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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般往西宸宫围来,心知纵使击败连相,此时仅凭二人之力,也无法自千军万马中斩杀太子御,反而可能身陷重围,所以唯有速战突围,方是上策。以夜玄殇之智,自然亦深知此点,当下催发真气。
“喝!”
面对如此庞大无匹的压迫,连相深知此时的夜玄殇乃是生平罕遇的强敌,若令他将气势提至巅峰,自己将连唯一取胜的机会亦失去,别无选择,终于低喝一声,抢先出手。
身旁杀手应机而动,子娆冷笑一声,“寻死!”身形瞬移,风中长袖飞旋,幽光流影,化虚而实,一股阴柔之劲,将刀光剑影尽数席卷。
鱼背宽剑沿着某种奇异的轨迹,划出七八个轻弧,往夜玄殇剑锋挑去。
夜玄殇倏地踏前一步,发出“噗”的一声,夜风火势,仿佛随着一股无形的剑气卷出,归离剑骤化一点星芒,突然消失了踪影。
“当!”直到双剑相交,急于躲避袖光的杀手,方才看清归离剑天马行空般的一击,便在下一刻,为其风雷并发般的剑气,迫得滚跌开来。
一抹玄色飘忽如魅,穿入战阵中心。
蝶焰似借风势,骤然大盛,每一点金芒绽开,便有一人惨呼毙命,血色伴着火光,漫空流放。
连相周身杀气愈盛,鱼背宽剑“哧哧”疾响,精芒连闪,连挡归离剑忽重忽轻,快慢无迹二十余剑,倏然化作三道利芒,从绝不可能的角度,同时绞向对手。
夜玄殇蓦然旋身,归离剑犹如神迹一般电闪而至,准确击中幻影中真实的剑身。
一声龙吟声起,双剑间迸出刺目如盲的寒光,两人身子一晃,同时后退,只不过夜玄殇一步辄止,连相却连晃两下,方才站住脚跟。
归离剑迎风前挑,一股浩大的剑气随着夜玄殇目中毫不收敛的神光澎湃而出,四周飞焰枯叶,均被旋风扬起,自他身旁狂卷飞舞。
遥遥观战的众人,皆是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仿佛夜玄殇人与剑突然浑融为一,在夜空之下,化作崇峻透云的山峰一般,其深不可测度,其险亦无从超越。
太子御眼睛一眯,再次掠过了森寒的杀机,右手缓缓抬起,身后弓箭手弓弩皆张,一排排涌上前来。
随护太子的正是禁卫统领虞峥,见状心中暗惊,忙道:“殿下,弓箭无眼,恐伤了自己人。”
此时连相手中宽剑振起寒烈的锋芒,衣袍无风狂飞,长笑一声,倏地左脚踏前,剑光往夜玄殇前胸劈去!
太子御唇角冷冷上挑,手指向前一挥,嘴中吐出令人心寒的两字,“放箭!”
连相不愧为东宫首席高手,在夜玄殇刻意的气势压迫下,仍旧保持着绝对的冷静,毫不影响剑势发挥。当此一步跨出,以高明的步法带动身形,竟是瞬间标前丈余,剑锋以迅雷不及的速度直取对手,凌厉的剑气将整个空间完全笼罩,令人感觉无论如何闪避,皆无法避开其雷霆一发的攻击。
唯有上品高手,方能在举步瞬间营造出如此胜负立判的优势。
“好!”夜玄殇冷喝一声,掣剑前冲!
漫天箭雨,便在此时倾盆而至!
万千利芒,穿透火光。
受此气机牵引,子娆一声清啸,衣袂肆扬,随着冲天而起的身影,玄袖千丝化作万道旋舞的云光,清辉飞绕流射,四面杀手皆被卷入其中,顿时变成首当其冲的活靶。
光华如幕,几将夜色照亮。与此同时,归离鱼背两剑锵然交撞,魅影漩涡中心,蓦见夺目光团,整个空间仿若一凝,刹那之间,自那光芒下迸射出强横无匹的剑气。
夜空纷纷箭光,如撞铜墙铁壁,伴着无数血肉残躯,向外激飞坠落。
一道惊雷裂破夜空!
连相自战阵中倒飞出去,满口鲜血喷上衣襟。夜玄殇霍然旋身,双目神光电射,锁定众人簇拥下白袍身影,长啸声中,归离剑化身惊电,凌空向太子御扑去。
弓箭手尚未来得及准备第二轮射击,骇人的剑气已灭顶而来。
半空之中,连相骇然色变,顾不得内伤加重,硬是提气横移,截向归离剑夺命的寒芒。“人家兄弟亲热一下,你莫碍手碍脚!”身畔一声轻笑,子娆飞袖击出,顿时迫得他改变方向,更被千丝附影追缠,不得已向下坠去。
闷雷乍响,阵前战马惊鸣,长嘶而起。
太子御反手拔剑,猛地纵马越出,迎上归离剑惊天动地的一击。
“轰!”
