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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个可能。”子矜蹙眉,“衣服拿来了没?”
“拿来了。”
她接过来凝神嗅了嗅,脸上的神色有些惊疑不定:“若果真是这样,她的心也忒狠了些。”
…
转眼这日即是白致立的生日。
府里摆满了大捧大捧的玫瑰,犹如云蒸霞蔚一般——粉白,大红,乌紫,各自鲜艳明媚,均是从法兰西空运过来,才从枝头剪下不久,娇嫩的花瓣上尤自带着露珠。
晚宴虽然作时兴的西式派对形式,延请的也多是新贵巨贾,但摆在铺陈着雪白餐巾的长桌上的食物却是中西合璧,应有尽有。除了各种牛排羊排烤肉之外,还有许多中式的盆菜,名字也起的新奇——诸如花好月圆、翠柳啼红、雪泥鸿爪、踏雪寻梅、明月翡翠、玉树金桂、丹凤朝阳等等,绿的碧绿,红的娇红,煞是好看。更有许多精致的中西点心,仅是蛋糕就有戚风蛋糕、香草乳酪蛋糕、柠檬奶油卷、巧克力起士可丽、五壳核果糕 、樱桃摩卡幕斯等数十种,琳琳琅琅,让人目不应暇。
白致立就站在一簇花丛之后,愈发显得色若春花,目似明星,正同几位女影星谈笑晏晏。那慵懒绵绵的眼神,转盼而有情,神情似是专注又似漫不经心,引的一众女子纷纷把爱慕的目光投向他。
子矜看了一眼伺立在身侧的绿珠,也是有些痴痴的,晕生双颊,如粉荷垂露,几分袅娜动人。忍不在心中默念:桃花,桃花……
正待收回视线,眼角的余光不经意扫到站在大厅角落的红袖,见她一脸茫茫然的样子,才想起近来鲜少见到她,即使每次见到亦是若有所思的怅惘,不由得心念微动,正欲过去问个究竟,却见金小姐一个侧身,转过头来同她说话。
今日她穿了一件杏子红的镂花夹纱旗袍,领口微低,剜成桃心的样子,更显得延颈秀项,眉目鲜妍。自前日冲突后她倒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对子矜的态度却客气了许多。“那位许小姐,还真有本事,连警备总司令都能搭上。”语气中不掩鄙视之意。
子矜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许曼丽,却于印象中的艳丽颓靡大相径庭,没想到她卸了浓妆之后的皮肤是这样的苍白,像是那种极白的羊胎瓷。极瘦削的身段,却穿了一件黑色旗袍,又奇异的协调,说不出的瑰姿艳逸。满座的金玉明珰,粉黛云丛,只有她一人眉目萧索,神情疏淡。发边上发福的中年男子殷勤备至,她也只是冷淡以对。仿佛感受到了子矜注视的目光,她回视,微微颔首致意。子矜亦回礼,再看时,红袖已不见了踪影,她与金小姐敷衍了几句,便起身上楼去。然而红袖不在自己的房里,路过隔壁一间厢房的时候,隐约听见里面有人声:“……府里好大的排场。”然后似乎是小红的声音:“我听张妈说,老太爷当年七十大寿的时候,贺礼堆的山一样,珍馐琼液流水介一样的上来……宫里的排头也莫过如此了……连恭亲王的世子都来了……”后面的话她走远了听不得真切,隐隐好像听到“红……身……”的字眼,也没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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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却有人上门来求亲,原来是有位秘书长看上了金小姐,所以请了大媒来提亲。大太太因对金美婷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本来想把你指给致立,可是这孩子脾气倔,又是个定不下来的主,无谓白白耽搁了你——如今有了合适的人选,又是年轻有为的,不如就……”
金小姐闻言大惊:“姑妈!我还不想嫁人。”
“又说傻话。”大太太的脸色甚是和悦,“女孩子哪能在娘家呆一辈子的?”顿了顿又道,“你们家的情况——眼下能嫁给门当户对的,有什么不好的?”
