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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手握利刃竟然一时忘记了言语,十四的眼睛微微眯着,金色小剑在指间收紧,十三手中的剪刀保持着固定的角度,忘记了开合,计轸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着,众人眼神之中都有着不可置信的狂喜,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计轸提着剑慢慢地逼近,林子中余下的十数名杀手也随之慢慢靠上来,林中空地的圈子被压迫得越来越小。
听到周围的脚步声,曲铃儿仿佛忽然惊醒一般,霍然转过身来,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计轸,尖声叫道:“不要过来!”左手之中赫然握着一把寒光刺目的匕首,手腕处却被夜玄殇紧紧地握住,停留在她胸前心口的位置,尖锐的刀锋已刺破了胸前的衣衫,殷红的血浸染了雪白的云衫,宛若绽放着点点桃红,而另一只手上的匕首赫然正中身前男子的胸口,男人的左手紧紧捂在伤口之上,仍有鲜血自指缝间淋漓而出……
计轸缓缓停住脚步,慢慢眯起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曲铃儿,语调阴沉地说道:“你要做什么!”
曲铃儿一下子愣住了……她以必死之心,一刀刺向自己,一刀刺向夜玄殇,却从未想过夜玄殇会在千钧一发之际,不顾己身地阻止了刺向她身上的刀锋……男人胸口之上猩红刺目的鲜血,淋漓着的又是谁人的痛楚与心伤?
计轸提剑继续迈步上前,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止,四周忽然静悄悄的,仿佛只剩下行走间靴子踩在树叶之上发出的沙沙声音。阴霾的天幕下,尸鹫在低空中盘旋着,不时地在周边密林落下,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气在四周弥漫着,曲铃儿眼睛大大地睁着,看着那把黑色的剑,散布着恐怖的死亡气息正在一点一点地逼近!
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曲铃儿蓦然挣脱了夜玄殇对其手腕的禁锢,匕首停在自己的咽喉处,叫道:“别过来!”那声音凄清旷远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浑然不似自己。
计轸皱着眉头但还是停下了脚步,几乎是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曲铃儿,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你我都是亡国之奴,只有杀了他,太子才会赦免我们的族人,你我才可以得到自由,过上你喜欢的生活……否则所有的人都会因你此刻错误的选择而死!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曲铃儿!你爱上他了,是吗?!”计轸面部扭曲着,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嘶吼。
曲铃儿面色一片苍白,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握着匕首的手却始终不曾离开颈部要害。一只温暖的手缓缓覆上她的指尖,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慢慢地松开她因过分用力而指节苍白的手,那匕首“噗”的一声扎在了身前的土地上,曲铃儿蓦然回过头去,正看到男子苍白却坚毅的脸,锋锐的薄唇淡淡地挑着,没有了平日的讥诮与戏谑,棱角分明的轮廓在幽暗的光影下有着难得一见的柔和,就连那双眼睛也终于不再一脉的深邃幽黑,泛着温和的光泽,静静地注视着她,三年来,她从来不曾像现在这个样子被他看进眼里。
他轻挑着眉峰,淡淡地挑唇,说出来的话依旧让人不受听:“杀手做成你这个样子,还真是失败!”
曲铃儿咬着唇,终于有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一滴一滴落在身前男人的手腕之上,声音哽咽:“你早就知道,为何还要这么做?”
夜玄殇笑笑,挑唇欲答,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寒芒,就在同时,曲铃儿感到身后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穿云裂石般自背后袭来!女人霍然回首,张开双臂,挡在夜玄殇的身前,却感觉身子一轻,已被夜玄殇甩臂间带至身后,长剑入手,半空之中,双剑交击,强大的斗气漫空暴开,夜玄殇身形剧烈地一震,胸中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冲口而出,手脚竟然一阵酸麻无力,低头间看到胸前伤口已呈一片黑紫之色!计轸被剑气激得倒退数步方稳住身形,阴笑声中,又是一剑刺来……
第107章 第五章
白影一闪,曲铃儿已挡在夜玄殇身前,计轸长剑堪堪刺到,眼神一震,终于停在女人的咽喉处,凝而不发。
曲铃儿淡淡地一笑,那笑容宛若吹过幽幽山谷的轻风,淡而缥缈,却一瞬间灼痛了计轸的眼底,他就那样呆住了,似乎迷失在那样笑容里。眼中掠过痛苦颜色,生命犹如一幅墨色淋漓的画卷在眼前渐渐展开,承载着过去喜悦与悲怆,越过生命的阡陌纵横,奔涌到眼前的一刻却终被无尽的血色淹没,原来再深刻的感情,再忠贞的誓言也经不过时间的消磨、现实的摧折,他和她终成陌路,他忽然阴沉一笑,声音低沉而嘶哑:“你我的自由,族人的存亡,难道都不及你身后这个男人重要吗?你到底要做什么!”
