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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澜喉咙一动,回头说:“我知道。”
封澜本来就不相信丁小野离开她只是为了投奔谭少城。可是这重要吗?她在乎的是她爱着的人背弃了她,不管出于何种苦衷,这只证明了一点,在那个男人眼里,她还不够重要,至少没有重要到可以倾听他的苦衷,与他共度一切波澜。
他走了,这就是全部的事实。
司徒玦对封澜提过,她曾爱过一个男人,胜于爱自己。那个男人却觉得自己不配。他盼着司徒玦有瑕疵,只有这样,她才能长久地留在他的身边。
在爱情里,总觉得自己不配的那个人,是真的不配。
封澜也这么认为。
她忘不了丁小野,却无法原谅他那天的决绝。
63。第63章 千年等一回(3)
谭少城用醉眼审视着站在不远处的封澜,她太像一个人,骄傲、强势、固执。谭少城讨厌这样的人,但又羡慕她,忍不住亲近她,仿佛亲近自己先天未曾得到的一切。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封澜已是谭少城唯一可以吐露真话的人。她费了心思把丁小野从封澜身边弄走,除了看好戏,未尝不是担心封澜在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身上吃更多的亏。尽管最后这一点她从不承认。
封澜去找了饭店服务员,让人把谭少城送上出租车。谭少城竟然知道明天是封澜的生日,上车前还笑嘻嘻地问她步入三十岁有何感想。想不到最先提起她生日的会是谭少城。哪壶不开提哪壶,难怪让人讨厌。
宴席结束后,吴江和伴郎老张都喝得半醉,朋友们怂恿着继续找个地方热闹,不能就此放过新郎和新娘。把双方老人安顿好之后,由曾斐牵头,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找了个夜场喝酒玩闹。
大包厢里,老张和好几个朋友正在起哄让新郎新娘变着法子亲吻。封澜在一旁喝酒,对曾斐笑道:“你看你看,吴江还不好意思。”
曾斐也笑,见封澜面前的酒杯又空了,在她倒酒之前,用手掩在杯口,劝道:“少喝点,酒不是好东西,喝多误事。”
封澜满脸稀奇,“你最近怎么回事?吃素信佛练瑜伽还不够可怕,连酒都戒了?上次你拿走我那瓶上好的龙舌兰时怎么不说喝酒误事?”
她不提那瓶龙舌兰还好,一想起那回事,曾斐脸色变了变。他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他顺手把它按掉。封澜眼尖,早看到了来电人是何方神圣,揶揄道:“干吗不接?这是今晚第几个电话?闹别扭了?”
曾斐排斥“闹别扭”这种明显有暧昧的说法。他说:“我和小孩子闹什么别扭?”
封澜不吃这套,给他开了一瓶酒,曾斐依旧坚持不喝。
“你以前没这么磨叽,怕酒后乱性?”封澜取笑他。
曾斐反应强烈,“瞎说!”
“放心吧,酒醉心明白。你又不是没喝过,酒这玩意才不会把好变坏,把‘没有’变成‘有’,它只是催化剂罢了。那些事后把责任推给酒精的都是王八蛋!”
封澜的话说得曾斐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幸而周遭灯光昏暗,无人觉察。
大屏幕上出现了《新白娘子传奇》的插曲。老张在另一头挖苦道:“这差劲的歌是谁点的?”
“我点的,怎么了?”封澜示威地举起话筒,“你说谁差劲?”
老张忙改了口:“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带劲’。这歌点得高明!大俗就是大雅。”
封澜把另一只话筒塞给曾斐,“要不要一起唱?”
曾斐打死不从,她就借着酒意摇摇摆摆地跟着伴奏唱:“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烟。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共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
老张毫无节操地认真打着拍子,曾斐和吴江大笑,司徒玦也跟着轻轻地哼。
“姑奶奶我唱得怎么样?”一曲唱罢,封澜坐回曾斐身边说。
曾斐不给面子,说:“魔怔了一样。”
“可不是魔怔了!”封澜又喝了半杯酒,“我跟你说个笑话啊。有个人对我说,爱一个人的表现就是跟她睡在一起,长久的爱就是长久地睡在一起。我前世如果是个蛇精,一定是懒死的。为什么不能多修炼几年呢?不求千年有造化,好歹修够一百年吧,也不枉费担了虚名。”
“这个笑话太成人了,我没听懂。”曾斐摇头笑道。
老张话听了一半,凑过来说:“我懂我懂,我前世是勤劳的蛇精。放心吧,封澜,我绝对修了一千年,不,一万年。”
封澜呸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千年修得性冷淡,万年修得同性恋。你修那么多年干什么?”
