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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十年-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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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我们是一个综合性的刊物,内容涉及社科、财经、政治,还有一些百科知识。还在半年前,我就告诉负责广告的编辑,说有读者打来电话,问想刊登这么一则征婚启事,大概需要多少费用。编辑正在忙,头也没抬,只甩给了我两个字:“神经。”
  他可能觉得,在一本综合刊物上花钱做征婚广告,是件完全不靠谱的事情。过了一天,我再次告诉他,这个读者又来问了,希望总编室给她一个回答。
  那时还是夏天,乌鲁木齐短暂而美丽的夏天。每个人都盼望着快快做完工作,找点时间出去玩。我的几个哥们只等我发完稿子,就可以一起自驾车去喀纳斯了。想象一下吧,后备车箱里将装满西瓜,沿路以烤馕和羊肉充饥,偶尔,会在路边某个荒凉的地方停下,因为不远的岔路,可以通向一个人迹稀少的湖泊。天鹅腾空而起,发出悦耳的鸣叫!
  我爱新疆,甚至乌鲁木齐这个平板方正的城市,也让我充满了舒适和自在。所以在征婚启事里,我很郑重地写下,新疆长大并在乌鲁木齐工作的男人,热爱新疆美食和民俗风情,优先考虑。
  这一回,广告编辑抬头看了我一眼。“这么说,是真的了?”
  他在桌头翻了一翻,“要一个整版的话,告诉她,八千块。还有,只能排到十二期了。今年的广告都已经满了。”
  十二期?我有些吃惊,也有点后悔。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做这个决定呢?要是早几期,如果我见到一个可心的男人,说不定两人已情投意合,我甚至可以带他一起去参加十年后的隆重聚会呢。
  之所以会在今年,我这么发愁起婚姻大事来,不就是因为这该死的聚会,让我有了紧迫感吗?
  不能再靠前几期了吗?
  “当然不能。”责编说,“除非是你的,给老总说说,我们肯定都会同意。”
  说着,他看着我,“是你的吗?”
  “当然不是。”我说。
  我怎么能承认这个事呢?虽然婚姻问题足够大,但在所有人眼里,这似乎对我并不是问题,而且在同志们的眼里,我也根本不在乎它会变成大问题的呀。
  我从没有过相亲、婚介,或者跟熟人黏乎的经历。
  刚工作时,有很多人关心着我的终身大事。那时我是个香饽饽,脖子和额头,没有一丝皱纹,偶尔抽抽烟,并没有烟瘾,不喝茶,爱看书。专业学的是设计,在凡人听来,竟比美术有学问一些。杂志社里做编辑,这是个清闲也不那么乏味的工作。可以做做家教,赚点零花,结了婚,孩子的业余爱好,也顺便解决了。
第八章 安未:征婚!征婚!(2)
那时的我一米六五,体重一零八斤。脸色偶尔因为睡眠不足发青发暗,左脸颊有颗青春痘,常在例假前后或起或灭。
  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对我说,介绍个小伙子给你吧?很不错的,帅气得要命,你见一见,保证会喜欢。我忙不迭地推辞,表示这不是我的风格,我喜欢自己找的。
  “这么说,有谈好了的吧。”他们换了口气,冲我暧昧地笑笑。“什么时候吃喜糖呢?”
  “不,没有喜糖。”我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然摆出了老姑娘倔强死板的姿态。“结婚就结婚,要什么喜糖呢。”
  我的特立独行或不识时务,甚至还伤到了老套。
  他是我的中学同学,我们就像亲哥们儿一样长大。毕业后,他从读书的西安,回到了乌鲁木齐。在他开始办装修公司最忙的时候,我们甚至脚通脚一起打过地铺。
  五年前,他结婚了。结婚前一个晚上,醉意朦胧地跑到我这里来。我正在画版画题图,耳朵上挂着铅笔,手里举着烟,头发蓬乱,眼睛发红。门一开,他就搂住了我的头,要亲吻我的嘴唇。“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男是女?”他说。
  我一把搡开了他。
  我从不知道他是喜欢我的,而且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而我,就因为这份从不知道,或者是因为太过知道,也从没有想过会和他怎么样。
  那时我想象中自己的爱情,是一则广告里的画面,“天地人自宽”——我的世界,是这么的辽阔,爱情,怎么可能蹲在家门口呢?
