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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分钟后,两人看着飞驰而去的吉普车。
“你刚才会不会太狠了点?”
“怎么会?我这是在帮他。他这次可不是花言巧语就能过关的,不装装可怜,又怎么能博取到小妹的同情心?”
“这也是你的惯用伎俩吧?”白致远微微瞅了他一样,冷嘲的语气里也多了一分笑意。
“伎俩?”白致立嘿然道,“二弟你说话还真刻薄……这是手段,别人想学都学不来。”
“果夫能这么做也是难得的了。”一明一灭的车灯打在他的脸上,影影绰绰的,“这样的结局,已是最好。”
他二人回了白公馆,就有下人递上一封信来。打开来一看,却是何洛辉的笔迹,书云:
“见信之时,辉当已远离。家父聩于利欲,一念之差而行鹬蚌之争,险沦为他人俎上鱼肉,幕前傀儡。所幸二位不计前嫌,阻千钧之坠于一发,力挽狂澜于青萍之末,辉不胜涕零。
余虽不敢以拳拳之心自诩,然卖国求荣之事,亦不屑不齿矣。今国事疲惫,军阀党朋,坐收暴敛;民众懵懵,虽有目而寡视,杳不知其大乱将生。内忧外患并起,实危急存亡之秋也。天下动荡,硝烟日薄。夫日寇枭獍之心,豺狼之欲,信犯境杀戮之日当不远矣。惟愿我辈克己攘举,上下一心,共赴国难,尚有求胜之望。假以时日,辉亦愿尽绵薄之力。山长水阔,有缘自相逢。
另:自古盈虚有数,兴尽悲至,趋危趋安,进至难期。前车之覆,当为后人之鉴也。”又有朱笔所书:“阅后即焚。”
白致立看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学的古文,吊书袋一样——书法好像也进步了。”
白致远淡淡瞅了他一眼:“是谁以前总嘲笑她文墨不通、笔走‘龙蛇’的?”
“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转开话题道:“依你看,总统这次会不会赶尽杀绝?”
“这可是叛国罪。”白致远想也不想就答道,“即使有总统夫人在,洛辉或许能免罪,何立钦却是断无生路的。”
“我也是这样想——不然他就不是总统了。”白致立的脸上是少见的凝肃,“能不能逃走,就要看洛辉的手段了。”
“她会不会留在南京?看似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我们能想到的,总统一样能想到。”
“总统他生性多疑,总是比别人多想了一层。所以兜来兜去,还是留在城里最安全。”
白致立此刻又恢复了嬉笑的神色,瞅着白致远道:“这次切断何家的经济命脉,多亏了你的手腕。不如……”
“我没兴趣。”白致远淡漠的瞥了他一眼,“这次如果不是你的面子,我也不会掺和。倒是你,真没料到……”
“好了好了,当我没说。”白致立笑眯眯的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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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小时之前。
沪上码头。熙熙攘攘的人群。
天色渐晚;不时可闻轮船尖利的汽笛声。
一名金发碧眼的年轻人站在甲板尽头;目光焦灼;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又渐渐暗淡下去。
突然他眼前一亮;兴奋的迎上前去:“白小姐;你来了!”
“你别误会;我只是来同你告别的。” 眼前的人穿着杏黄的雪纺洋装;目光清澈明亮;正是白静媛。
“我很感激你对我的一番好意”她见Steven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劝慰道:“这世上从来就是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少。但是我不能勉强自己的感情,也不想你将来后悔。所以只能说声抱歉了。”她制止了Steven想开口辩解的冲动;“你听我说完——我认为喜欢一个人就要全心全意。如果我接受了你的感情,对你来说就太不公平了。你将来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孩子,她的眼里将会只有你一个人……”
“那你呢?你的心都给了那个人,还会爱上别的人吗?”他的眼里是浓浓的哀伤,仿佛也明白了这个女孩已经在一夜之间长大,变得更加坚强,却依然执著。
“将来的事谁会知道呢?”白静媛笑笑,笑容不再勉强。
远洋大渡轮的汽笛这时又鸣叫了一声。
“那你珍重。”Steven恋恋不舍的再看了她最后一眼,“我想这次,是真的该说farewell了。”
“Don’t be so sad;””她真诚的伸出手去,“说不定以后我会来英国旅行,你不欢迎吗?”