曲铃儿惨淡一笑:“三年前,从你亲手送我到楚国的那一天,我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回去。计轸,如果你念当年旧情,就让我亲手来了结这一切吧!”
计轸看着她,女人的眼底泛着坚毅的光芒,那些凄惶、无助就在方才一瞬间消失了,眼前的女人变得如此陌生,却又让他不忍心去拒绝,他闭了下眼睛,终于还是一步一步退了开去。
曲铃儿转回身,拾起地上的匕首,看着夜玄殇,嫣然一笑,“三公子,我可以吻你吗?”
夜玄殇强撑着身形,看着他,眸光幽邃,淡淡一笑挑唇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铃儿,我该拒绝吗?”他轩朗地挑起英挺的眉峰,唇角微微上扬着好看的弧度,曲铃儿一笑,手掌之下,尖锐的锋芒逼在夜玄殇后心要穴之上,丰艳的红唇却慢慢靠近男人薄锐的唇锋,一千多个日夜的隐忍与无奈的索求化成此刻绵长的一吻,丁香暗渡,缠绵若水。
夜玄殇默默地拥着身前柔若无骨却热烈如火的女子,一双眸子深沉如漆黑的海,翻滚着幽邃的漩涡。他轻轻一叹,按在女子后心之上的手环上纤弱的腰,如海岸之上矗立的礁石,坚定而沉默地回应着女子热烈的渴求。曲铃儿微微笑着,默默地闭上眼睛,终于有泪水自纤密的羽睫之下缓缓流淌而出,滴落在唇间。夜玄殇只觉怀中的身躯微微一震,口腔之中忽然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忙低头看去,只见一缕乌黑的血丝自女子唇畔缓缓溢出,身子渐渐瘫软在自己的怀里。
“铃儿!”
夜玄殇和计轸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曲铃儿艰难地牵起唇角向着夜玄殇温柔一笑:“三公子,你体内的毒已经解了……铃儿只求你一件事……”
夜玄殇行功内视,果然体内真气运转自如,胸口处仄闷烦恶的感觉也消失了,凝思一想说道:“你口中的毒丸便是匕首之毒的解药。”
“不错,这两种毒相克相生,只中其一,必死无疑……但若两毒融汇,毒性立解。”
夜玄殇眸光一凝,忽然起手拔出胸口处的匕首,鲜血登时喷溅而出。曲铃儿伸手替他捂住伤口,淡淡地说道:“三公子,你这又何必,铃儿一心求死,身上之毒又何止这两种,原先在半月阁画舫之内你处处避我如蛇蝎,今日怎么反而忘记了?咳咳……”说着一阵呛咳,吐出两口鲜血,夜玄殇见那血色乌黑,显然中毒已久,想是她口中毒丸一破,已引发全身毒性。
“铃儿只求公子答应我,若有一日归国,请赦免我阖族之人,给他们自由……”夜玄殇轻轻闭了下眼睛:“这杀戮因我而起,也应因我而止。我答应你!”
曲铃儿舒心一笑:“公子可曾记得初次见面时,铃儿唱的那首曲子吗?”
“一曲离殇,莫问归程。”
“好想再为公子歌上一曲啊……”
夜玄殇淡淡扬眉,将女子轻轻地放平在落叶铺陈的地面之上,轻声说:“那就请为我再歌一曲!”
男人握紧手中的剑,慢慢地站在身,长风卷起漫天的落叶,在半空之中凌乱地飞舞着。
女子声音缥缈,歌声如诉,字字成殇。
……
计轸似乎陷入了一个迷离的梦境,仿佛又回到很多年前,白衣少女站在银色风铃下,和风而歌,胸中的血肉似一层层剥裂开来,喉咙中终于迸发出野兽一样沉痛的嘶吼,“杀!”四周刀光剑影凛冽,杀气奔涌如潮,闪电一般向夜玄殇袭去。
墨襟翻飞,剑现寒芒,一抹冷酷的笑痕凝聚在唇角,夜玄殇长啸一声,剑如狂飙,当空迎上!