曾斐嘴里的茶险些喷出来,幸灾乐祸地对着老张大笑,“这个比较好笑!”
正说着,有服务员推门进来问:“哪位是封澜小姐?外面有人送东西给你,麻烦出来签收一下。”
封澜纳闷,谁会把东西送到这儿来?知道她在这儿的人多半都在旁边。她还是放下酒杯站了起来。
“谁啊?我陪你一起去。”老张自告奋勇。
封澜笑道:“用不着,你继续在这儿修炼。”
她走到前台,看到那里搁着一束香槟玫瑰。失望如潮水般涌来。封澜知道自己不争气,在拒绝老张陪同的那一瞬,她有过一丝期盼,也许来的人是他呢?然而玫瑰花让她的那一点可怜的期盼彻底落空,丁小野若会送她玫瑰,她愿意砍下自己的头给他当板凳。
手机适时响起,竟是中午还醉得一塌糊涂的谭少城。
“封澜,我送你一样生日礼物,就当为今天的事感谢你。我不喜欢亏欠别人。”谭少城的声音听起来清亮了许多。
封澜觉得怪怪的。
“你送我玫瑰花?没毛病吧?”
电话那头的谭少城笑得神秘兮兮,“别管送什么,你要是喜欢,笑纳就是了,千万别和我客气。”
“变态!”封澜看着挂断的电话嘀咕道,越看那束包装精美的玫瑰心里越发毛,里面不会藏着炸药或者剧毒吧?万一她把玫瑰带到包厢里,那里有吴江和司徒玦……虽然不相信谭少城会做到这一步,但这想象还是让她起了鸡皮疙瘩。为保险起见,经过垃圾桶时,她小心翼翼地把玫瑰塞了进去。
就在封澜直起腰时,有人从身旁经过,撞了她一下,那力度不小,封澜本已半醉,一个趔趄险些倒地,赶紧撑着墙壁才稳住身体。最近她招谁惹谁了,怎么上哪儿都遇到不长眼睛的人?
对方也意识到自己的冲撞,停下来扶了她一把。
“不好意思,你要不要紧?”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封澜抬起头,站在她面前的不仅是个年轻男人,更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男人。他看上去只比丁小野矮一丁点,皮肤也比他白。
“我这把老骨头差点被你撞碎,小心我躺下来讹你。”封澜开了个玩笑,又道,“没事了,走路小心点。”
她说着,走回包厢,听到背后有人道:“老骨头都长得像你这样,随时欢迎来讹我。”
封澜回头,那年轻的男人嘴角带笑,“这么多人我偏撞上你了,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庆祝庆祝?”
封澜并非无知少女,这样的搭讪她见多了,笑道:“打住吧,我可是良家妇女。”
“我最喜欢良家妇女。怎么,不敢来?”对方用下巴朝热闹非凡的吧台示意,“就喝一杯,人那么多,我不会吃了你。”
封澜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铁下心拒绝。他的眉眼和说话时轻佻的样子竟和丁小野有几分相似。
64。第64章 再给我一天(1)
年轻的男人自称Fox。封澜和他喝了不止一杯。他很会讨人喜欢,无论任何一个话题都可以和他聊得尽兴。如果说丁小野最擅长的事是在封澜软弱的地方捅上一刀,那么这个Fox则善于在人心最痒处轻挠羽毛。
这样的男人往往是良家妇女的天敌。
封澜曾经也是不折不扣的良家妇女——在遇上丁小野之前。Fox无疑是她一贯喜欢的类型,然而这场艳遇太过天衣无缝:一个吻合她审美取向的单身男人,出现在她最不设防的时候,请她喝着她接受度最高的酒,说着最让她愉悦的话,如果她愿意,等待她的一定还有最浪漫的良宵。这太不可思议了,神奇得像童话……或者像一个骗局。
她以前不是这样多疑的。封澜照旧把这个归罪于丁小野那个流氓的洗礼。
“你酒量很好。”Fox赞道,又给她叫了一杯。
封澜笑道:“比不上你。”
他又说了几句俏皮话,封澜的笑意开始显得敷衍。
“怎么了,在想什么?”Fox的拇指轻抚封澜的手背,她把手收回去,改为托着自己的下巴。
“我在想你们是怎么收费的,你让我太开心,我担心钱不够。”封澜终于把话说破。
Fox愣了一下,仿佛没听懂她说什么。
“谭小姐让你来的?”封澜也狐疑了一阵,一开始她以为是那个抢劫犯的女人搞的鬼,可眼前这男人显然不是一个落魄的吸毒者可以差遣的。喝了几杯酒后,封澜想通了——眼前这个人才是谭少城送她的“生日礼物”,玫瑰花只是引她出来的幌子。
他还是笑,却什么都不肯说。
“嘴真严。“封澜嗔道,“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做回头客?”