“姑妈。”金小姐这下真急了,“您不是最疼我的么?——我不想嫁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婷儿!”大太太打断她,语气里已经有了丝不耐烦:“我这可都是为你好,你要想清楚了。还是……”她眯起眼睛,“你有了意中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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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表哥!你帮帮我——你跟大夫人说,我不要嫁给那个什么姓方的秘书……”
白致远正在书房找书,金美婷突然门也不敲的冲进来,一张俏脸上满是泪痕。
他看她一眼,又回过去继续翻书:“方明我认识,人还不错,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她不解。
“可惜他没什么眼光。”说着也不管金美婷脸上下不下得来,径自说道:“你别还觉得降尊纡贵的,要是娶了你这样的大小姐,他倒霉才是真的。”
“原来在你的眼里,我就这样不堪么?”她气到极点,反倒忘了哭了。
“我说的都是事实,表妹,”他第一次肯叫她表妹,金美婷一时痴痴的,“人贵有自知之明。”意态从容,却有几分语重心长。
她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说着手下意识地揪住他的袖管,楚楚可怜。再高傲的女子,再爱情面前亦是卑微。
白致远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很巧妙地挣开了她的手指:“不关你的事。”
明知道他从来对她都是冷漠,然而那样清冽如冰的优雅气质,总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即使代价是被冻伤、溃烂,乃至体无完肤。
“是谁?那个人——是谁?”她以为他默认了,声音也激动起来。“难道外面的传说是真的?你真的和那个交际花……”
“都这么久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你可知你最大的毛病在哪里?——” 白致远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眸中微有一丝怜悯之意:“你太势利、甚至都不懂得掩饰一下。”
金美婷的脸上满是惊愕,他的语调与之前相较,已是最柔和的一次,然而说出的话却比冰刀更寒:“给你一个衷告——想要别人尊重你,首先得学会尊重别人。”
顿了顿他的视线瞟向门外,“说到底,高傲只是对自卑的掩饰而已。”
最后一句轻描淡写,却刺穿金美婷内心深处最不堪一击的脆弱,顿时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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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傲只是对自卑的掩饰而已。”还真是无情呵,子矜心想。她正巧路过,撞上这一出戏码。表小姐虽然不招人喜欢,却也是痴心,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正要走开,却对上白致远濯濯深远的目光,像是看到她心里去。远远的听见他开口:“很多事情,还是不要说破的好,可是现实总是逼得我们不得不去说破。”声音清幽,如深潭里的水。
她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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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子矜正在房里教翠墨如何对帐,听到有轻轻的叩门声。
翠墨去开了门,却是红袖。
她直直的走到子矜面前,“噗嗵”一声跪下:“太太救我!”
子矜看了一眼翠墨,翠墨会意,左右探视后才关上房门。
“你起来说话。”翠墨顺势过来掺了她一把,只觉得她的手又冷又粘,像是出了很多层汗、又干了。夜很深了,她还穿着日间的衣服。
子矜递了杯水给她,直到杯里的水止住了轻漾,才柔声道:“你别怕,能帮你的我一定会帮。”
她开口,脸色却微微发白:“我、我有了孩子。”
人性本恶
子矜和翠墨对视了一眼,彼此在对方的脸上都看到惊诧的表情。
“大少爷知道了没?”瞧红袖这样子,多半还没说。
“我、我还没敢告诉他。”
子矜微一沉吟:“那你等着,我去跟他说。”说着作势就要起来。
“别!”红袖慌了手脚,拉住她的袖管,“别去。”
翠墨忍不住开口:“姐姐都愿意替你作主了,你还怕什么?”红袖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子矜见她神色哀惋,想了想也有些明了了,她放缓了声音:“好,我不去。只是你又能瞒得了多久?”
红袖踌躇半响,才抬起头道“我、我想离开这里。”
子矜和翠墨面面相觑。
红袖走出房门后。
“姐姐,她不会就这么走了吧?”
