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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车,将要进店的时候,戴梦岩特意停下脚步说:“你今天是陪我出来逛街的,说话要注意点啊,一定要让我高高兴兴的。”
叶子农说:“知道了,我我……我不说话。”
这家时装店营业面积很大,装修豪华,里面的顾客却不是很多,而这些为数不多的顾客几乎都是珠光宝气的女性。叶子农陪在戴梦岩身边,戴梦岩停下他也停下,戴梦岩移步他也移步,但就是不敢说话,不论戴梦岩怎么评价衣服他都不发表意见。
这样的沉闷让戴梦岩有些不悦,说:“那你也不能一句话不说呀。”
叶子农说:“我怕臭嘴惹你不高兴。”
戴梦岩说:“拣好听的说你会不会?”
叶子农说:“那当然会。”
于是戴梦岩继续看衣服,扯起一件女装的袖子:“这件不错。”叶子农就赶忙附和着说:“嗯,不错。”戴梦岩又仔细看看,说:“做工还不是很精致。”叶子农说:“嗯,不精致。”戴梦岩往后退了几步,说:“颜色还过得去。”叶子农也往后退了几步,说:“嗯,颜色还凑合。”戴梦岩火了,说:“拜托,你认真点好吗?用心,不要用嘴。”叶子农问:“说实话吗?”戴梦岩说:“当然了。”
于是戴梦岩再继续看衣服,看到一件女休闲装,说:“这件挺洋气的。”叶子农说:“你土吗?”戴梦岩一愣,问:“什么意思?”叶子农说:“不土你洋什么?”戴梦岩愤愤地看了他一眼,往前走,又看上一件衣服,说:“哇,真的很富贵。”叶子农说:“你穷吗?”戴梦岩这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摸着衣服说:“还特别显得年轻。”叶子农说:“你老吗?”
戴梦岩这次是真急了,压低了声音却是愤怒地说:“你什么意思?你想逼死我啊?我故意这么说的,看你还能说什么?”
叶子农说:“因缺有需,无论是时尚的、年轻的、尊贵的,都是卖给需要它的人。问题是你需要吗?你老吗?穷吗?”
戴梦岩说:“要是这样,那我以后还怎么买衣服啊?”
叶子农说:“因缺有需呀,看你缺什么了,所以服装才会有那么多风格。”
戴梦岩突然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但嘴上却还在说:“你可气死我了!”
叶子农觉得自己很无辜,无奈地说:“不吭声不行,顺着说不行,说实话还不行,那你给我指条生路吧。”
戴梦岩心情好多了,说:“你见路不走,指了也没用。”
叶子农说:“难怪世上有那么多歪经,多好的经也架不住你这种念法。”
戴梦岩说:“管它好经歪经,能挣到钱就是好经。”
叶子农说:“这都串哪儿去了?范畴、逻辑根本不搭边的事,这您都能纵横驰骋?”
戴梦岩哈哈一笑说:“慢慢见识去吧,女人的东西你要学习的还很多。”
叶子农也笑了,说:“有人说佛不是圆寂的,是被气死的,我现在有点信了。他老人家大慈悲呀,惦记天下众生,不会像我等凡夫这么得过且过。”
第十九章
1991年12月10日傍晚,叶子农飞抵纽约。
老九和普林斯都各自提前来到肯尼迪国际机场,只是他们之间互不相识,直到叶子农走出海关他们才从不同方向迎过去。
叶子农穿着宽松、加厚的土黄色越野夹克,胳膊上搭着一件浅色短风衣,右手拎着一个不大的黑色旅行包,见老九和普林斯迎过来,赶忙把旅行包换到左手,腾出右手上去握手,用英语先给普林斯介绍老九,再给老九介绍普林斯。随普林斯同来接机的还有一个人,经普林斯介绍,此人是迪拉诺公司接待处的负责人。
寒暄过后,普林斯问:“叶先生住哪里?”