  渐渐的,人们终于不再理我了。而且随着我感情之事的渺茫和表面的满不在乎,生活越发冷清起来,在曾经的旧友面前,性别渐渐都开始模糊了。如果你要说这是有意为之也行。至少,装作满不在乎,能让我心里好受一些。
  如果现在,他们知道,我竟会花这么多钱,去做一个征婚广告,而且还有“期待”一词的话,一定会瞠目结舌,继而嘲笑死我!
  还有我那些从青春期玩到现在,曾经很有可能,可后来他们都纷纷成家的哥们儿。如果他们知道我会没办法到自掏腰包寻找一个结婚对象,又会怎么说呢?
  我能承认吗?
  征婚启事上,我化名为中中。身份证复印件是偷了我嫂子的。她和我一样大。反正这东西,主要是给责编看。未婚证明,则是老套从街道办事处给我弄出来的。名字空白着,章子已经盖好了。“你想骗谁就骗谁去吧。”他说。
  “帮朋友弄的。”我嘟囔着,不肯给他说实话。
  到了六月中旬,我们一行五人,开了一辆吉普就出发了。从乌鲁木齐直线向北,过了石河子,中午毫无遮拦的阳光,开始向车顶倾注下来。我们一车五个人,有三个是媒体做美术编辑的,另外两个,一个是老套,开着家小小的装修公司,夏天的业余时间帮旅行团拉客。车就是他的。虽然我们是朋友,租车费不用给老套了,但汽油费几个人还是平摊了。
  他去过喀纳斯,但多是带客人去。
  这次跟我们一起,算是纯玩。
  车是老套的,但老套这回打算不开车。他举着个相机,要当摄影师。于是司机就是我,还有一个叫小三的男人轮着开。小三是第一次参加我们的活动,他不是做媒体的,老套的朋友,倒腾建材的。
  我们出发是在早上。本来说好十点在广场集合,结果老套头天送去检查的车还没有从汽修厂开出来。他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刚出门,左手一个小包装衣服,右手一个大包装摄影器材,还带了一双半高腰的牛皮鞋,鞋带捆在一起,拎在手上。书包 网  … 手机访问 m。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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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安未:征婚!征婚!(3)
我穿了一双轻便的达芙妮女式小跟鞋。出门带两双鞋,这似乎不是我的风格。但话说回来,我最近不是一直渴望着一些变化吗?
  我住在延安路一幢新房里。是我自己买的房子,两室两厅,还在分期付款。专门腾了一间用来做我的书房,画画、摄影、设计都在里面。几个大纸箱子,堆在角落里,装得满满的。房间朝阳,即便在冬天,过了中午,太阳也能暖洋洋地照射进来。
  唯一遗憾的是,没有一个男人可以跟我分享这漂亮的房子。
  十一点,老套的车才慢腾腾地现了身。他戴着一顶白色的遮阳帽,颇为得意地冲我们招手。小三坐在他旁边,见到我,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原来还有个女的。”
  老套故意气我,说:“啊,谁是女的?哪儿有女的?”
