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减半分,反倒更强烈了。慕容皋并不知道她已经听说了外间的传闻,只道她是小孩子脾性,于是只是好言柔声抚慰。他的怀抱带着灼人的热力,安安渐渐止住了哭泣,可是这样不真实的温暖,仿佛稍纵即逝的沉沦,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想到这儿她又惶恐起来,她拉住他的手指,发出燕语呢喃一样的声音:“不要丢下我。”慕容皋只看见她的眼中水光一片,和脆弱娇怯的表情。似乎透着浓浓的依恋和忧伤。身上幽谧的香味透来,竟是蛊惑人心的美丽。“好。”他偏头,吻去她眼角的泪。
“永远也不要。”她似乎安心了一些,可是又低低地补充了一句。
慕容皋并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他已经解开了她的腰带。密密的吻落向她的脖子、锁骨……。睡裙像羽毛一样飞起来,轻飘飘地覆在地板上,宛若一朵半开的白玉莲花。
他的唇如卷着炙热的火苗,吻到哪里,她就融化到哪里。手脚全都发软,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脑中像焰火绽放一样轰然炸开。她无意识的攥紧了身下雪白的床单。那样的凶猛,几乎要磔碎一个生命的纤微,碎了,连每一快灵魂的碎片都在轻轻啜泣,幸福到颤栗的瞬间。她闭上眼,一切都不复存在,掉进一个黑沉沉的永无止境的梦里去。
恍惚中又是千年之前的断桥之下,青蛇清冷的吟唱: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那位余小姐如何处置?”
安安听得出段副官的声音。段副官跟着慕容皋最久,跟着他出生入死,是他最得力的手下。
安安站在门外头,生生煞住了脚步。
门内沉默了很久,传来程副官的声音:“先生说了,说不得只好让她先避避,到别的地方住了。”顿了顿他似乎长叹一声:“除了名份之外,我看司令是什么都愿意给她的。”
段副官好像说了句什么,程副官又道:“先生还吩咐下来:他和程小姐订婚的事,先别露了口风,等他这次回来再慢慢劝余小姐。我们还是小心些好。”……
她的脸色一层层的白下去。几乎要瘫倒,然而还是扶着墙踉跄着赶在两人出来之前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硕大的一面穿衣镜,映出安安此刻苍白的容颜和大而失神的眼睛。华衣美服,却只是红颜枯骨。颈中的钻石坠子凉凉地冰着脖子,镜子里看去,似莹然晶亮的一滴泪,在她削薄的美人骨间摇摇欲坠。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颗钻石,那样尖锐的痛,几乎要把她的心生生剖开。她觉得眩晕,想出去走走,却忘了自己还趿拉着绣花拖鞋,被那走廊上厚厚的波斯地毯一绊,几乎踉跄着跌倒。斜刺里抢过一只手来扶住她:“余小姐,你没事吧?”是小玉。
她像是突然被惊醒,怆笑起来——是呵,“余小姐”!她从来都只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她并不是慕容夫人。只是她还之前还隐隐心存幻想,以为他待她总有一些真心,也许有一日他会娶她。然而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没有背景,没有有权有势的亲人,一个小明星而已。只因为这容貌,才雀屏中选,充作了他愉悦消遣的玩偶。她所求的,终究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是痴人说梦。然而就算只是一场梦,她也愿意在梦中死去,永不醒转。
小玉见她笑得古怪,便扶着她回房间坐好,又倒了杯茶给她。她似行尸走肉一般喝了茶,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似乎苦得很。小玉说了几句什么她没有听真切,模模糊糊的被搀着躺下了。昏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只觉焦躁难当,浑身火烧火燎一般,迷糊之际似乎有人走过来,她想说话,嗓子却很痛,好像重感冒时的情状。突然额头上冰凉凉的,她伸手去摸,是一块湿毛巾,却正好盖到一只手上面。鼻端问到一股熟悉的薄荷烟草的味道,她沙哑着挣扎出声:“是你么?”眼前视线一片模糊,只依稀看得出是个穿军装的人。她觉得身上更烫了,睡裙不知不觉间已经褪了一半。那人说了句什么,转身要离开,安安一把拽住他的手:“别走!别丢下我!”
