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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娆亦抽身后退,半空中连续三个急旋,袖袂流水般向内轻拂,飘然落向他的身后。
子娆与夜玄殇联手对敌早有默契,但像姬沧与皇非这样强劲的对手也还是第一次遇到。而且皇非的剑法原本十分张扬霸道,出手向无余地,姬沧的剑法则素以阴寒邪戾闻名,往往剑出封喉,诡谲叵测。但此时两人佩剑交换,竟然连武功招式亦随之改变,姬沧的剑法变得雄浑开阖,霸气凌然,尽显一国雄主纵横叱咤之色;而皇非却剑走偏锋,令人莫测深浅,血鸾剑在他手中可谓出神入化,随心所欲,显示出他炉火纯青的武功修为,以及无比丰富的实战经验。
这一切都表明此二人确实足以列名九域上品高手的巅峰,倘若单打独斗,无论子娆还是夜玄殇皆有与之一决胜负的实力,只是此时逐日、血鸾二剑攻守进退几乎无懈可击,这份浑若天成的默契令剑法威力成倍增长,想要取胜便绝非易事。
石台周围光影飞旋,丝雨漫空,四人落地之后都一动不动,调息补充方才一场拼斗所消耗的真气。皇非原本有伤在身,姬沧与夜玄殇之前动手亦耗费了不少体力,此时倒是子娆最占优势,片刻之后,她第一个睁开眼睛,扫向皇非,曼声轻道:“夫君与宣王联手,真真好生厉害,我们就这么打下去,恐怕几天几夜也分不了胜负。我们在这里耽搁上几天倒也没什么,就是不知,玉渊城外的宣军是否能抵挡得了我王兄的手段,夫君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
她说话含嗔带笑,甚是动人,皇非和姬沧却同时一惊,这时候,乌云密布的雨夜中忽然冲起莫名的亮光,闷雷滚滚,合璧城四处浓烟直起,刹那间火光冲天,照得夜如白昼。
夜玄殇与子娆微一对视,后者低声道:“粮仓。”赤焰军守卫早已前去查看,尚未见人回来,忽闻城门处轰然巨响,喊杀声随之传来,隔着风雨依旧清晰可闻。
片刻之后,一名赤焰军战士纵马奔至,未到近前便飞身而下,快步跪倒,大声道:“启禀殿下!白虎军趁夜攻城,南北二门皆有敌军出现!”话音未落,另有哨兵飞马回报,“殿下!城中四处粮仓起火,火势猛烈,难以扑灭!”
夜玄殇已知白虎军开始行动,朗声大笑道:“宣王殿下,恕我们不奉陪了!”跟着一剑劈向二人,剑气冲霄,两道玄色身影破空而去。
姬沧怒叱一声,袖底烈芒爆现,撞上归离剑送来的真气,激得飞沙走石,风雨狂啸。只是瞬间,夜玄殇二人已消失在漫天急雨之中,姬沧心下恨极,但他与皇非皆曾百历战场,并非鲁莽之辈,知道眼下敌军临城,不宜在此纠缠,当机立断,亲自调兵迎战。
城外飞雨如织,一处地势略高的山丘上,白虎军火把林立,簇拥着上将军卫垣指挥战斗,旁边一名白衣轻衫,乌发及腰的妩媚女子,与他并骑而列,不断对进攻的战士发出灯火号令。
白虎军战士前赴后继攻向城池,宣军匆忙迎战,箭矢如雨飞下。这时候,浓烟遮天的城中忽然蹿起一道明亮的烟信,那白衣女子媚眸轻扬,“他们联络到殿下了!”随她话音落下,前方有道人影疾电般掠过战场,闪向这边叫道:“美人堂主,跃马帮已经拿下北门,冥衣楼烧了他们四座粮仓,快点趁火打劫,去夹攻他奶奶的!”正是负责联络的金媒彦翎。
白姝儿不由大喜,卫垣拔剑出鞘,喝道:“传令,集中兵力,进攻北门!”身后白虎军齐声呐喊,二人纵马而出,率领大军潮水般向着城门冲去。
城门处硝烟弥漫,横尸遍地,少了城头箭矢威胁,白虎军轻而易举便突至城下。城门早已洞开,只见一队人马冒雨自内杀出,领头的正是夜玄殇、子娆、殷夕语、颜菁以及冥衣楼一众高手。后面剑光成片,战马如云,赤焰军重兵掩至,众人且战且退,迅速向外城方向奔来。
卫垣当即一声令下,白虎军中弓箭手前冲跪地,放箭掩护众人出城。敌军当中分开,两侧掩杀,同时现出阵后盾牌手抵挡箭雨。此时只听一声惊魂长啸,赤焰军中有道红色人影凌空射出,人未近前,狂烈的剑气已席卷八方。夜玄殇暴喝一声,“来得好!”旋风般转身,归离剑上寒光四现,似是飞龙出海,卷起千里云气,万丈风尘,漫天惊电里,迎上那嗜杀的烈芒。
风雨爆射,天地如盲。
姬沧一击而退,飞身落回赤焰军战阵之中,眸中异芒大盛,脸色忽然变得赤红如血,一连三次,复又恢复白皙。夜玄殇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穿出城门,纵声大笑,“宣王殿下不必送了,来日我们战场上见!”