“不会。她怎么舍得?”子矜脸上淡淡的,“又想做少奶奶,又害怕大夫人,我看她心里矛盾的很哪。”
“姐姐?”听出她话里隐藏的一丝尖锐,翠墨有些愕然。
子矜揉了揉眉头,神色疲倦:“那一件还没解决,偏又插了这一杠子。真是让人心烦的很。”
“姐姐你别担心,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你跟红袖说,孩子的事、要她千万别跟别人说起。”
次日一早,却听闻金小姐是夜又同大夫人吵了一架,大大触忤了她的意,竟连夜离了白公馆,自然方家提亲的事也就此作罢。金美婷虽然娇纵任性惯了,大抵还是有几分傲骨的。
子矜本想找个机会探探白致立的口风,怎奈他一连几日没有归家,自是无从问起。她也考量过避开大太太直接请老爷作主,若是白舜华拍了板子,料想大太太鞭长也是莫及了。然而红袖的性子是顶要强的,必是因为不甘心屈居人下做个小妾。若以白家现在的地位,扶一个丫鬟做大少奶奶,这无疑几近于天方夜谭的事了。兜来兜去,还是要看大少爷的意思。红袖找她哭诉,来一招以退为近,无非是想搏取她的同情,好让她出面来抗衡大夫人。这府里的人心呵,子矜心叹:算盘一个比一个打的精刮。
…
夏至已过,转眼小暑将至。
这一日天气异常的闷热。
热滚滚的气流哄哄的挤作一处,流金铄石一样。
整整一天都没有风,风停云静,树安水止,只有那知了不厌其烦的聒噪声。
傍晚却突然起了风,略微有了舒爽的凉气,然而还是闷,蜻蜓在空中低低的飞来飞去。
子矜坐在园子里乘凉,石桌上摆着拿井水湃过的紫玉葡萄、垂丝樱桃、白沙枇杷和水晶梨。
她坐着看一本书,瑞瑛在边上打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绿珠端着盘子珊珊而来:“太太,这是厨房刚做的冰糖银耳燕窝羹,您要不要尝尝?”
子矜看了一眼:“搁那儿吧。”想了想又叫回绿珠:“等等,你还是把这给红袖送去。给我端碗绿豆汤来就好。”
夜里众人已经歇下,绿珠突然跑来猛敲子矜的房门:“不好了四太太!红袖姐姐她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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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矜身上还穿着软绸的绣花睡衣,只在外面胡乱罩了件外套,在红袖房外踱来踱去。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血,好像是打翻了一大盆水,从床上一直洇到地上,那被子本来就是红的,浸了血就变得黑涔涔的,形状可怖。
要是红袖有个万一——她突然打了个寒噤,拢紧了身上的外套。
“大夫,她怎么样了?”
那大夫不住的摇头:“失血太多,怕是……”
子矜心里一沉:“那孩子呢?”
“孩子?”那大夫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那位小姐根本就没有怀孕。”
“怎么会?你是不是搞错了?那、那那些血是怎么回事?”事情出人意表的诡异,她不免急躁起来。
白舜华此刻走过来道:“你别急,听大夫怎么说。”一边吩咐下人:“派人去找大少爷。”又问那大夫:“无缘无故她怎会如此?”
那大夫沉吟了一下才道:“这位小姐好像是误服了藏红花。”白舜华听到“藏红花”三个字,似乎有瞬间的失神,只听得大夫又接着道:“她天生不足,体内气血时旺时虚,乱而无章,本就需要好生调理着……加上又是行经期间,服了此种药物,引起血崩也是难免。”
越往下听,子矜的心就一点一点沉下去。转头的瞬间,看到二少爷的眼中似有寒光一闪,朝着她比了个手势。
子矜换了衣服去后花园。
乌云蔽月,四下里静极了。
眼前一人转过来。
“她又出手了。”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
“只要不是她一个人干的,我们就能找到证据——人心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可是……总不能严刑逼供吧。”
“利诱通常都比威逼来的有效。”
“我明白了。万一不行呢?”
“请、君、入、瓮。”
……
她默然良久才道:“红袖她这又是何苦?”
“聪明反被聪明误。她虽然可怜,但也是自找的。”一贯淡漠的口气。
“你这人,怎么这样冷血!”子矜气结,然想到他说的虽然刻薄,却也是实情。
“还有大少爷,要是他不去招惹红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