床上的帐幔落了下来。
窗外急风骤雨,满树的花瓣禁不住摧残,落了一地。
薄薄的纱帐沾满了鲜血,仍然静静地萎顿在地上。
鸳鸯锦,曾经绚烂若霞,绮丽不可方物,如今却碎成裂帛,寸寸成灰。
太幸福了,上天有时会忍不住伸出手来折断它,锦瑟蝶翼撕裂,惊的人们措手不及。
芙蓉帐,红如血,触手凄艳冰冷,是你眼角最末的一滴眼泪。
最纯情的开头,往往有着最不堪的结局。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风住尘香
绿珠走开以后,白致立才缓缓说道:“许小姐真是好心计。”他的脸上淡淡的,眉心却簇了起来。
“这个局固然巧妙,可是她也并没有成功不是吗?”
“不,她成功了——”白致立摇头,“话又说回来:她倒是能耐的很。”这话似有一点激赏之意,他突然嗤的一笑:“黑木这次估计要气疯了——”
“此话怎解?”难道她的原意并不是刺杀总统?
“按理我是来不及赶过去救人的,偏巧就接了个神秘的电话。还有、我看到那几个黑衣人一直等到总统现身才动手,却是冲着绿珠。”
子矜细细体味他的话,想通后也是暗自心惊。“这也太冒险了!有万分之一的差池,且不说总统先生,绿珠也很有可能会丧命。她真忍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干这样的大事,作出点牺牲是必要的。” 因为恨,所以狠;因为有复仇的意志,所以忍。可是仇恨原就是一把双刃剑,自己也会被割得鲜血淋漓。有那么一个瞬间,子矜在他脸上看见了一丝恍惚,但很快又被满不在乎的语气取代:“也不知这会儿总统同总统夫人摊牌了没有?”
子矜默然。许曼丽的计划,竟是要分化两人——因为过去的事,总统定会认定是程家主使的,再加上今天的刺杀,只怕夫妻之间的嫌隙是免不了的了。复仇者,诛心为上,这倒比单纯的杀人要高明许多。
她下意识地摇头:“我看总统夫人,不像是这样的人。”
白致立好像想通了什么,脸上重新有了笑容:“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呢?再说了,就算不是她,也是为了她;总之脱不了干系。”
子矜虽然很同情余小姐,可是也无法认同许曼丽的作为:总统一旦出了事,得益的还不是日本人?再者她也觉得十年前的事情没这么简单。其实她对第一夫人还挺有好感的,不过,世事难料,也不排除她看错人的可能性……当然这都是她作为一个局外人,才可以冷静的分析个中的利害关系;换作了局内人,如何还能顾得上其他?不管事态如何发展,她总是希望能将各方面的伤害降到最低,可是,他们白家应该插手吗?不对,到如今,他们其实已经陷进去了:因为绿珠,因为白致远,如今白致立也势必不能旁观了。这次第,怎一个乱字了得?她开始觉得头疼,一手抚上额头:“这样棘手,该如何是好?而且,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单纯,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白致立却不以为意的笑着打断她:“有我们在,你不用担心。”他的话总是说的轻飘飘的看似不着斤两,可是却不由自主地让人信服。说罢又瞅她一眼:“二弟去找许小姐了?”
子矜唔了一声,脸却不由自主红了。刚才她问白致远:“要不要我去说?”他的眼神有些古怪,半响才道:“你去只怕不好。”待她回过味来,他已经出门了,气得她直欲跺脚。可是,好像也并不是真的生气……
“也是,‘你们’都是有能耐的,当然是‘能者多劳’了。”这话有几分挖苦的意味,白致立自不会听不出来。子矜也不去看他的低头窃笑,扭身走了。
与此同时在日本人的军部秘密小楼里,黑木正在大发雷霆。“废物!”他一脚踹翻了凳子,正砸在适才任务失败的为首的黑衣人头上:“三个人对付一个都不行!你们太给天皇陛下丢脸了!”那个忍者只是一声不吭跪着,鲜血流了一脸也不去擦。
“白致立!又是你!”黑木阴恻恻地笑了一下,优美的唇线抿成一个残忍的弧度:“我们走着瞧!”
言毕他瞟了一眼他的手下——按规矩,任务失败了的忍者是要剖腹自杀以谢罪的,可是这个人他留着还有用……于是他说:“风池——我会向上级汇报,让你这次戴罪立功;你知道我一向看好你,我妹妹在世的时候也很喜欢你、说你是我们大日本帝国最优秀的忍者!”
