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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采飞扬,整个人醒目得让人过目难忘,尤其微微一笑,淡漠的表情突然带着温柔,仿佛有着无法言传的含义。罗音不能形容那个并不是对着自己的微笑带来的震憾,她只知道自己呆站了好一会儿,有相熟的同学叫她:“怎么还不进去,马上要开始了。”她含糊说:“你先进去吧,我一会儿来。”
她并没进去听讲座,而是神思恍惚地回宿舍躺下,晚饭时间过了,她也没觉得饿,眼前充满了那个微笑的侧脸。晚上江小琳一身疲惫地回到寝室开了灯,看她躺着出神的样子,吓了一跳,伸手摸下她的额头。
“没事吧你,笑得这么神秘。”
罗音翻身坐起,疑惑地说:“我在笑吗?”
“在笑,而且笑得跟蒙娜丽莎似的。”江小琳看她没生病就放了心,“三峡好玩吗?”
“还行。”罗音这几天和几个同学结伴去了三峡,“哎,江小琳,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江小琳很干脆地说:“我信。”
罗音其实没指望她回答这问题,她只是太需要有个人陪她说说话了,这下反而被她吓着了:“我以为你们读理科的会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呢。”
第十四章 偷来的欢娱(2)
江小琳白她一眼:“我相信所有没发生在我身上的奇迹。”
“我得拿笔把这话记下来,太精练了。启智兄没说错呀,我的确总是低估了理科生的智慧。”
“你这算是在夸我呢还是损我?”江小琳哭笑不得。
“我觉得我对一个差不多不认识的人动了心,荒唐吗?”
“你旅游有艳遇吗?跟他搭讪没?”
“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主动跟他搭腔的,我只要知道这世界的确存在着一个一眼看去就能无条件打动我的人就好。”
“敢问这种神奇的存在对你有什么意义?”
“意义嘛,就是让我相信生命中还是存在惊喜,我对爱情的期待也没有错。”罗音笑眯眯地回答。
江小琳只能再白她一眼:“请你继续低估理科生的智慧好了,我不能理解你这一套玄妙的理论。”
罗音大笑,重新躺下,双手枕在脑后,她想,好吧,这的确是一种神奇的存在。对她来说,这个男人既不是同学的男友,也不是她可能发起进攻的对象,而更像一个抽象不可及的、和自己现实生活脱节的、只能存在于小说和想象的人物。如果这样的话,他是谁都没有关系吧。
她再看邵伊敏,当然有几分不自觉的好奇和研究。可是邵伊敏除了偶尔的夜不归宿,看不出异样,平静得完全不像她之前看到过任何一个陷入情网的同学。一定要让罗音发挥自己的观察能力的话,她也只能说,邵伊敏偶尔脸上会闪过一个温柔恍惚的表情,算是唯一和以前的不同了。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启智兄?”罗音近来问过很多人这个问题,得到林林总总的答案,碰到赵启智时,她当然不会放过。
资深文学青年赵启智最近却很不确定自己对此的看法,只能苦笑:“如果没有一见钟情,文学会乏味失色不少吧。”
罗音瞪他:“去你的,你居然说的不是生活会乏味失色不少。”
赵启智一怔,然后点头:“对,罗音,我对专业的选择没错,我真的不适合做文学这个行当,老是把最重要的生活体验放到后面。”
罗音打量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赵启智仿佛突然显得成熟了许多,难道就是即将到来的毕业带来了变化吗?赵启智察觉到她的注视,笑了。
“其实我在认真想,一见钟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如果你认识一个人,最初只是用理智的眼光欣赏,知道她有你喜欢的品质,是能和你合拍的类型,这应该不算一见钟情对不对。”
“不算,一见钟情应该是没道理可讲的,在你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之前,这种感觉就把你吞没了。”
“是呀,到了某一天,理智告诉你,那个人其实并不合适你,应该趁一切没来得及开始前放手是最好的选择。你却突然发现,她在你的心里成了超出理智欣赏的一种存在。你不介意她的好品质、好习惯、好性情了,只知道突然有一刻,她那么带点迷茫的出神让你心动,这种心动感来得突如其来,算一见钟情吗?”
