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黄沙染血,寒风吹卷枯叶,不断拍打着半掩的店门。门前一对风灯半昏半暗,照着满地血流蜿蜒,长街上半丝动静也无,只余一地马贼的尸首卧在血泊之中,四处弥漫着浓重的血腥。
这玄衣女子正是数日前离开帝都的子娆,而与她同行的男子自然便是此时这西境之主,穆王夜玄殇。夜玄殇扣住子娆手腕阻她杀人,只觉她脉息混乱,体内真气冲撞流窜,大为异常,当即一掌拍在她后心,送入一股至阳真气,随即扶她席地而坐,以自身内力助她行功。
客栈内外尸身遍地.鲜血横流,那掌柜和伙计战战兢兢自柜上探出头来,见他二人静坐不动,身边慢慢竟有云雾轻绕,似将二人笼入幻境一般。子娆身上异芒隐隐,不断流转,而夜玄殇身后则有一道白气笔直升起,看得二人咋舌不已。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夜玄殇方收了玄功睁开眼睛,子娆则昏昏沉沉倚在他怀中人事不知。
夜玄殇见子娆情况不稳,此地又多凶险,不愿再生枝节,取出儿锭黄金丢给那吓得半死的掌柜,命他处理众马贼后事,复又吩咐道:“你找人骑我的马走一趟十里外驻军大营,见到领军大将,便将这个交给他。”
那掌柜得了钱财,胆子稍大,又因他二人击杀马贼,保此一店平安,正是千思万谢,这时接了他递来的东西,着眼一看,却是枚白金铸就的令牌,上面一只仰首啸日的白额猛虎,威风凛凛,甚是慑人。那掌柜虽身在边城,倒也知道白虎乃是穆国王室的标志,不由心头暗凛,捧了金令结结巴巴地道:“这位……这位爷……这……”
夜玄殇挥手道:“速去速回,不得有误。”说罢抱起子娆转身上楼。那掌柜见他行止气度,已知他二人必定身份非凡,趴在地上磕了个头,匆匆交代了伙计几句,亲自骑了马往军营奔去。
夜玄殇将子娆送入客房,伸手探她脉息,不由心生担忧。日前烈风骑攻破王城时,东帝为怕子娆做出傻事,设法令她喝下三杯忘忧洒,将人交给他带离帝都。起初子娆醒后一切安然无恙,除了全然忘记跟帝都相关的事情之外,与他一路西行谈笑如常。但不知为何,自从离开惊云山地界后,她便时常发生头疼的状况,而且似乎越来越严重,方才若非他及时出手阻止,恐怕她气血逆行,当即便会走火入魔,酿成大祸。
夜玄殇眉心微锁,闭目静思,不知是否那忘忧酒中出了什么差池,但又知东帝对待此事分外谨慎,本身又精医道,想来并不止于用药出错。他恐怕子娆独处一室再生意外,不敢轻易离开,遂将归离剑横置膝上,在旁调息吐纳,不过一炷香时间,方才消耗的真气便已恢复。
如此五更过后.忽有大批奔马之声趋近长街,片刻便到客栈门前。长街之上似乎掀起一阵不小的骚动,隔着窗纸透进重重火把光亮,照得四周亮如白昼。再过一会,所有声音忽然全部消失,却有两人脚步声传上楼来,到了门前,有人沉声道:
“西宸宫禁卫统领虞肖、白虎军少将扶风参见殿下!”
夜玄殇起身步出,只见两名白袍将军抚剑而跪,正是虞肖、扶风二人。此时门外已见天光,整条长街上火把林立,十步一岗,五步一人,站满了金甲雪袍的白虎禁卫,一直延伸到楼梯之下,见他出来,同时执剑行礼。楼下马贼的尸体早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客栈掌柜和几个伙计一并跪在旁边,竟是头也不敢稍抬。夜玄殇微微一笑道:“原来是你们二人,我还想边境驻军何时竟长进了,行动如此迅速。”
虞肖抬头道:“今日边境不甚太平,二公子不放心殿下与公主的安全,特命我们率兵迎接,不想殿下昨日便到了边城。我们原准备连夜赶到楚国,幸好如此没有错过。”
夜玄殇点头道:“也是我们这两日赶得急些。”
这时忽听有人娇声笑道:“听说殿下昨日歼灭一伙马贼,功德无量!如今三千里楚国国土都已是殿下的了,何不派扶风将军前去剿匪,若有成效,论功行赏?”
