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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之城(出书版手打)-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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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爸爸病卧在床,我掌握了家中的财产权后才知道,原来三十多年前,我爸手里的确有一笔数量惊人的款项,但我爸爸不善理财,有钱只存在银行,需要的时候就从里提取出来,慷慨的花掉,然而几十年来的通货膨胀,再多钱也经不起坐吃山空,到了他因癌症病卧在床那年时,那笔款项恰好被消耗一空。
    参观完了我家,顾持钧最后得出个深沉的结论,“看来你家是真的睡不下了。”
    “不光睡不下,洗漱用具、睡衣……什么都没有。”爸爸的睡衣倒是有,但我不想拿给顾持钧穿,我家确实不适合待客。话说回来,这么多年家里也没什么客人来访。
    “既然住不下,”顾持钧沉吟着,侧头看我,“那去我家吧。”
    “嗯……啊啊?”我反应过来。
    顾持钧一脸无辜:“我喝了酒,不敢再开车了,你送我回去吧。”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他酒后开车来找我已经够危险了,我不能让他自己开车回去。
    我简单地换了衣服,把睡衣洗漱用品装入一个行李箱,就开车送顾持钧回他在市中心的公寓,当晚就在这里住下了。
    卧室都在楼上,装修得简洁不失温馨。顾持钧领着我参观卧室——主卧大得吓人,白色的床罩盖住了一张大床,枕边搁着很多书,家具不多,床边有沙发茶几;客卧也不见小,很周到体贴地带着卫生间。
    顾持钧笑容坦荡征求我的意见:“你要住哪间?”
    我脸一热,转身就要进客房。
    这么晚了,亏他还有精神跟我玩这种戏码,我对他佩服得要命。
    顾持钧却一把捞住我的腰,我只觉得被他带得脚步踉跄,转身过来未及站稳,有温热柔软的事物轻轻贴上我的唇。
    我半边身子一麻,完全不知道如何动作。好在他没有更进一步,只让双唇轻轻摩挲。
    我心如擂鼓,睁开眼睛,走廊里开着壁灯,廊影错落,橘色的光线亲昵暧昧,就像他的这个浅浅的吻。我看到自己的脸倒影在他黑色的瞳孔里,我看到他眼睛里的温柔越来越浓,浓到几乎化不开。
    我的心里好像变成了一口湖,他的温柔和所有的感情,就像巨大的波浪一阵一阵地拍打我的心口。
    顾持钧是爱我的。
    起码这一刻,他非常爱我。
    能够被人所爱,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幸运和幸福。
    就这样四目对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松手放开我,手贴在我的腰上把我往客房一推,跟我道了句“晚安”,才心满意足地回他那间偌大的卧室睡觉。我洗了个澡,踹掉鞋子,人也不自觉朝床上倒下去,把脸埋在了柔软的布料里,心绪复杂难平。
    昏昏沉沉在陷入梦乡的时候,我忽然想起爸爸去世的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忽然精神好了起来,居然能跟我说上几句话。他那时候已经被癌症折磨得形销骨立,颧骨陷下去,却微笑着跟我说:可惜啊,爸爸看不到你结婚生孩子了。我还一直盼着牵着你的手,送你进结婚现场呢。
    我想哭又不想让爸爸难受,硬生生从嘴角挤出个笑。
    爸爸的话却格外多,又说:我走了,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
    我说我都二十多了,不要人照顾。
    他摇摇头:女孩子总要找个可靠的人陪在身边才好,你这个孩子啊,太逞强了,现在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要是有人陪着你,我也放心点。说起来,这是我教育失败啊。
    我板着脸强笑:哪儿失败了?我不觉得自己失败了。
    爸爸就笑了,伸手抚摸我的头发。
    我轻轻说:爸,你的移植手术会成功的。
    爸爸笑了笑,缓缓闭上眼睛。在我以为他要睡过去的时候,他忽然说了句:以后别再半夜开车了。
    我仰起头,生怕自己掉下泪来,想起年少无知的时候,不知道我让他操了多少心。我的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不孝女。
    所谓知子莫若父,知父也莫过女,至少在我家的情况是这样。我知道我爸在担心什么,我和林晋修的事情他这么多年也有所耳闻,大抵是知道我怕了感情这回事儿,所以一直到最后都放不下。
    但他可以不用担心了。我已经想得清楚,就像顾持钧说的那样,试一试吧。虽然我们身份悬殊,年龄也相差十岁……但我还年轻,可以试得起。
    能和他走到哪一步我不知道,总之,尽力地走下去吧。
————以下接出书版
  或许是因为床太软的缘故,第二天我起得早,顾持钧还没起,我去了趟厨房,发觉冰箱里有很多现成的材料,我热了牛奶,煎了鸡蛋和饼,做了顿早餐。
  顾持钧下楼的时候,我刚刚把煎蛋盛出来。
  “你起得真早,我还打算做早饭的,太勤快了。”我夹出煎饼,嘟囔道:“不过我的厨艺可不如你啊。”
  “没关系,你做得都很好。”这样的对话让我产生一种“老夫老妻”的错觉。但实际上,我们昨晚才确定关系,不知道别的男女在确定关系的第二天早上,会说出什么样的话。他还一身淡灰色睡衣睡裤,头发都没打理直,些微翘着,看上去很有趣,但是一脸容光焕发,看上去异常年轻。他施施然走到我身后,伸手扳过我的脸在额头印下一个吻,又仔细看我脸色。动作纯熟得很,简直就像在演某部爱情电影。我随后又在心里笑了一下,他可不就是影帝嘛!