话既已说到这个地步,再掩饰也无谓。Fox抿了口酒,朝她笑,“谁是谭小姐?我从来不记得客户的名字。”
果真是这样。封澜坐实了心中的猜想,反有种宁可醉过去的冲动。谭少城可真是“贴心”,怕她寂寞,特地找来这样一个人,着实算得上一份“大礼”。她在别人心中已经沦落到需要男招待的陪伴了?也是,她都能被一个服务员弄得神魂颠倒,为什么不可以找个男招待呢?
她低头转着自己的酒杯。
“有不愉快的事情?”他凑近去看她的脸。
封澜的眼睛因为一层水光反而多了分妩媚。她反问道:“你的客人里有很多怨妇?”
“也许吧。你朋友说明天就是你的生日,要我让你不那么孤单。在我看来你根本不像快要三十岁的人。有些女人的年纪只会让她更耐看,这是长得漂亮的特权。”果然是熟知女人心思的人,说出的话也分外动听,真假反而不重要了。
“她付钱了吗?”封澜问道。
他说:“如果每个客人都是你这样的,我可以不收钱。”
“那就是付过了。”
封澜本可一走了之,但她心里忽然有个放肆的念头。她可以爱丁小野,为什么要拒绝一个不比他差的男人?这样想让她很痛快,仿佛她对丁小野的念念不忘也变得轻贱了起来。什么狗屁爱情!不过是欲望。找个听话点的不是更好?同样是骗子,这个叫Fox的至少明码标价。
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必须让自己再醉一点。
关于酒精,封澜还有个见解:当你盼望着喝醉时,通常理智残留;要是你认为自己喝再多依然清醒,那就意味着醉了。
她渐渐地觉得酒淡如水。
“不喝了,越喝越没劲。”她犹记得买单,把钱拍在吧台上。Fox扶她从吧椅上下来。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他贴心地把外套披在封澜的背上。
封澜一点都不冷,她颊似火烧。空酒杯、光影、身边的人,任何一样东西都让她振奋而好奇。
“去哪儿都可以。”他们走出喧嚣之处,封澜想起自己今天是开了车来的,费劲地从包里翻出钥匙扔给Fox,问,“有驾照吧,可以开吗?”
他接住钥匙,“没问题。车停在什么地方?”
封澜敲着自己的额头使劲想,最后还是赧然地笑,“不记得了。你一路按感应器,总会找到的。”
“也对。”Fox也笑,怕她摔倒,单手从后面环抱着她的肩。封澜晃肩挣脱,改为自己勾住他的胳膊。
冷风吹得人一抖,她依稀感到自己走到了露天停车场。Fox照封澜说的,一路按车钥匙上的感应器,不时提醒跌跌撞撞的封澜注意脚下。
夜已深。停车场四周灯杆上投下银白的光,照得人无处容身。封澜并不心急,随着Fox走走停停,身旁是用来隔离车道的绿化丛,探出来的枝杈不时划过她的小腿,她踩着自己的影子,耳边是和他交织在一起的脚步声,偶尔有车辆从身边驶过,这多像一条走过许多回的归家之路。路上有高跟鞋和人字拖交叠的脚印,有他抱怨却从未远离的声音,有她心里悄然冒出的绯色气泡,轻薄而美好。花。霏。雪整。理
“我们这样走路像不像一只螃蟹?”封澜笑得愉悦。
不等身边的人回答,前方有一辆车响应了Fox手里的感应器。雪亮的车前灯刷地亮起,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封澜摇晃着身边人的胳膊,兴奋道:“你看,小野,我就知道这办法能行。”
她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