白虎军虽然攻入城中,却不再恋战,立刻变换阵形,掩护众人撤退。冥衣楼部属随后压阵,待到宣军追出城来,数十支水龙齐齐对准城门,黑水烈焰冲着敌军迎面喷去,大雨之中形成一道壮观的火墙,逼得宣军人惊马嘶,频频后退。
皇非落到姬沧身边,对上前追击的赤焰军将领喝道:“当心伏兵,莫再追击!”血鸾剑随手回鞘,跟着拂袖按上姬沧后背。
姬沧得皇非相助,就这样站在雨中调息运功,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方才睁开眼睛,狠狠道:“好个归离剑,好个夜玄殇!”皇非心中亦是凛然,单凭一剑便令姬沧负伤,夜玄殇今晚已足以名动九域,跻身当世绝顶高手之列。昔日困于楚国的夜三公子,今日化身云龙,裂土称王,他的态度立场,又将给天下动荡的形势,带来怎样莫测的变化?
此时夜玄殇与白虎军杀出城中,五千兵马毁了宣军粮仓重地,搅得合璧人仰马翻,姬沧铩羽而归。众人破局脱困,一路奔向夜雨雪岭,皆是心绪振奋,纷纷纵马长啸,痛快不已。直到离开合璧十余里的汐水之畔,夜玄殇方才下令停军,白姝儿、卫垣先后上前参见,问起今夜城中情况,彦翎不由添油加醋,将冥衣楼如何以猛火机关连烧宣军粮草,跃马帮如何偷袭守军,夺下北门,夜玄殇二人又如何在柔然族掩护下杀出长风台与众人会合一一道来。
白姝儿一边听着,一边移目掠向子娆,不知她怎会此时在合璧城出现,又与夜玄殇如此亲近。子娆正自远处烟火未熄的夜空收回目光,看向夜玄殇,问道:“不要紧吗?”
夜玄殇耸了耸肩笑道:“恐怕需要调息几个时辰,不过下次再见到姬沧,就未必输给他了。”
众人这才知道他最后硬拼姬沧一剑受了内伤,子娆长睫微抬,掠过一丝笑意,“我要回玉渊去,你和我一起去见王兄吗?”
夜玄殇道:“穆国大军已到长原,我会在汐水上游扎营,待一切布置妥当再去找你喝酒。”
子娆微笑点头,“好,那我去了,保重。”
夜玄殇挥了挥手,子娆与冥衣楼众人掉转马头,风雨之中,向玉渊城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出版,圈个句号有违本心,点个逗号有违事实,以编校的时候遇到的标准而言,当用句号和逗号都不合适的时候,改分号,那么这里就暂时来个分号吧。更新不停,但实体书上卷六的内容不会在网上放出,官方也暂不支持电子版外传,不多解释,美人们懂得。
☆、第十四章
第二日清晨时分,子娆等人绕开宣军大营抵达玉渊,城外雪原之上风沙扑面,硝烟未熄,显示出昨夜这里曾经过一场激烈的大战。
众人先后策马入城,进到城中,却见所有民舍房屋人去楼空,王师三军亦于辕门列阵,所有军需辎重装载上车,即将拔营离开。子娆见此情形,不由大吃一惊,纵马上前。正在军前亲自指挥的叔孙亦见到他们,顿时面露喜色,大步迎上前来,“公主终于回来了!我正担心你们回不来,赶不上一起撤退。”
子娆从整装待发的王师上收回目光,凤眸之中渐渐透出冷意,“你要放弃玉渊,从这里撤兵?”
叔孙亦被她目光看得心头一寒,忙道:“末将怎敢擅自做这样的决定,是王上亲口下旨要我们全部撤离玉渊,昨晚我们出兵攻击敌营,城中大部分百姓已趁机在靳将军的护送下离开,我们今天也要分批撤离。”
子娆眸底倏然波动,“你说什么,王兄亲自下令弃城?”