  我们坐在餐桌前吃早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起得这么早,是不是睡得不习惯?”
  “稍微有点。”
  “习惯就好了,”顾持钧不以为意,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串钥匙和一张卡给我。“这屋子的钥匙和门卡。”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持钧危险地一眯眼,“男女朋友迟早要住在一起的,你打算找什么借口?说来我听听。”
  “不……”我看着他好半晌,真怕他戳穿我,只好虚弱地抗议,“那也太快了。再说我爸爸那边的事情我还没处理完……”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当然,我陪你一起整理。”他一锤定音。
  “工作不要紧?”
  “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还有些小事,让章时宇去处理好了,我要休个假。”顾持钧倒是云淡风轻。《约法三章》从拍摄到上映,现在票房喜人,他劳苦功高,休假完全在情理之中。
  于是我好心地提议,“那你可要好好玩一下。”
  “不是我一个人,是我们,”顾持钧道,“去年在这张餐桌上吃饭的时候,我就说电影完了要休假,当时就想着,带你一起去。”
  好吧,我只能说他还真是深谋远虑。他心满意足地干掉了我为他准备的早餐,又问我,“有护照吗?”
  “很小就有,跟着我爸爸满世界跑呢。”
  “我想也是,”他吩咐我,“一会儿我们去你家,你把护照拿给辛馨。”
  辛馨这个名字倒是很熟,我想起毕业前的一通电话,随口问:“这是你的新助理啊,我跟她通过一次电话。为什么把孙姐换掉?”
  顾持钧眉毛都没动一下,“她要结婚了,公司安排了新人。怎么了?”
  “噢,没什么。”
  白天我和顾持钧回到我家,他帮我一起整理化石。他做事相当认真,简直就是以实验物理学家的勤勉,戴着手套,把化石装入一个个的小盒子,贴上各种标签,被我各种使唤也从善如流。我们坐在地上,我感慨道:“难怪导演们都喜欢你。”
  “天赋不够好,”他说,“只好勤勉了。”
  “你还没有天赋?太谦虚就是骄傲了!”我失笑,“沈钦言曾经跟我说过,说你是那种难得地从角色的心理去理解角色的人,所以演技特别真实。”
  他不置可否,顺手把脚畔的盒子放到箱子里去,“那个年轻人,如果我没看错,很有天分。”
  “啊?”我吃惊,“新年时你看他们的舞台剧,你不是对他从头挑剔到尾吗?”
  “我那时候在吃醋,怎么可能说他的好话?”顾持钧一脸理所当然。
  我一笑,暗地里嘲嚷这个人还真是……真是什么,却也不知如何形容了。
  “他现在虽然青涩,前途倒是不可限量。如果以后他的成就比我高,我毫不奇怪,”顾持钧若有所思,“我会花很多时间和精神去研究一个角色,但这不仅仅是因为工作,很大程度上是基于心理学上的研究。这个人出生于什么样的环境,对他的心理造成了什么影响,统统都反映在他的行为上,这又恰恰是观众通过大荧幕看到的……这类研究非常有趣。”
  “喜欢写剧本也是这样?”