叶子农说:“九哥安排的,哪个旅馆我还不清楚。”
老九接过叶子农的旅行包后一直站在一边,此时回答:“住我家里,都安排好了。”
这个安排让叶子农感到诧异,但在这种场合也不便多说。
普林斯说:“您可以出来走走,但无论有什么安排都请事先通知我们,您是总裁先生的客人,我们要对您在纽约期间的活动负责。”
叶子农说:“说好的,没有任何活动,我会一直待在朋友家里等接见。”
老九赶紧补充一句:“吃饭时间在我饭店里。”说着递上一张名片,解释道:“上面的两个电话一个家里的,一个是店里的,您随时都可以跟他联系。”
普林斯收起名片,说:“叶先生,总裁的事务很多,我现在还无法给您一个准确的接见时间,但是总裁有个要求我必须在此时的第一时间告知您。我们知道您的英语很好,但是为了保证接见时语言理解的准确、一致,总裁请您带一个熟悉美国英语的华人翻译,就是公证翻译的性质。如果您不方便,我们可以替您找一个华人翻译。”
老九说:“这个简单,交给我去办吧。”
普林斯说:“那好,我们走吧。叶先生,请您上我的车。”
叶子农说:“九哥一个人开车,我路上给他做个伴儿吧。”
普林斯说:“也好,我跟在后面。我需要把您安全送到,这是必须的。”
四人出了大厅去停车场,两辆车一前一后就上路了。
路上,叶子农问:“九哥,咋给俺弄家里了?”
老九说:“你来纽约要不住我这儿,你就算把我得罪了。”
叶子农说:“太打扰了。”
老九说:“没有,你不来我也是一个人。孩子一直是岳母带着,在芝加哥上学,岳父去世以后媳妇就过去了,在那边老的小的都照顾了。”
叶子农停了一会儿,说:“我是真不愿意出门,大家生活习性不一样,都不自在。像红川那些日子,一本正经的快憋死我了。”
老九笑笑说:“你那算啥?红川快憋死的是我呀!我人生地不熟,整天干耗着,走吧不甘心,留吧真难为情,有好几次我都快坚持不住了,那可不是一两天哪,是一个月呀,你想想,那一个月我多难熬啊,那么歹毒的事你都能干得出来。”叶子农笑笑。
老九问:“你既来了,要不要去看看罗家明?”
叶子农说:“没有任何活动是作为条件提出来的,是任何。”
老九说:“罗家的餐馆保住了,债务全部还清了,林雪红是真感激你。几个侨领对你也是很佩服的,一下办出那么多人。你要是不见个面,人家会觉得你看不起人。”
叶子农说:“扯上政治的事啥结果还难说呢,还是别往一块儿凑的好,他们怎么看我总比让人家引火烧身强。”
老九说:“我以为布兰迪会来呢。”然后摇摇头又说,“看不懂这里面的事。”
叶子农说:“你不该揽翻译这事,他们认为需要就让他们找去,关咱啥事?”
老九说:“我这不是想给你帮忙嘛,这还帮错了。”
老九的家在曼哈顿区南部,临近西高速公路,是一幢20多年的老房子,房前有一小片草坪,与左邻右舍的房子大体相同。两辆汽车在老九的房前停下,普林斯下车打量了一下这幢三层楼的老房子,对这个住处没有提出异议。
老九对普林斯说:“子农住二楼,都准备好了。大家都还没吃晚饭,是不是进屋先歇息一下,等子农安顿好了大家去我店里一起吃个饭?”
普林斯说:“不打扰了,叶先生满意就好,我们就告辞了。”叶子农与普林斯握握手,目送普林斯的车开走了。
老九开门进屋,开灯,首先进入叶子农眼帘的是客厅的那盏硕大的顶灯,把客厅照得温暖明亮。客厅有60多平方米,靠主门的左侧是室内楼梯,客厅的中央被宽大的牛皮沙发和茶桌所占据,四周的墙上挂着一些老照片,有老九父母的,也有老九与妻子、孩子的,从家具的风格到装修的风格,都无不渗透着厚重、传统和实用的理念。
换过鞋,老九带叶子农上了二楼,打开其中的一个房间,介绍说:“这卧室靠里,是带卫生间的,以前是我父亲专门给朋友留宿预备的,很久不用了,我找人收拾了一下,把该换的都换了,这屋里的东西基本都是新的。那头是阳台,想透风就出去透透风。”卧室里整洁一新,乳白色的床单,浅蓝色方格被罩,红棕色木质地板,半球形白色玻璃吊灯,床头柜上是一盏橘黄色灯罩的台灯,台灯旁边放着一个精致的白色陶瓷烟缸……这间卧室的格调与这套房子的整体风格还是有区别的,温暖中蕴涵着沉静的气息。
叶子农说:“太干净了,这让俺咋好意思往床上拧啊。”
老九说:“随便拧,跟你在家里一样。你先歇着,我烧水去。”
等老九下楼了,叶子农去卫生间方便了一下,洗洗手,打开阳台的门看了一下,他想抽支烟,刚才在老九的车里没好意思抽,在别人家里就更不便了,于是他拿上台灯旁边的烟缸躲到阳台上去抽烟,这样烟雾就飘散到室外了。
老九再上来时见卧室的门开着,却不见了人,就叫了一声:“子农。”
叶子农在阳台听到了,说:“在这儿呢。”说着拧灭烟头回到卧室。
老九一看叶子农手里的烟缸就明白了,说:“这烟缸是特意给你准备的,客厅里也放了一个。家里就我一个人,让你住家里就是想让你比住酒店自在点,你要在我这儿还讲公共规则,那我这是忙活啥呢?”
