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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尤想点头,一忖度他肯定又要学生证,只好诚实地摇头,他也跟着惋惜地摇头:“要是就好了。我认识个老板,他那儿正招大学生呢。”
“可我就要考大学了。”尤尤着急地说。他脸色一变:“胡说!要考大学到我这来干吗?耍我,欺负我没文化啊!快走快走!”
“老板帮帮忙,我不要工钱,只要找个地住,有饭吃,就行。”
最后一句话显然起了作用,他终于从粘住自己的躺椅上直起身:“这样啊,那就——”他被喧闹打断,有群男女在冰场尽头吵嚷。
那时网吧和pub只是初露尖角的小荷,青少年的娱乐场所,除去游戏厅台球厅就只有溜冰场,十几岁孩子最爱光顾,拉帮结派谈谈恋爱,青春便在昏暗懵懂中扭扭尾巴不见了。这些孩子被看场子的大人罩着,也相应分成几伙,互相攻城略地,主要战斗方式是飙艺儿,也就是比赛,尤尤在此遇到的就是一伙砸场子的。
老板似乎见怪不怪了,并不在意,挥挥手:“试工!你去,帮忙摆平他们!”尤尤还愣着,他把胖脚一跺,“去啊!”她赶紧奔赴战场。
烟雾很重,她被辣得眯住眼睛,只顾低头拂走烟气,再睁眼已到众人之间。一个只穿热裤肚兜的女孩正完成一段平花蛇形,她微微扭动身体绕过地桩——这桩距不是普通障碍物而是燃烧的水蜡,她却灵活得很,又画几圈圆滑的轨迹才停在尤尤面前,扬扬下颏儿:“怎么,想试试?”尤尤才发现自己站在赛圈中心,还无意间摆出了迎战架子,立刻稍稍估摸形势:肚兜女孩属于砸场一边,而常驻旱冰场的本土队伍显然对自由平花①毫不在行,她注意到他们的裤脚烧焦了,鞋也是老式的双排轮,而不是肚兜女孩的直排轮。
肚兜女孩又向后滑个8字:“不敢就赶紧起开,别挡姐道!”人群再度骚动,在尤尤后退已不可能,她往前一步环顾四周:“哪个哥哥姐姐借我双鞋?”有人扔来一双双排轮。
她刚起身就摔在地上,几个趔趄才勉强站稳,周遭立刻倒彩雷动。尤尤不理,打着滑向地桩撞去,长裙下摆立刻被燎了个洞,这下自己人也沉不住气了,起哄让她下去。
尤尤火了,借着那洞把裙扯个口子,哧啦一下长裙变短裙,把破布一扔,分开众人向场地中央滑行,边缓缓加速边回忆感觉,双脚平行滑行一段后突然起跳,弹直膝盖的瞬间在空中做了个一百八十度跳转!人们来不及将倒彩换为鼓掌,她已稳稳落地,高抬的左脚向后滑了道漂亮半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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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尤的复仇4(3)
对手中继续有人猖狂:“花样滑过时了,老土才玩!”“有本事来平花!”尤尤赌气上前却被肚兜女孩拦住,她转身对同伴说:“你们也别太欺负人了,双排怎么过桩子?”她利索地脱下鞋递给尤尤,自己光脚让在一边,“穿我的。别勉强,现在没几个人会玩这个,滑不好也不丢人。”她为尤尤的魄力技巧折服,真心帮忙,可尤尤把这番话当成挑衅,一言不发穿好,却不急上场,先绕场缓缓滑行半周,有人要损她“生瓜蛋子”,被肚兜女孩举手制止:“瞎起什么哄?看好了!”