罗音呆住,她当然知道赵启智说的是什么,也知道赵启智明白她能理解。赵启智微微一笑:“看,真的是没道理可讲的一件事,对不对?”
罗音也笑:“对,没道理可讲,可是我还是觉得,我们得谢谢生活中有这样没道理可讲的事情光临。”
“你爱上了某个人吗?突然这么感慨。”
“我爱上了想象中的爱情。”罗音狡黠地说,并不打算和师兄交换秘密。
到了六月,乐清要备战中考,被暂停了游戏。伊敏也要应付接踵而来的英语六级考试、期末考试,她谢绝了苏哲的约会,一门心思扎进了功课之中。考完最后一门,她长吁一口气,拿出手机给苏哲打电话,苏哲有个应酬,晚饭后开车来接她。
第十四章 偷来的欢娱(3)
“大学考试,我没见过你这么累的。”
“如果只过关,当然不用紧张,可这关系到我的奖学金好不好。”伊敏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当然也关系到申请加拿大学校时必须拿得出手的学科成绩,现在总算放下了一个担子。
“你也放暑假了,我有休假,我们去稻城亚丁玩十天吧。”
“不行啊,我报了八月底的托福考试,打算从明天开始最后冲刺呢,哪儿也不能去。”
苏哲很长时间不说话,伊敏隐隐觉得不妙,可是她既然不可能放弃这个暑假最后的冲刺时间,就只好面对苏哲的不悦了。不过苏哲的情绪显然比不悦更严重一点,他一言不发,将车径直开出了市区,来到曾带她看星星的那个郊外湿地保护区。
晴朗的夏日,暗蓝色的天空中,繁星如碎钻般闪烁迷人,四周有此起彼伏的虫鸣声,黑暗中还可以看到点点流萤,忽明忽暗在草丛中飞掠而过,湖面吹来凉爽的风,让人颇有心旷神怡之感。苏哲下车,仰头看向天空。
“今天忘了带望远镜,不过天气不错,也看得清楚。”他的声音一向地镇定,“这边是织女星,织女星的东边是天津四,那边是牛郎星,它们三个连在一起是个直角三角形,你学数学的,应该联想比较容易吧。这就是夏季大三角。”
伊敏顺他手指方向看去,但见繁星满天,没有月亮,这三颗星带着银白色光芒,经他一指,确实醒目。
“你看那儿,从北偏东地平线向南方地平线延伸的光带就是银河。”
那一道光带从三角形里向外延伸,横贯南北,灿烂到壮美。邵伊敏仰头看得痴了,满天星斗神秘而高远,这样看上去,仿佛时间和思绪一齐停顿,让人不知今夕何夕。
一架夜航的飞机低飞而过,灯光把宁静的夜色分割开来。她的头终于仰酸了,缓缓看向苏哲。星光下他靠坐在捷达满是灰尘的车头,看着远处湖面,手里拿着一支烟,烟雾缭绕下,更看不清他的表情了。
她走过去,轻轻弹掉暗红烟头上挂的半截烟灰:“对不起,我还是那个不会哄人却爱煞风景的家伙,你有话要说吗?”
“我在等你说,看不出来吗?一定要我跟你玩一问一答吗?”
她也和他一样,靠坐在捷达车头上,小小不知名的飞虫还眼前乱飞着,她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
“我父母离婚以后,我就和爷爷奶奶一块生活了,从十岁开始。”她头次跟人讲起了自己的家事,“我上大学以后,他们去了加拿大,和我叔叔一块生活。我报了托福,想申请那边的学校念MASTER,以后可以离他们近一点。”
“我还是得问了,你什么时候决定出国的?”
“今年才有这个想法,准备得晚了,只好抓紧时间,不然没法过托福。”
“这么说是想等托福成绩一下来就开始申请那边的学校了。”他转过头看着她,眼神锐利,“你做好了出国的打算,才决定接受我,对不对?”