众人眼前忽地一亮,随着这妩媚笑语,一个白衣女子飘然出现在晨光之下,黄沙地里轻衣袅袅,使似水仙含露,芙蓉笼烟,风姿美艳若春光,门前白虎军将士虽目不斜视,但人人都觉幽香扑面,不由心猿意马。那掌柜的和伙计偷眼相看,几疑天仙下凡,如痴如醉。
扶风心知出兵剿匪是件大大的功劳,凭此至少可晋升一员上将,即刻翻身拜倒,“请殿下下令,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夜玄殇笑了一笑,随手将刚刚收回的金令丢了过去,“给你五千精兵,三个月后若边城还见一个盗匪,你便将令牌并自个的脑袋一起交回来,若见成效,也有你的好处。”扶风领命退下。那女子娉婷前行,来到夜玄殇身前盈盈行礼,“姝儿去将那匪窝给收拾了干净,一个没剩,所以来得迟了,殿下莫怪。前面已经备好了车马,听说九公主身子不适,不知现在怎样了?”
她方才一句话既笼络了扶风这员白虎大将,又对穆王表明一份功绩,可谓两面讨好,此时又殷殷向未来的穆国王后问安,当真处处圆滑周到。旁边虞肖冷眼相看,不由冷哼了一声,那掌柜的却不知眼前这娇媚女子如何竟能收拾了一群凶悍的马贼,正暗自诧异,众人的目光忽然皆往夜玄殇身后看去。
夜玄殇转身回头,却见子娆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正独自一人倚门而立。
面前长街上兵马如龙,她却看也未看一眼,只是抬头静静看着遥远空濛的天光。
清冷的晨曦透过云层照落在她脸上,更显得一张玉容冷媚苍白,漠然出尘,那双幽澈的凤眸却像是一泓极深极深的幽潭,里面好似装着这红尘万丈的悲伤,令人一眼望进,便再也挣脱不开。
扶风等人不由都看得呆了,原觉得白姝儿已是人间绝色,但这晨光下冷魅清寂的女子竟然毫不逊色,甚至更加令人心动。夜玄殇走到她身旁,她轻轻转头,对他道:“春天了,不知琅轩宫的桃花开得怎样了。”
夜玄殇目中忧色一闪而逝,随即微笑道:“想来也差不多了,过几日到了宫中,我陪你去看。”
“我们走的时候花都已经开了,你一定没留心。”子娆修长的风眸微微荡漾,忽然露出笑容,这一笑之间,仿佛与先前判若两人,看得众人又是一呆,“桃花开了,我们再一起酿酒,我知道你喜欢喝,今年多存一点给你,可是你那首《桃花辞》上次只写了半阕,这回可不准赖了。”
夜玄殇看了她片刻,柔声道:“好,你把酒酿得好喝一点,回头我便补给你。”
子娆抿唇而笑,似乎甚是欢喜。白姝儿在旁听他二人对答,只觉十分奇怪,目光在子娆身上转了一转,眼中露出异样的神色。
第七十一章 清障魔障
天明后启程西行,夜玄殇半路叫过虞肖低声吩咐了几句。虞肖领命而去,片刻之后,便有数名禁卫快马加鞭,先行离开队伍,而穆王车驾却行进缓慢,直到十日后才到达国都邯璋。
夜玄殇离宫日久,先至白虎殿召见群臣,处理政务。子娆的车驾则早有人以王后之礼前来迎接,由兰音夫人陪了先行入宫。
兰音夫人曾经是太子御东宫宠妃,当日因暗中襄助夜玄殇夺位,被胡息化身的应不负施以九针大法,险些性命不保,幸得离司相救才能恢复如常,但已。从此不能诞育子女。
夜玄殇即位之后诸事动荡.无暇顾及宫中琐事,遂命兰音一并掌管.就连太子御的其他妃嫔也未曾送出宫去。兰音本便熟悉穆国王宫,兼之生性温和,善解人意,尽心维持,倒也将偌大的一个王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夜玄殇虽然称王;却并不曾册封王后妃嫔,是以在穆宫之中,众人都以她为尊.仍旧称为夫人。
车驾入宫之后停在一座精美的宫殴之前。子娆下车抬头看去,只见一方金匾书了“琅轩宫”三字,朱门琼楼似曾相识,却又不知哪里有些不同。兰音见她盯看牌匾出神,温言笑道:“公主,日前依殿下的吩咐,命人将琅轩宫重新惨葺了一番,这牌匾也是新置换的,不知公主看着可合意?”
“哦,他总是这么细心。”子娆轻轻道了一声,间道,“那片桃林呢.还在吗?”
