌出来,他低下头。
  服务生用托盘送东西进来,张遥侧过头,都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怎么,怎么让她一句话问得自己就这样没出息的哭了,这下,可让她看低了罢——
  服务生出去了,陆雅茹从桌上抽出纸巾递给张遥。
  张遥接过来,擦拭眼泪。
  “其实我总用不惯纸巾的。”陆雅茹这样说着,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她取了碟子里的一块热毛巾递给张遥,张遥拿过来擦了脸。
  只见陆雅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浅浅的蓝色小茶杯,她只取了一只出来。
  她先用另一个毛巾擦了手,然后把衣袖拉高,熟练的洗壶和杯子,开始泡着功夫茶。
  “这对杯子我买了两套,好几年了,我很喜欢的,这是紫砂挂釉的,你细看杯子边上,有颗小小的朱砂,怕是当时没挂匀或是后沾了一个小颗粒的缘故,但我却极喜欢的。”
  张遥细看自己面前这个杯子,原来并不是纯蓝色的,蓝白的釉面,到了杯底颜色由深变浅。
  第一泡茶,陆雅茹用它冲了茶壶茶碗,第二泡,才请张遥喝。
  张遥因为之前仔细观察了茶碗,这会儿看盛着金黄色茶汤的碗里有如盛着流动的钻石一样,“是吧,”陆雅茹看他的表情就会意的笑了,“加了茶汤,在这样的灯光下就好像突然有了灵动的生命一样,好像喝的不是茶,而是天上的星星。我但凡有不开心的时候,就用这个杯子喝茶,几泡茶过后,再没什么大不了的烦恼。”
  张遥依她所言,小心翼翼的把茶啜进口中,喝完这一杯,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心中的烦闷真的减少了。
  陆雅茹又给张遥倒了一杯,“这个颜色就不错了,如果是熟的普洱,颜色是深红的,有点像红酒,那个更漂亮。”
  张遥看陆雅茹用的杯子是服务员端进来的白色细瓷小茶碗,拿杯子的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一只红宝石戒指,手腕上戴了一只黄澄澄的金镯子,只这两样点缀,就衬得她华贵无比,美艳不可方物。
  他低下了头,听陆雅茹问他,“你母亲身体怎么样了?”
  张遥摇摇头,“没什么事。”
  “那你怎么还不回德国去呢?”
  “我只是觉得母亲年纪大了,还要照顾父亲和妹妹,反正我那边的工作已经辞了,索性在家多住些日子,好好陪陪她。”他顿了顿,又道,“这两三年,我一直在德国都没有回来过,看到父母苍老的样子,心里挺难受的。”
  陆雅茹把桌上的点心盘子朝张遥这边推了推,张遥不大好意思,又不是小孩子,何况他也不喜欢吃零食的。
  “喝茶的时候得吃点儿点心,对了,你午饭没怎么吃吧。”
  张遥最近胃口都不大好,不只他,还有他父母。
  陆雅茹指了指,“这几样都不甜的,还有牛肉干呢,”她自己拣了一块小点心,一口吃下去,然后露出非常惬意的样子。 
  张遥忍不住也拿了一块,点心做得很精致,都是按着普通人一口的量做的。
  这样边吃边喝,很容易放松,张遥慢慢打开了话匣子,把自己是怎么和方芳认识,怎样出国留学,怎样重逢,最后怎样订婚分手回国的事一一讲了,讲到一半的地方,他自己都吃惊了一下——这些话,他连父母都没有告诉的。 
  却见陆雅茹听得十分认真,并没有流露出惊讶或是任何轻视的表情,于是张遥就更加放松和放心,把自己和方芳的这段感情从自己的角度剖析了一下,最后的结论就是,事已至此,双方当然没有履行婚约的必要。
  陆雅茹点点头,原来张遥是为了责任才和方芳订婚的,既然不需要他负这个责任,他对方芳又没有任何的情义,那么方家就不应该对他再存在着任何幻想了。
  方芳听说自己产下的胎儿居然是个混血儿,立刻推说自己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又听说是个死胎,她松了口气,但见父亲的神情不对头,她就发誓赌咒的说这件事她是无辜的……
  说了半天,见父亲的情绪平稳了,她又道,“把那个东西处理了么?我要出院。”她怕自己在医院里,张遥要是来的话会露馅,结果听父亲说,张遥已经知道了,当时他和他母亲都在场的。
  方芳傻眼了。她要同张遥解释。
  方平劝女儿身体恢复能出院的时候再说吧。
  方芳不干,“那你和姆妈去找他,说什么也要让他来看我……”
  方平道,你妈现在在做手术呢。
  什么!