Steven走后,白静媛就一直坐在江边的长椅上。她原就生的洋气,又是静静坐着,平添了几分高贵忧郁的气质,过往的行人侧目,纷纷猜测她的身份,却没有人敢前去搭讪。
夕阳像个橙红的咸蛋黄一样,一寸一寸朝着江中心掉下去,水天之际的云霞泛着些微的樱红色,格外温柔。
最后的几线阳光移到她的脸上,淡淡的流金,犹胜胭脂。
远处的钟楼敲了七下。金属的钝脆之声袅袅,一击一切,每一下都像敲在心上,隔着江水传来,更是说不出的怅惘之意。
两岸的灯火一盏一盏、一片一片的亮起来,如繁星,如烟火,几乎夺去了天上月亮的光环。
今晚的月好圆好大,隐隐还透着橙红色,似是有些不祥。
月盈月缺,终有定数,“用心眼去看”,难道就能看到一个不同的月亮?
码头上的人流渐渐稀疏,也不知过了过了多久,她才站起身来,招了一辆黄包车,回白家在上海的别馆。
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垂着头;一个她绝对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的人。震惊、讶异、愤恨……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和揣测,都在那人抬头的一瞬间化为子虚乌有:“你的眼睛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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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场衣香鬓影名胄云集的婚礼,可是因为子矜心里存着先入为主的谜团,总觉得透着几分诡异。婚礼最后总统夫妇相携而来——之前她也在报章上见过程佩佩的照片,然而见着了本人,似乎才真正明白“唯有牡丹真国色”的含义。那一分气度高华,与她的妹妹大不相同。今晚程素素主动过来与她寒喧,态度极其亲近客气,倒叫她无端端的疑惑起来。
六月的天气已经炎热,她原就睡得极浅,夜半几声蛙鸣虫叫,便惊醒,觉得躁热,起身去园子里透透气。
夜风中浮动着蓼繁的香气,叫人陶陶然的晕醉。
明月斜过半墙,树影斑驳,风移影舞,珊珊可爱。
池塘里的睡莲静悄悄的,浮萍一样的圆叶,三三两两,温婉的敛着花骨朵儿,好像睡着了一样。塘边有小小铃兰绽放,花枝纤柔细长,叶蔓如鞘,乳白色的花朵,垂若串铃,娇俏可爱;又有几枝早结了果实的,色若宝石,圆润红亮。
缓步行来,突然听到花丛里似有女子的呜咽声,凄凄幽幽的,若有若无,在这深夜听来便分外诡异。子矜壮起胆子又前行了几步,便见一个小丫鬟半蹲在地上,正自哭的伤心。
“你是哪个房里的?为何躲在这里哭?”
那人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见是四太太,又慌忙行礼。依稀辨出是之前服侍二太太的小丫鬟,好像是叫瑞瑛的,便问道:“深更半夜的,作什么躲在这里哭?”
她嗫诺了半日,才怯声道:“今天是二奶奶的五七,二奶奶待下人一向很好,所以……”
子矜闻言皱了皱眉:“那你脸上的红印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小丫鬟回答的时候目光闪烁,显是在撒谎。
“我……”瑞瑛眼见得瞒不过去,只好答道:“我今晚整理二奶奶遗物的时候打碎了一个香炉……”她形容身量尚小,此刻头发凌乱,神色间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倒叫人起了怜惜之心。
虽然她说得不尽不实,子矜也不想逼急了她,只道:“既如此,下次小心点也就是了。这个样子倘若让人见了又不待见你。”瑞瑛只鸡啄米似的点头,她迟疑了一下,又道:“如果有什么委屈的,可以找你翠墨姐姐商量。”
瑞瑛走后,子矜正待往回走,才刚转过身来就怔住了——几步开外的塘石上坐着一人,月光照在他的白衬衣上,澄亮似洗,化作一袭冷艳的银。正是她这些日子唯恐避之不及的二少爷。正待悄无声息的走开,白致远却在这时转过头来。月光下他的脸色微白,眼中却是深郁的黑。一时只看见他身后烟波浩淼的池水,波光粼粼、碎银点点,直如梦似幻的缥缈。
瘦尽灯花
她呼吸微微一滞,“红颜祸水”四个字齐齐涌上心头。一直深觉大少爷的容貌堪比“色若桃花”,此刻方觉得二少爷也是好看到了让人想要叹气的地步。
“你想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比月光清冷,打破了这静谧的气氛。一双秋水深瞳望过来,明锐慑人。
子矜有些心虚道:“我哪有?”事实上自从她遭人陷害那日以来,他俩还没有面对面交谈过。虽然前几日白致远回来了,但子矜花了一个多月犹未想出应对的法子,是以想尽了法子躲着他。谁知千算万算,人算不如天算,竟还是在这里撞上了。搜肠刮肚一番,只好没话找话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他也不答,又转过头去看那池水,却淡然道:“你这滥好人的姿态,要做到什么时候?”