聂七在旁道:“公主,昨夜太过匆忙,一直未来得及禀报,主人先前便已传下旨意,命我们弃城南撤。”
子娆手中马缰越握越紧,抿唇不语,忽然间修眉一扬,道:“我问他去!”掉马向行营奔去。
一路上搬运辎重的士兵见到子娆,尽皆侧身行礼,子娆视而不见,到了营前飞身下马径直闯入。营中负责守卫的是几名冥衣楼部属,见她面色不善,小心问道:“公主是否有事吩咐?”
子娆踏上阶前,冷雨潇潇,迎面落上脸颊,寒意浸染衣袂,令人深切感觉到冬日的萧杀。庭前一地枯叶,随着风雨零落飘卷,子娆心里忽然说不出地难受,怔怔站在那里不动,片刻后她微微闭目,对那部属说道:“没事。”转身离开。
走出两步,子娆突然又停住脚步。楼上雕窗之后,一人静静而立,一抹青衫冷冽,子昊无声注视着楼下雨中清魅的身影,一动不动站着。雨丝迎面掠过发梢,子娆却也没有回头,过了一会,终于举步而去。子昊目送她消失在行营之外,一丝轻叹,无声飘落,城外江山,模糊在渐急的风雨之中。
王师当日在不惊动宣军的情况下,自玉渊南撤,先锋部队在少陵关内十三连城中的洛霞驻扎,随军百姓则不停留,由一千战士继续护送至息川附近,再行安置。子昊、子娆和冥衣楼部众皆会等到明天,最后一批离开玉渊,子娆对弃城之事不再表示异议,但军中重要的首脑会议她却也不去参加,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便独自出城而去。
玉渊城向东北三十里外,汐水河畔十里连营,篝火点点,穆国白虎军旗在暮色下一望无际,大军刚刚抵达不久,正在安营扎寨,布置防卫。夜玄殇在玉渊与少陵关之间选取此处驻军,南连汐水要塞,北扼长原关口,恰好截断了赤焰军与外十九城大军会合之路,亦与王师遥相呼应,对虎视玉渊的宣军隐隐形成合围之势,可谓深得兵法之要。
此时九柱金边白虎王帐已在丘地之上竖起,帐内灯火高燃,卫垣、颜菁、白姝儿、彦翎,以及率领中军的虞肖、宫变时接替兵权的大将廖邺都聚集在此处,分别向夜玄殇汇报来时情况,商议下一步行动方略。忽然帐门被人掀开,外面篝火伴了月光,照得来人玄衣如玉,容颜若雪,子娆在众目睽睽之下拎了两个酒坛,对座上穆王毫不客气地说道:“喂,我想找你喝酒。”
众将皆暗中皱眉,但知来者何人,谁也不便开口斥责。夜玄殇看了子娆一眼,将手中图卷一丢,扬唇笑道:“你们出去,议好战略,明日再来禀报。”
待到众人先后退出,子娆抬手将酒丢向对面,道:“你一坛我一坛,喝完我就走。”
夜玄殇接住酒坛,道:“我军中备有美酒,喝完我请你,不醉不归。”
子娆道:“好,那就喝个痛快。”
半个时辰后,两人从帐中喝到帐顶,话没多说几句,下面备的十余坛美酒已经去了一半。直到喝到第四坛酒,子娆放下酒坛,看着汐水河畔连绵起伏的大营,说道:“我是来告诉你一声,留心宣军突袭,王师已从玉渊撤兵,一旦有事,恐怕难以支援。”
夜玄殇剑眉微动,“王师撤兵?”
“是啊。”子娆抬头淡淡道,“我辛辛苦苦守了这么久的玉渊,别人一句话,说不要就不要了。”
夜玄殇道:“是东帝的命令。”
子娆不语,月色半隐层云,在她眉梢投下轻浅细利的光影,似是一抹倔强的痕迹。此时此刻,她不似素日那个谈笑恣意,飞扬夺目的女子,唇间眼底,有着太多压抑的情绪,说不清也道不明,只是令人看着心疼。夜玄殇将一个酒坛丢下地去,突然问道:“后悔了吗?”
子娆愣了一愣,随后道:“若是回到之前,我还是会坚守玉渊。”
夜玄殇耸了耸肩,喝了口酒道:“那不就行了,你做到了想做的事,剩下的就让该做的人去做好了。”
子娆将手覆在坛口,轻轻浸下去,冰凉的酒水没过手掌,又自指间辗转流下,晶莹清澈,凉意透骨,“你知道吗,那天我回到帝都,差一点就永远再见不到他。”她闭上眼睛,声音像是月中轻云,又似冰湖微风,幽凉清冷,“原来他早就清楚一切,却对所有人隐瞒真相,包括我。我当时好恨,对他说了很过分的话,却根本没有体谅他真正的心思。其实他从头到尾都在护着我,将冥衣楼,整个王族,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