  原来程一锦看到那个死胎的时候突发中风,现在人在手术室还没出来呢。
  “那张遥呢?”
  方平这天在病房和手术室之间跑来跑去,然后每天在妇产科和脑外科的病房之间里跑来跑去。
  方芳出院了就去找张遥,姚含章对她说,张遥永远不想再见到她,这也是姚含章的意思。
  方芳回到家就不出门,想了几天,让父亲去找外公,说如果不能见到张遥,那她就去死。
  她说的自己与张遥的相爱版本有点像《魂断蓝桥》又有点像《魂断巴黎》,方平将信将疑,找陆雅茹商量。
  话说自打程一锦有病入院,陆雅茹就雇了几个看护,轮班照顾这母女二人,给方平减轻了不少负担,当然了,她是不会出面去医院探望的,万一程一锦看见她再受刺激怎么办?
  方平来和她说张遥的事,陆雅茹看方平那憔悴的样子,不忍心拒绝他,再说了,万一真是像方芳说的那样,没准儿这事情还有转机。
  于是,陆雅茹才约了张遥见面。
  若说两家婚事不成也就那样了,可是之前程一锦把同市长家的联姻的消息宣扬得满世界都知道了,方芳一出丑不要紧,连带着张遥家都受影响。这些天,好多个亲戚朋友打电话来,姚含章疲于应对,放下电话就大骂方芳害人不浅。
  眼见着两家都结了怨了,这婚事,也就只有方芳一人还心心念着,她只期待着外公能逼着张遥来娶她。
  陆雅茹听了张遥的讲述,也不好再谈什么。
  她亲自开车送张遥回家,到了门口,她下车从后备箱里拿了两大口袋的补品,说是送给张遥父母的。
  张遥接过东西,目送陆雅茹开车离开,直到车子转弯,才转身进了家门。
  姚含章听说陆雅茹亲自送了东西来,又嗔怪儿子不会办事,怎么也该请人家进来喝杯茶再走呀。
  还喝茶!
  张遥苦笑,上了楼。
  进了房间关上门,张遥把陆雅茹送他的那一对杯子取出来,看了一会儿又放回盒子里。
  陆雅茹送他杯子时说,希望他能尽快的从这段不愉快的事情走出来,将来他肯定会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到时候,就用这对杯子喝茶喝酒——人的一生很长,既然坏的已经过去了,就放开怀抱,等待好的来临……
  好的事情会来么?或者说已经错过,或者说永远都不会来了……
  张遥怅然的想。
  不久之后,张遥还是出国了,方芳也出国了,但这两个人去的是不同国家,没有再见面。
    亲戚
  开学了,同学们一见面自然是各自说些假期里的趣事。
  许意宁带了一堆从苏州拿回来的点心,分给比较好的同学吃。
  上了初中,孩子们分帮分派的现象更加严重,以前和许意宁打过架的白燕也上了这个重点中学,不过不是考上的,而是家长赞助的。
  她正在座位上说自己家过年的情形,“……我过年呀,去了我姑婆家,我姑婆家是许达均将军的亲戚……”
  许意宁耳朵本来不长,但白燕的声音太响亮。
  白燕得意把他们的亲戚关系说了一遍,就是白燕的父亲的姑姑的丈夫的堂姐是许达均的妻子。
  太长?