  顾持钧颔首,似笑似叹,“这大概也是家庭影响吧。我们一家人都是科学家,都奉行实验研究的原则。”
  我莞尔。
  他顿一顿,近乎感慨,“沈钦言和我不一样。他有一种天生的领悟力。一般来说,我站在镜头前就很清楚自己在演戏,但他不是,一上舞台就再也注意不到观众,所以我说,算得上是天生就有表演才华。”
  我大大诧异,“这评价还真是太高了。”
  “不过,才华需要展现出来才能称其为才华,”顾持钧看向我,“能遇到你,算是他这辈子运气最好的一件事情。”就个人观点,我绝不同意顾持钧这番话。沈钦言有自己的人生境遇,我充其量是推了一把,把他推往哪个方向,我不知道,推他上了哪一条路,我也不知道,他在这条路上走得是否顺畅,我当然更不知道。毕竟,得福者未必非祸,得祸者未必非福。但光就这席话,就可以知道顾持钧的气度多么让人称道。任何一个圈子的绝大多数人,看到后来者居上总是有种心不甘情不愿的挫败感,甚至不予承认,设置障碍给后人。但他那么坦荡,承认得异常痛快。
  我没忍住,“于是,你除了吃醋,对沈钦言没有别的感觉?”
  顾持钧知道我在想什么,笑着摇了摇头,“永远都有更年轻更有才华的演员在后面追赶,不承认这一点无异于掩耳盗铃。”他抓过我的指尖轻轻一吻,“我是个很幸运的人,有自己的表现方式,遇到了赏识自己的导演,被绝大多数观众认可……尤其是你。这种运气足够绝妙,没什么可挑剔了。”
  那是我印象中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跟顾持钧聊起电影相关的话题,我历来觉得,只要他愿意,任何话题都可以相谈甚欢,但话题一旦深入,我一窍不通也兴致缺缺。我同他说:“我可完全没继承到我妈的艺术细胞,如果你觉得我很无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顾持钧拍我的头,“早就应该说实话了,我还以为你喜欢听。其实我也觉得枯燥得要命,你看成品就足够了。”我们一起笑起来。
  两天后,博物馆和研究所的人取走了满屋的化石和仪器,屋子一下子空了。博物馆方面为了显示诚意,还特地挑了周末办了一个小型的接收仪式,鉴于我爸在古生物学界的地位,还来了好几位记者。顾持钧自然不能陪我一起参加接收仪式的,如果他一出现,这则科学类新闻立马变成娱乐新闻,那绝对不是我乐意看到的。
  整个接收仪式我都有点轻微走神,爸爸一辈子低调,现在大肆宣传,有点滑稽。离开博物馆是下午,我琢磨着回家还是去顾持钧家,却接到了林晋修的电话。大抵是为了在新家庭内建立感情,林伯父在明晚安排了一场所谓的“家庭”聚餐。
  “不想去?”林晋修道。岂止不想去,简直是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这事屈指可数。”
  “知道了。”
  林晋修的话还可以半听半不听,母亲的话倒是不能不听了。沈钦言的事情,我到底欠她人情。这通电话让人不开心,吃饭更是让人不开心。
  饭店是本市的一家老店,以昂贵和苛刻出名,我们这“所谓的一家五口”穿着正装衣冠楚楚面容严肃端坐在圆桌旁。我连和自己妈妈在一起都找不到话题,更别说和他们在一起。
  大抵是我们神色都过于严肃,连来来去去的服务生都被我们影响情绪,话不敢多说一句,脚步都不敢踏得太重。如果跟人说这是一家人,恐怕十个里有八个会一脸愕然:什么,一家人吃饭?居然不是开商务会议?人家说在饭桌上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品质,依我看,这话虽不中听亦不远矣。
  林伯父大半时间跟我母亲讲话,话说回来这倒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两人相处。两个人话都不多,只是点菜的时候略有交谈,大抵都是关于吃什么的话题,只是在林伯父说那句“菜都不要放辣椒”的时候,我才略微惊讶,抬起头和母亲略一对视。“最近胃不太好。”她跟我解释,“吃不下什么东西。”
  我轻轻“啊”了一声,难怪每次见到她都觉得她脸色比前一次更苍白。但一时竟也想不起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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