“这中间没有必然的联系。”
“是吗?”他讥诮地一笑,“我当你一向诚实呢,伊敏。可我忘了,你一向最在意的是保护自己,跟我相处既然肯定有一个期限,你就觉得可以试着让自己放纵一下了。”
“你一定要这么说,我没办法。”
“这样利用我的身体,感觉很爽吧,纾解了你紧张单调的生活,又不至于留下感情的后患,多合算。”
伊敏知道无可挽回了,她想果然是偷来的欢娱,享受一天就少了一天。这么诛心的指责,她没法辩解。事实上她甚至迷惑,莫非苏哲比自己更了解自己,莫非自己的本意就是这样,只图享受一段肯定没有将来的快乐。
苏哲脸上那个笑中带的嘲讽越来越深了:“好吧,我认栽,尽管是头一次被人利用,也是你情我愿,没什么好说的。可是伊敏,如果你以为我会老实地等你考完托福,申请好学校,办完所有手续,再来跟我深情告别,那你就太低估男人了。”
“我不敢低估任何人,尤其是你。如果你还记得的话,我曾经说过,你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我不确定我要得起。”伊敏尽量保持自己语气的平稳,“可是对着你,我也有贪念,还是舍不得不要,你给了我逃离平庸生活的一个契机,为此,我感激你。”
“接下来要说永远珍惜我们之间的美好记忆对不对?抱歉宝贝,我给你的到此为止不能再多了。我从来对长久或者永恒什么的没有太强烈的期待,不过我不能接受一个女人因为肯定会分开才和我在一起。”苏哲将烟头丢下,脚尖踩过去,一直辗入泥里,“上车吧,我送你回学校。”
两人上了车,苏哲插进钥匙,狠狠一脚把油门踩下去,车子迅速穿过颠簸的土路,重新回到公路上,两人都一言不发,一直到师大东门。
车停稳后,她的手刚放到门把手上,苏哲开了口。
“明天记得给乐清打个电话,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他们应该会在这几天动身了。我想,至少你对他们还是关心的。”
“我会打的。”
她下了车,苏哲注视她穿过马路,保持着一向的大步疾行姿态。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第一次看她走远了,而每一次,她都是这么绝不回顾和迟疑,那个挺直的纤细身影没入了黑暗,他收回目光,发动车子,对自己说,就这样吧。
第十五章 一场场告别(1)
伊敏在第二天上午打电话到了孙咏芝家,跟乐清约好下午三点直接在常去的那家商场七楼电玩区碰面。
她顶着炎热的太阳来到商场,里面冷气充足,她松了口气,上到七楼,发现乐清、乐平还有那个瘦弱的女孩方文静都坐在那喝汽水。
“怎么都在这儿呀?乐平也来玩游戏吗?”
“邵老师,我不爱玩这个,我和方文静买了电影票,等电影开场呢。”
方文静仍然低着头不做声,乐清站起身走开,一会儿工夫拿了瓶冰镇雪碧过来递给伊敏:“喂,你们两个,到时间该上去了吧。”
影院就在商场九楼,乐平撇嘴:“我还要爆米花。”
乐清瞪她:“你要什么不会一次说全吗?”
旁边方文静拉下她的T恤,细声细气说:“平平,我们自己去买吧。”
“得得,我去买。”乐清认命地掉头。
伊敏忍笑不语,方文静仍是小声地说乐平:“你别招惹乐清了。”
“谁让他大我六分钟是我哥的,我就欺负他,哈哈。”乐平得意地说。
乐清将两大份爆米花端到她们俩面前,恶声恶气地对乐平说:“去吃个够,小胖妞。”
乐平也不理会他,对伊敏说:“邵老师,方文静这学期数学还是没考好,她刚跟我说很想找你给她补习。”
伊敏看向方文静,这女孩拘束地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对不起,小静,我八月下旬有个重要的考试,这个假期恐怕接不了家教。不过你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介绍我的一个同学过来教你,她叫江小琳,比我的成绩好,年年都拿特等奖学金的。”
乐清没好气地插话说:“方文静,你得找个你爸爸肯定不在家的时间上课。”
方文静大窘,脸一下红到了脖子,伊敏和乐平一齐瞪乐清,乐清只好认错:“对不起呀,我那个……我没别的意思,你当我没说好了。”
“我上课的时候,我妈都在旁边的。”方文静低着头对着桌子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乐平站起身:“别理他,他抽风呢,我们走吧。”
方文静也站起来,拿了爆米花,仍然不看着人,小声说:“邵老师,我让我妈给你打电话行吗?”
“当然可以。”
两个女孩子上楼去了,乐清已经是老大不耐烦:“可算走了。”
“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