数道长闪划裂黑暗,夜雨破空而下!
两柄长剑之间,劲气溅雨爆射。
太子御虎口震裂,佩剑几乎脱手飞出,座下战马一声惨嘶,被剑上传来的劲气震得口鼻冒血,当场跪地倒毙。
太子御一个翻身滚下马背,长剑钉入青石地面,划出长长刺目的火花。
夜玄殇凌空一剑劈得太子御狼狈落马,亦被他透剑而来的真气震得手臂生痛,纵声大笑,当空向后退去,落地时反手一剑,正往刚刚站稳脚步的连相面门罩下。
子娆袖底夭矫灵光,伴着雨雾冰丝同时攻至。连相立时变成腹背受敌,岂敢在他二人联手之下逞强,骇得抽身横移,全力向左避开。
禁军侍卫刀剑齐发。
夜玄殇轻声冷哂,身形一闪,左掌破空虚击,于漫天寒芒中借势携子娆斜飞出去,“夜玄御,想要秘玺,十日后我在苍云峰恭候大驾!”半空改变方向,落往雨密烟浓的东殿。
“给我追!”太子御怒火中烧,猛一拂衣震退赶来相护的侍卫,咬牙下令。
“殿下!”
连相飞退回来,与虞峥二人左右近前,齐声阻止道:“殿下金体尊贵,莫要亲身犯险。”
太子御眼中透出森然寒意,“竟胆敢入西宸宫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走脱!”
虞峥立刻道:“夜玄殇尚未离开王宫,臣即刻调动禁卫封锁九门,令人严加搜查,就不信他还能插翅飞了出去。”
太子御沉着脸略一挥手,虞峥微一欠身,回头命道:“你们保护殿下,外三部人马随我封城!”率半数禁卫离开。
目送禁卫迅速布防,连相沉声道:“殿下,夜玄殇既已见过大王,秘玺恐怕当真落入了他的手中,与他同行的女子该是那王族公主,倘若帝都正式插手此事,便是极大的麻烦。”
夜雨浇下,西宸宫并不严重的火势已然渐熄,唯余烟尘满地,枯叶席卷。太子御看向黑暗中帷幔深寂的寝殿,冷然道:“能一剑令你受伤,夜玄殇果真今非昔比。哼!此二人竟然进出禁宫如入无人之境,传我命令,西宸宫秘卫,一个不留!”
连相眼中掠过一道冷芒,下颌微抬,示意亲卫前去,沉声献计:“殿下不妨放出消息,便说夜玄殇私闯西宸宫,自大王手中盗去秘玺,这样便连王族亦无法维护他,至于这里……”他伸出负在身后的手掌,轻轻向下一挥,做了个干脆的手势,“弑父夺宝,二公子岂会坐视不理?正好借他之手,一举两得。”
太子御冷眼一眯,“老二上次入楚,并未痛下杀手,国师对他已经不甚放心,决定清理门户,以免夜长梦多。他的武功更在老三之上,趁其不备尚可收拾,否则打草惊蛇,让他与老三联起手来,那才叫真正麻烦。”
连相显然对夜玄涧亦有些顾忌,沉吟片刻,再道:“若如此,西宸宫这里便不必操之过急……”跟着声音略低,在太子御耳旁密语几句。
太子御侧首看他一眼,目光微闪,缓缓点头,“言之有理,西宸宫尚且有些价值。只不过,也要等他二人有命活到明天再说!”