叶子农说:“九哥,俺野惯了,你这么周到俺招架不住啊。”
老九说:“行啦!喝水去,喝点水咱去吃饭。”
客厅的茶桌不是茶几,也不是矮方桌,是专门用来喝茶的茶桌,有些年头了。茶桌上的盖碗、紫砂壶、茶杯、茶桶……摆了一片,电热壶是那种叫随手泡的款式。老九烫了两只玻璃杯,一只杯子投毛尖,一只杯子投花茶,冲了两杯茶。
叶子农说:“这茶盘可有年头了。”
老九说:“这是我父亲留下的,家父是河南人,随国民党到了台湾,老头一辈子就喝两种茶,一种是信阳毛尖,一种台湾梨山茶,有感情了,我也受了影响。”
叶子农喝了一口茶,说:“纽约也有卖花茶的?”
老九说:“有啊,不过不是北京茶庄熏的,是福建的。”
叶子农说:“挺香的。”
老九说:“子农,咱都实话实说。你难得来一趟,我也难得有这机会,看见哪儿不对的你就说,你要真拿九哥当朋友就别揣着当没看见。”
叶子农说:“九哥,你这是黑死人不偿命呢。把人往真理化身上推,跟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没啥两样。”
老九说:“我是怕你跟我讲公共规则,我还是习惯你懒懒的那样,你一绅士我就不知道你是谁了,咱兄弟也远了。”
叶子农笑笑说:“九哥,你太抬举俺了,咱有那立地成佛的道行吗?你要说明天穿套西装吧,这成。你要说明天你变成绅士吧,那还不得难为死我。”老九高兴了。
喝了几口茶,老九带叶子农去店里吃晚饭。
夜晚的纽约很美,这座大都市并没有因为夜幕而沉静下来,无论是高楼还是街道,到处都在灯火的映照下,如梦如幻。叶子农到了纽约后还没有恢复方向感,此时也不知道车往什么方向开,只是惬意地抽着烟,惬意地观赏一路的夜景。
到了“老九面王”饭店门口,叶子农下车后本能地打量了一下饭店外观,目光立刻停留在门头上的两行铜字上:千金一勺卤,万贯一口汤。看了一会儿,赞许地说:“九哥,这两句话不得了啊,把一碗面的这点事给琢磨透了。”
老九略有尴尬地说:“嘿嘿,不是我的,是俺爹的。”
此时饭店早已过了晚饭的高峰期,餐厅里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顾客。服务员们也不是很忙碌,见到老九都恭敬地打声招呼。老九对吧台的服务员交代了几句什么,然后带叶子农直接去了小厨房,小厨房里依然是一片原料量化与菜品试验的场景,所不同的是冰柜旁边多了一张餐桌,餐桌上的台布和餐具与餐厅里的完全一样,显然是专门为叶子农准备的。
老九进门就换衣服,系上围裙,戴上厨师帽,一边说:“我要让你尝尝最正宗的慕容家传面,面条是我亲自擀的,汤也是我亲自熬的,都是去机场之前刚刚准备的。”
叶子农说:“哟,那我太荣幸了,也就是说平常顾客吃的都不是正宗的。”
老九说:“所以俺闹革命了嘛,使劲革革俺自己的命。”服务员送来啤酒和小菜,放下就离开了。
老九给叶子农倒上一杯啤酒,说:“你先喝着,我去把汤热上。”
叶子农点上一支烟,抽着烟,喝着啤酒,看着老九开了两个灶,一个热汤卤,一个烧下面的清水。这时他才注意到,这间厨房里竟摆着好几个台卡,餐桌、冰柜、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