  不要紧,上课发新书之前,白燕把关系理顺了一遍又一遍,不久,关系链在别人的口中就缩短了,变成了白燕是许达均将军的亲戚,白燕是许达均将军的外甥孙女儿,白燕是许达均将军的外孙女儿……
  因为一个姓白,一个姓许,那个外字到底是省不下去了。以后每每有哪个新转来的同学或是外班的同学问白燕,“听说你外公是将军呀!”
  白燕总是羞涩的一笑,讨厌了,我爸妈告诉不要对人家说的……
  不会吧,许意宁咧咧嘴角,切——谁要理她!
  但到底是小孩子,回家问妈妈,“妈妈,咱们家有这样的亲戚么?”
  陆雅茹想一想,“我是独生女的,但你大妈的亲戚比较多。”
  那就是有可能啰?
  其实白燕还真没说谎,她爸爸的堂姑妈嫁的丈夫叫程绲,是程映琳二叔的第三子。
  程映琳二叔有五个孩子:长子程纪最惨,在1949年4月刚当上上海市的警察局长,5月,上海就解放了,程纪被判了无期徒刑送到了新疆。次子程缆在解放前就出国了,结过两次婚,现居夏威夷养老。三子程绲,四子程纬,幼女程映霞。
  其实后来因为有程映琳的关系,除了程纪之外,二房的人并没有遭受多大的磨难,几个人工作结婚什么的都没被耽误。程纬后来去了扬州,在上海的只有程绲和程映霞。
  程纪被关了四十年,回到上海的时候都快八十岁了,他被判刑的时候,妻子就同他离婚了,然后带着儿子也没再嫁,之后程纪的儿子和前妻相继去世,留个孙子和儿媳妇相依为命。他们和程纪没见过面,当然也就提不上什么亲情。所以程纪回到上海之后一直是独居。
  程纪住的那片地方原来是最破的地方,被开发商买了去要盖新房子,补了程纪一大笔钱。
  程绲的妻子听说之后,马上怂恿丈夫去找大哥,说什么大哥老了,得他这个当兄弟的为他养老。
  程纪本来不想拖累兄弟,但程绲特别诚恳的请求,一个劲儿说,长兄为父,不养父亲要遭雷劈的……
  程映霞和二哥程绲的关系并不好,也是,有个白娘娘在程家坐镇,那是谁都休想去讨便宜的。
  程绲家有个邻居心肠十分好的,有次在街上见到了程映霞,拉着她说道,“你有空去看看你大哥吧。”
  程映霞纳闷儿,追问原由,那邻居想了想,“不是我要讲人坏话的,只是你大哥也太可怜了,我们邻居住着,那么大岁数的人天天自己上街买吃的还有生活用品什么的,我看他平时吃的也就是些干粮呀面条呀,什么肉菜都没有,好像是他们家是分开吃的。”
  程映霞回家想了想,这事儿自己一个人干不成,打电话找四哥程纬商量,程纬马上就坐车来了上海,去程绲家敲门,没人开,去了几次都这样,后来他也学精了,带着程映霞的儿子,让他装成是查煤气表的,这才进了屋。
  程绲说给大哥养老,就是给了他一间方向朝北的最小的屋子住,让他自已做饭又不准他用厨房,每天只能用个小小的电热杯煮煮汤或是挂面配着买的干粮吃;使用卫生间是定时的,不能耽误程绲一家的使用,而且不准用热水……
  总之,除了能自由的上街买点东西,基本上条件不比蹲监狱好多少——最起码,监狱还管饭呢。
  程纬程映霞看到大哥在三哥家就是这样被“照顾”的,都气得差点失去理智了。程纬要接大哥离开,可程纪不愿意离开上海,他就是回来等死的。
  程纪的声带在监狱中被划破了,也说不了话,到了弟弟家买房的钱被拿了去还被如此虐待,实在是可怜。
  程纬见大哥不肯走,于是说要分家。
  程家二房其实也没剩下什么财产,房子早卖了,只剩一些家具和一点古董,如果按人头分的话,一个人也就占一两样家具,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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