连相道:“夜玄殇能潜入西宸宫,除秘卫之外,其他人也未必尽数可靠,我亲自去看看,以防万一。”
太子御脸上浮起笑容,“辛苦首座了。”
寝殿深处,白虎秘卫的尸身四下横卧,断刀残剑,鲜血蜿蜒玉阶。
夜雨未能洗净空中浓重的血腥,枯枝败叶随风卷入,长长的宫帷却在潮湿的雨意里凝滞沉默,一动也不动。天色将明,正是这深宫长夜最为黑暗的一刻。
殿中灯火早已灭尽,唯有染血的金帷背后透出丝丝雨光。王榻之上,一阵阵痛苦的喘息声如同困兽濒死,仿佛在下一刻便会骤然而止,却又偏偏无法获得这样的解脱。
太子御站在王榻之前,隔着一层凌乱的烟纱看向帷帐深处,眼中黑暗翻涌,情绪莫测。
“殿下。”
轻怯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太子御侧眸回身,晦暗的灯帘之外,低头跪着一个朱衣长发的女子,手中金盘捧着一盏新热的汤药,一个碧玉瓷瓶。
侧旁燃起的宫灯,照亮了女子半边容颜,纤细柔荑托起琥珀色的汤药,如画眉目,微映莹光。
太子御目光扫来时,女子越发深深垂首。
忽然间,白色金纹的长袍掠面而过,太子御伸手拿起了药盏,袖间冷血的气息,瞬间令人窒息。
女子微微一颤,不敢抬头,却又忍不住向上瞥了一眼,只见太子英俊的轮廓逆了冥光,剑眉入鬓,若沉永夜。太子御扬手拂开帷幔,声音仿佛雨夜深处交织的暗流,不见一丝感情,亦不觉一分温度,“父王受惊了,儿臣来服侍父王用药。”
他俯下身子,亲手将老穆王扶了起来,侧影重叠好似父慈子孝。
玉盏送至唇畔。
老穆王喉咙深处喀喀作响,手指紧抓着被衾,窸窣发抖,似是想要挣开。太子御唇锋一利,沉声道:“我亲手喂你,你却为何不喝?”说罢扶着他下颌的手用力一收,顿时,便强将那滚烫的汤药灌进他嘴里去。
跪在帘外的女子听着老穆王剧烈的呛咳,美目微阖,露出不忍的神色。
但这汤药却是奇效,只灌进了大半,老穆王喉中发出一阵浑浊的声响,蓦地吐出数字,“你……这个逆子……”
太子御眼神一变,手底力道骤然收紧,迫至榻前,森然道:“我要你在此安享荣华,这么多年始终未下杀手,可是你,竟然将秘玺交给老三!你终于得偿所愿,他拿紫晶灵石,回来交换王位了吗?”
老穆王瞠目视他,半晌说不出话,只是蹬得床榻砰砰作响。伴着帘外女子轻声惊呼,太子御猛地松开了手,“哐当”一声,榻前碎玉四溅,药盏摔个粉碎,“哼!别以为有了秘玺他便斗得过我,跟我争王位,做梦!你便好好活着,看他如何送死吧!”
说罢他拂袖起身,向外走去,路过女子身边脚步一停,冷冷道:“按时给他喂药,人若是死了,我拿你是问!”
那女子抬起头来,看着太子扬长而去的身影,目中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
第114章 第七章
箭声雨势落向身后,夜玄殇带了子娆投身一座装饰华美的宫殿,一闪没入雨中,竟往太子居住的东宫而去。
太子册封之初,穆王特降王旨,辟琼湖御苑,发民夫万人,整整历时五年,为储君建造墨宣、承澜、永宜三殿。整座东宫琢玉为台,引湖为池,雕梁画栋,广殿瑶阁,其规模建制几胜西宸正宫,恩宠寄望,可见一斑。
如今病榻上垂死的君王恐怕从未想到,三十年心血,养虎成患,一朝兄弟阋墙,自己最不愿看到的一幕却在这美轮美奂的宫宇间成为染血的现实。
自古天家荣华路,白骨亲恩终不还。
两列火光出现在碧树掩映的宫苑前方,夜玄殇一揽子娆纤腰,两人掠向临湖高耸的山石之后。十余名铁甲禁卫自近旁巡逻而过,紧接着,便有另一队禁卫自对面经过,可见太子御已下令对整座王宫展开了严密的搜索。
趁着禁卫交替的空当,两人再次施展身法,悄然潜入了永宜殿的一座侧苑。
此处宫苑规模较小,在渐深的夜色下便显得精致宁静,当中一座双层重檐的金瓦殿阁,两侧檐下挂有精巧的玉石风铃,雨滴自檐角淅沥坠落,不时轻轻作响,阶旁一溜青石宫灯在寒夜雨意里透出朦胧的微光。
东宫禁卫尚未寻来此处,瞒过普通的宫人对夜玄殇和子娆自非难事,两人轻而易举地进入了二层香阁。室中绡帐烟帷,暗香萦绕,一盏紫金琉璃灯悄燃案旁,观其陈设,显然是某位嫔妃的住处,却不知为何深夜之中主人外出不在,唯有几个垂鬟宫女侍奉殿外。
“太子御定会命人封锁宫门,四处驻兵,墨宣、永宜两殿是东宫妃嫔居所,他们即便搜查也不敢太过放肆,我们正好先在此睡上一觉,等他们折腾够了,再设法出宫不迟。”夜玄殇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封了自己肩头数处穴道。
子娆眸光微挑,转袖压上他左臂,低声道:“你不宜再逞强动手,莫当这血蛊之毒是玩笑。”即便隔着微湿的衣衫,夜玄殇臂上仍透来火灼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