那个叫风池的人木头一样毫无表情的脸上抽搐了一下:“岚,……她真的说过?”
黑木不动声色拍拍他的肩膀,脸上表情复又转为狠戾:“是!你要记得她是被那个姓白的杀害的!你要给她报仇!”
慕容皋去了几个地方,回总统府的时候已是晚上八九点的光景。下人比了个手势,即是说夫人又在放映室看电影了。程佩佩有晚饭后看电影的习惯,如果得空,就会放一些欧美的片子看,都是从中央电影厂拿过来的原版片子,些些都是没有剪辑过的。她习惯晚睡,慕容皋有时候陪着她看,有时候就先去就寝了。几位相熟的太太小姐偶尔也过来一起看。他进去的时候正在放耶稣救世的故事,正播了个开头。陪坐的是程立夫的夫人何淑凝,自从何家出了事,何洛辉又失了踪影,何淑凝却仍常来走动,并未受到冷落。这当中当然一半是程立夫的关系,另一半就是程佩佩了,她对于历朝历代“连坐”的“传统”很是不满,又说他执掌的是新政府,要讲法制,不能行旧王朝的那一套。慕容皋素来很是尊重她的意见,况且之前由于行事过激,大屠杀那次引起了很多非议,后来也就收敛了许多。
何淑凝站起来打招呼,程佩佩仍是坐着,只是回头笑了笑。慕容皋对两人点点头,安静的坐下来看电影。
“我,主,宽恕我要宽恕的人,但是你们必须宽恕所有的人。”
“你们必须在心中说--让神在你与我之间审判,并且按照你们的行为赐给你酬偿……”
程佩佩似乎也注意到他有点反常,于是过了一会儿何淑凝就起身告辞了。电影暂时停了下来。屋里重又灯火通明。程佩佩对放映的师傅道:“明天再接着放吧,我同先生有事要谈。”待周围的侍从都退下了,她才问:“还在为日本人的事伤神么?不要紧的,爸爸说了,过几天国会有几位将军要来参观,我们再去见见。”说话间仍是银齿吐珠搬的娓娓动听。慕容皋点点头,看了夫人一眼:灯光下容色绝丽,同十年前一点都没有变,好像时光在她身上凝住了一样。他却于此时想起另一张鲜亮的脸来,心中顿时微痛。
程佩佩被他瞧的不好意思,眼波流转间似恼似嗔的推了他一记:“你倒是说话呀!”慕容皋臂上吃痛,闷哼了一声。程佩佩这才惊讶的捋起他的袖子来,意外地看到层层纱布裹着,显是伤的不轻,当下又是心疼又是埋怨道:“这是怎么搞的?!护卫都干什么去了?”
他捋下袖子,口气有些淡淡的:“你别急,不过是出了点小车祸,不关他们的事。”程佩佩觉得他态度反常,不由疑心问他:“当真是车祸?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慕容皋嘴一张就欲反问,出口却成了托辞:“没有的事。你别瞎想。倒是明天我不能陪你去段家了,你替我赔个不是。”这明日原是段副官老母的八十大寿,他如今也是中将军衔了,请了许多人,早就下了帖子,原是答应了要去的……程佩佩心中仍是疑惑,这厢慕容皋却径自上楼去了。
她蹙眉,让侍女重又喊了放片子的师傅来,继续坐在黑暗中看电影。
“你知道么——我不怕死,死有什么好怕的?”她的眉端似乎凝着讥诮,“可怕的是活着,无穷尽似的——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事情会糟到什么地步,会有多么不堪,甚至有可能比最坏的还要坏。难熬呵,难的是煎熬。漫长的是生命,活着才受煎熬。我倒想一死了之呢,只可惜,连死都不能。”说到后来,已是心如死灰的平静。
“没有什么不能,只是你自己不愿。”他看上去并没有被她哀伤的语气打动,只是清明的眼闪了一下。
“你怎么会懂呢?”她微笑起来,“我和安安、我们,只不过是在苟且偷生。”
“你或许是,但是不要扯上你妹妹。”他总是能用最简单的话去点破事情的本质,“她已经放下了,放不下的是你——你真的是为了安安报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