兰音在前引路,道:“公主放心一枝一叶都没有动,殿下特地嘱咐了呢。”
说话间两人来到花苑之中,迎面便见轻红浅碧,花开万点,虽然四周寒风翦草木未苏,但一苑桃花却已尽数盛放,衬得金殿玉宇如在云中,一片灿烂柔和。
子娆面露笑容,向着桃林深处走去。兰音在后微微松了口气,要知穆国地处西境,花期甚迟.这满苑春色乃是穆王飞马传旨,命人自其他地方移植过来,并连日以炭火温暖富苑,昼夜不曾间断。方催得这动人春色提前到来。而这“琅轩宫”原本是穆国王后所居的正殿,一样按照旨意改作了这般模样。
子娆漫步花间,眼前花影绰约,暗香浮动,黄昏日暮,微风徐至,最是熟悉不过的景色。她手拂花枝,徐徐前行,忽然停下脚步,蹙眉深思。印象之中,好像有人曾在花下弄箫,花间饮酒,又似乎有人曾陪她采摘最美的桃花,轻言笑语,历历在目;好像有人曾执笔作画,耐心替她完成那盏精致的桃花灯,又似乎有人和她在落花之下执子对弈.摇头笑她耍赖,语气却是那般宠溺温柔。花开花落,花满天地,一幕幕画面在脑中若隐若现,不知是真实还是幻境,真实之处如此清晰; 但那人的脸却始终如梦如幻,怎样也看不分明。
子娆只觉得那记忆中的画面如此美好,拼命想要记起那人的模样,但无论怎样努力都是一片模糊。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那人的笑容越来越远,那些美好的画面也变得支离破碎。子娆手扶花枝,只觉头痛欲裂,仿佛有种令人窒息的悲伤淹没了整个世界,当那笑容完全消失,最后一点光亮也被吞噬,那种绝望的痛苦无边无际,逼得人想要发疯。
漫天花影,忽然无风自舞。兰音本来带着宫奴侍女远远陪着子娆,此时察觉她有些不对,快步上前叫道:“公主,您怎么了?”
子娆蓦地回身,一把抓住她,“告诉我,他是谁?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兰音被她死死扣住肩膀,骇得脸色发白,“公主,您……您说什么呢?”
子娆服中神色渐生狂乱,忽地纵声悲啸,啸声凄凉惨烈,闻之痛彻心肺。兰音内力与她相差甚远,直被震得几欲晕厥,旁边侍女亦人人东倒西晃,乱作一团。子娆啸声甫毕,目现异芒,拂袖将兰音向外捧去。兰音惊叫一声,身子凌空飞起.眼见便要撞上旁边山石,腰间骤然一紧,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那人救下兰音,身形急趋向前,抬手一掌拍向子娆。他出手快如闪电,正是觑准子娆旧力方消、新力未生的空隙。子娆抵挡不及,身子一晃向后倒去,那人伸手将她接住,方才松开兰音道:“没事吧?”
兰音这才看清来人正是夜玄殇,惊魂甫定,颤声道:“殿下,九公主……怎么会这样?”
夜玄殇面色凝重t抬手又封了子娆数处穴遁。方才她那一掌看似容易,实际上乃是毕生武学精华所在,若他对子娆的武功不够了解,或是迟来一步,此时局面恐怕又如边城客栈一般。夜玄殇蹙眉不语,将子娆抱起送入寝殿,方对兰音道:“你来看看吧。”
兰音嫁为东宫妃予之前曾为医女,于医术一道颇为精通,这时定下心来,仔细察看子娆的情况,沉思片刻道;“殿下,九公主近来是否服用过什么特殊的药物,现在她好像有些事情记不清楚,但又拼命想要回忆,或许就是因此,才会造成这种混乱的状况。”
夜玄殇略一斟酌,道:“她的确服用过一种叫做‘忘忧’的奇药,但是那药物曾经过多次试验,只会令人忘掉一些事情,本不该有这样的反应。。
兰音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便是问题所在,殿下可想而知,人的思想意识复杂多变,有些药物虽能抹去人的记忆,但如果那记忆对一个人来说是最珍贵、最不愿丢失的东西,那么他从心底里便会抗拒这种遗忘。这忘忧之药用于常人或许效果奇佳,甚至可以说有益无害,但九公主修习的武功中有摄魂术之类的心法,她对精神力的控制本便超乎寻常,所以当她执着于一些事情不愿忘记时,自然而然便会去抗拒那些药物的控制。她心中的执念越深,这种抗拒的力量就越强,但是对于自身的危害也就越大,再这样下去,她恐怕会承受不了,随时都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夜玄殇路上其实曾经想到这一可能,此时不过从兰音这里再次得到证实,问道:“依你看来,此事可有法子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