  太阳陡然被一阵云挡住了。一辆洒水车嘀嘀嗒嗒地唱了过去。周围的人都还在熟悉的场景里,按部就班地干着什么,我们的车已开始出发了。
  和每一次出门远行一样,我的心里,总是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喜悦和激动。生活在别处,这是一句多么好的话啊,对我来说,别处除了生活,还有爱情。如果说,以前那么多年,我一直用一种几乎偏激的态度抵抗着被安排或介绍的婚恋的话,那么今年发布一个夸张而率性的征婚启事,则是一种主动的猎奇和寻找。
  爱情在别处,我看看这一车男人,心想,肯定不在这里面。
  下午四点多,我们赶到了克拉玛依,肚子已经很饿了。在一家路边店要拉面吃。车向店门停靠过去时,轮胎弹起一粒石子,飞到了窗户玻璃上。
  我们吃面的时候,小三重新上车,去试了试车前灯,还有雨刷。老板娘是个回族女人,穿着淡蓝但有些褪了色的衣裙,坐在我们跟前,问东问西。
  一个刚下了班的油田工人走了过来,一份面很快就吃完了,又要了一份。辣椒拌得红红的。他很饿,顾不上看我们。我拿出速写本,很快画了一幅素描。在他的身后,是戈壁上的“磕头机”,一座挨着一座,不停地起起落落着。
  同行的另外两位,报社的小札,电视台的老徐,凑在一起抽烟。他们给我扔了一支,那个工人抬起头来看看我。我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一直是知道我在做着什么的。这无言的默视让我心里有些异样,想起了小三说的那句话,还有个女的。
  越往北走,太阳就越不肯落山。小三开累了,我就接着开。老套不是混说一气,就是睡觉。晚上八点多,一行五人终于到了布尔津县。在一个叫朝阳旅馆的小店里,我们安顿了下来。
  傍晚的风开始凉了,卷着白杨树叶,发出呼啦啦的声音。小城不大,四五百米的街道很快就能走完。整洁宽展。天空如澄静的水面,太阳迟迟不肯落下,尽人游目远望。我想起在城的外围,沿路走来时,看见蜿蜒远方的铁杉和白桦,公路背后起伏的山脚下,布满暗绿色的大片蕨叶。
  去夜市吃晚饭。烤羊肉,青菜比肉贵。西瓜,喝格瓦斯。小札和老许去网吧了,他们在某个论坛沿路公布着自己的行程。终于,我们开始打哈欠了。凉夏背心穿在身上,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慢吞吞回宾馆的路上,看到马路边有鲜艳的紫色花、蓝色花。
  第二天的路程,一开始就在曲折的盘山路上迤逦而行。往往在某个急转弯时,轮胎下的小石子会噼里啪啦乱蹦。丛生拥挤的树木在车盖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影子。小三开着车。进入山区后,开始看见鹰和放牧的牛羊。中午,到了月亮湾,拉客住宿的老乡蜂拥而上。三十元一夜,但不包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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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安未:征婚!征婚!(4)
一个小伙子带我们到了半山腰一片粗粗收拾出的山居前,几幢木房,四周围着低矮的围墙。房里很黑,有点霉味,除了床和一张小小的床头桌,什么都没有。门槛上钉着电线和小灯泡的开关拉绳,还能看见铁钉穿透屋板。
  但门外,却是草长莺飞,鲜花烂漫。一条沟渠,引下山顶的雪水。洗漱,饮用,做饭,都是用这个水。手伸进去,凉到刺骨。一只轻薄的蜻蜓,绕着我的头顶转了好几圈,拐了几拐,突然就飞得没了影。我转过头,手搭凉棚,挡着太阳眩目的光亮,极目远眺。
  湖在那里?
  虽然太阳足够热烈,甚至能真切地感受到紫外线的威力,但走在路上,风从山顶吹来,依然能在燥热中体会到透骨的清凉。牧民卷起行李,去找牧场了。这大片离湖水不远的地方,就圈了起来做了旅游区。一幢一幢简易的房子,在阳光下散发着木头的香味,地板和墙壁之间有斜斜的缝隙,能看见细细的一溜溜青草。马哒哒从路上跑过,马背上的小伙子见了游客就喊:“骑马去湖边吧。”
  我摇晃在马背上,从森林中一条鲜花野草伏膝的小路踏过,转眼就站在了湖水的边上。喀纳斯湖水的美丽,令人难以形容。碧蓝的湖面闪耀着金光,湖边浓密的松林,令山间土路掩映其中。雀鸟啾啾正欢,天际几缕薄云。
  还没有到旅游的旺季,游客并不是很多。
  我也不知道在这里要找什么,戴了棉布的遮阳帽,胳膊上抹了防晒霜。我从包里拿出一本书和一瓶水来,找了树下一个阴凉的地方躺了下来。湖水的水汽,随着微风,会轻轻落在脸上,看了一页书,我就嗑睡了。
  下午回到营地,已是八点多钟。太阳依然高照,我的肚子饿了。洗了手,径直打开我们车的后备箱,取下一个西瓜,又翻出一瓶果酱来。我叫老板借我把刀,开瓜时一切两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勺子来。
  老板给我拿来一个大饼,我抹上厚厚的果酱。问他:“我们一起来的那几个人去了哪里?”
  他说:“去找你了,吵得不可开交。”
  “嗯?”我手里的饼子差点掉下去。“为什么去找我?为什么要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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