子矜只见他不再就那一话题纠缠,忙着松了口气,过了一阵似才明白他意中所指,想必她和那小丫环的对话定被他一字不漏的听去了。虽然早已听惯了他的冷言冷语,却也忍不住反唇相讥道:“你这刻薄挖苦人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虽然她看不见他的脸,但仿佛能窥到他唇角边的笑意,突然就失了恼意。
一响寂静,落在他俩之间。
身上蝴蝶袖的袖口随风轻摆,一拂一搭的摩挲着肌肤,微痒。
子矜立了一会儿,正在犹豫要不要走开,白致远却于此刻冒出一句:“我小时候曾经掉进这个池子里。”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子矜听得不明所以。
只觉得他的声音好像一下子退到了很远的地方,带着几分水汽的凉意:“当时佣人在那里大叫,她想都没想就跳了下来——其实她自己根本不会游泳。你说,她是不是很傻?”
子矜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隐隐有金红的色泽,有些诡异。
她觉得对话也正在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理智告诉她应该装着没听见然后走开,可是她却没有动弹。也许是这晚风太温柔;亦或者,是他的背影透着一丝脆落;也许——她真的如他所说,是一个滥好人吧。
“你说的‘她’,是指二太太?”她小心翼翼的揣测道,生怕惊破了这夜的低迷。
“其实从小到大,我对她都很冷淡。”他还是那个姿势,也没有回头,“其实我和父亲一样,骨子里是看不起她的。”他的声音渐低,“表面上再孝顺,又有什么用?”
子矜一直知道自己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却从未想过眼前这个人也会有吐露心迹的一天,一时大脑运转不过来,只是凭着习惯和本能开口:“她不会知道的;假使万一猜到了,亦不会责怪于你。”
他回头看她。
这时一片云彩流过,遮住了明晃晃的白月光。
“其实她什么都不懂,又软弱可欺,你知道她明里暗里吃了多少亏……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他只是平淡的叙述,子矜却懂得。眼前仿佛出现一个小小的孩子,冷冷的眼睛看着每一个人,周遭是潜伏涌动的敌意。大家族历来生存不易,要博取父亲的宠爱,善良柔弱的母亲,还有年幼的妹妹;以二太太的性格,她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出当年的情形。
子矜心中柔情忽动,仿佛看见了那个年幼的自己,渴望着母亲的亲近,亦是同样的寂寞。
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声音是多么的温柔:“这世界上懂的人太多,不懂的反倒是福——二太太其实是个明白人。她已经放下了,你又何必以此自苦?”
月色重新落进他的眼睛里,子矜这才看见他目光濯濯的盯着自己,先前的迷惘之色已经散去,竟是灿若星辰,似有凛冽电光一乍而过。
子矜脸上一热,所幸所立之处背着月光,应该瞧不真切。正想说些什么,他的话语却如同一声惊雷,惊破这风露清绵的静谧:“我回来的太迟,她才会被人害了。”
子矜猛地一惊:“怎会?”
心中却极快的划过一道光,那个至今都没有查出的多嘴的下人,还有今晚扯谎的丫鬟,眼前仿佛有谜云迭起,似黑雾重重。
他一步步走近她:“你也怀疑的,是不是?”冷凝迫人的气息,他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