朱红飞溅,血染一地尘沙。
天地低昂,寒风萧瑟。
生与死,只在一瞬。
十三到死也没有明白夜玄殇的剑是如何割裂自己的喉咙的,眼睛里似乎还残余着方才那一瞬间的影像,玄色的身影裹起刚烈无匹的剑芒,那个人仿佛幻身为一把恐怖的剑,带着绝杀的气息袭向自己和周边的黑衣杀手,一瞬的无情,一瞬的残酷。天空似乎下起了一场红雨,漫天血色中,歌声歇,断魂飘零。
原来论起杀人的技巧与天分,自己终归是差得远了。
鲜红的血自喉间翻卷的红痕处汩汩流出来,他艰难地扭动脖子,看到离自己不远处,十四仰面倒在地上,手中的盾牌被一剑贯穿,血自他的身下缓缓流出来。他扯着嘴角“嗬嗬”地怪笑,握着剪刀的手慢慢松了开去……
夜玄殇一身血污,单膝跪在地上,浑身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味,玄裳之上早已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长剑插在身侧的泥土中,手剧烈地颤抖着,鲜血自握剑的指间淋漓流下,而手臂之上一把金色的小剑贯臂而过,他的头微微低着,凌厉的目光却透过血污的眼帘,射向身前不远处。
计轸提剑狞笑着,声音低沉阴冷:“一个剑客如果连手中的剑都握不住,他的结局将会是怎样的悲哀!”
夜玄殇挑眉冷冷一笑道:“呵,不会比你更悲哀!”
“狂妄!”语音未落,漆黑的剑带着死亡的气息,闪动着刚烈无匹的剑芒当胸刺来。夜玄殇双目微凝,身形一动未动,玄衣被计轸的剑气激得在半空扬起,一抹笑痕冷酷,身形微侧,归离剑在计轸长剑贯体之时蓦然出手,双手执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不可思议的角度,斩向计轸的身体。计轸惊惧,长剑运力回抽,那剑却似生生嵌入到对方的肋骨之内,根本不动分毫,身体只来得及微微向左一侧,左掌向夜玄殇胸口击落!
决绝的诱敌之招,无情的铁血杀戮,剑刃透体,血肉横飞!
“格”的一声,夜玄殇肋骨被剑绞断之时,计轸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与自己的身体分离,而指尖仍然紧握着那柄漆黑如死亡的剑,一起跌落尘埃,英俊的脸因剧烈的疼痛而强烈地扭曲着,喉咙中爆裂出撕心裂肺的狂吼……
夜玄殇胸口被计轸雄浑的掌力所击,如遭重锤,一口鲜血呛出喷染衣襟,踉跄着倒退数步,却以剑拄地摇晃着站定身形,抬袖擦去唇角血迹,笑容桀骜,语气散漫:“手中握不得剑,恐怕连剑客之名都担负不起了吧!”
计轸缓缓跪在当地,半幅衣裳染血,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喷薄着无尽的恨意,用残余的左手试图拿起地上的长剑,却是徒然。就在此时,身体侧后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计轸眼角余光瞥得黑衫晃动,当下大笑起来,“夜玄殇,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声音几似癫狂,笑声戛然而止,他并没有回身,只冷冷地向身后的杀手下达着诛杀的命令:“杀了他!”
那人慢慢地走近,蓦然出手,剑光闪过。
计轸只觉腹部一阵巨痛,低下头看着透体而过的长剑,一脸的不可置信。慢慢地转过头去,却一瞬间恍然。
苍白的脸,墨黑的发,血红的唇,奚雪衣阴恻恻地笑着,一身黑衣,显然是临时换的,宽大的黑衣架在他瘦削的身体上,空空荡荡,他慢慢附在计轸的耳际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大这个位置你坐得够久了,也该轮到我了,就让小弟亲手送你一程!”奚雪衣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将手中的长剑抽离计轸的身体,剧烈的疼痛让计轸忍不住周身颤抖着。
“彦翎在哪里?”夜玄殇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传来。
“呵,我倒要忘记了,三公子,谢谢你送上的厚礼。至于彦翎嘛,虽然告不告诉你,现在已无多大区别,不过我奚雪衣是信守承诺之人,也省得公子到了地下却做了糊涂鬼,三公子可曾记得义庄那口石棺,你和计轸搜遍了义庄每一处地方,却哪里知道彦翎就在石棺下面。”奚雪衣越说越得意,仰面狂笑着,夜玄殇微微抬起头,深眸之中若有惊电一闪而过,指间长剑瞬间出手,势如流星一样向前飙射出去,计轸看着那宛如神迹的一剑,必杀的一击,忽然一笑,猛地用残存的手臂紧紧箍住奚雪衣的头颈,奚雪衣未及挣扎但听“噗”的一声,那剑洞穿了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