这边尤尤已适应了鞋况开始出招:前S后S、蟹步、旋转……多年不滑,脚法生疏了不少,但她越战越勇已够技惊四座,尤其最后把地桩挪到场地边的步梯上,表现了一把单脚倒滑下楼:成六位手①,重心后坐,上身前倾,连下九梯,所有人都震惊了。
可惜落地不稳,仰面要倒时被人在腰上扶了一把,尤尤轻轻巧巧站住,回头道谢却是肚兜女孩。只见她笑嘻嘻说:“你真不赖,我今儿输了。”一挥手,众人退走。
她转身离去,给尤尤看到背后一条紫龙,文得精细。
因为看场有功,尤尤被胖老板破格录用,在溜冰场存鞋处架了张行军床,半夜常被脚丫子味儿熏醒,好在管三餐活儿也不重,只在人太多或太少时下去滑几个来回,热热场子就行。尤尤幼年的底子渐渐显露,频繁练习又增进不少功力,她腿长,老板特意给置办了几身工装,那裙子短的。这地方和现在的pub一样,全靠女孩子撑门面招客人,尤尤的职务也算个Dancing queen。
不过常在河边走,免不了被揩油,她特意穿了*,但几乎没用,且灯光下大腿反更有质感,索性脱了;后来又摸索出一套防狼经验,只要看到听到嗅到不怀好意的眼神喘息气味,就急滑数米后一个压步转弯,趁其不备躲进人群。来泡妞的小子多玩不好急转急停,只懂加速傻追,不几下就甩掉了。
偶尔也有难缠的。这晚尤尤被盯上,任她在人群左插右穿,就是死咬不放,眼见那双毛手碰到裙边,前面又是方方的拐角,尤尤突然慌了,回身要挡,却见斜刺里冲来人影,走的是个半圆轨迹,那切线恰恰把狼弹开,毫不费力,有点四两拨千斤的意思。尤尤看得入神没注意后面,就听那人影大叫:“撞上了!”她一激灵,两脚同时转九十度加力压地,在离墙不到3公分的地方停下。
人影走来,尤尤定神一看,摇摇晃晃白衬衫,下摆刚露出铅笔短裙的黑边,眼线睫毛都浓重,远看眼睛星星一般,梳过胸的长直发式,看着是生人。正纳闷为什么被帮,来人开了口:“Hi!好久不见!”尤尤当烟重看不真,拂几下又揉眼,她笑起来:“不认识啦?”边解开胸前纽扣将衬衫褪到肩胛以下,转身把后背紫龙给她看。“噢——你是——”尤尤叫不上名,只好把手在胸前比个肚兜,“可你那天不是短发吗?”“假发是干吗的?再说你也跟换了人似的呀。”尤尤当天穿了工服,白蕾丝胸结和袖结,下着红格学院短裙,头发扎高到眼角也吊起来。
尤尤笑笑:“是不一样了。那你那天头发是真的?”她要答却被暴喝打断,原来是先前的狼缓回来寻衅,尤尤转身去找人来,给她扣住手腕:“不急,看我逗他。”故意慢慢滑去,忽悠悠停在他眼皮下:“小子,刚才姐看你给晾栏杆儿上了?撞哪儿啦给姐看看。”他竟抬手就要一拳,她利落地横向*,腰一塌再弹起,人已倒滑了两三米,脸却变了:“是男人吗你打女人!别说你个小玩闹,我什么场面没见过?告诉你,姐是吓大的!”尤尤怕她吃亏,滑来挡在她身前,对他说:“别缠了,在这儿你捞不到好处。”“别跟这种人啰唆,走!”她拽起尤尤,那狼要拦,早有一群男孩冒出来挡住他,她挤挤眼,“这我朋友。走,请你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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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尤的复仇4(4)
夜里的麻辣烫摊子很像关东煮,长方的锅划分十几小格,每一方都咕嘟嘟滚着,或肉或菜,扦子穿上站着吃。肚兜给尤尤挑了两串魔芋,自己拣条猪肺溜溜吹着:“我说,你平花哪儿练的?比我一点不差。”
“小时候学的。”
“得了。直排轮传进来才多久,像我这种时尚人士也刚练半年不到,你小时候?蒙谁呢。”
“骗你干吗?我小时候多动症,我爸让滑的。不到五岁就开始玩,第一双直排从德国带回来的。那会儿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平花,就跟教学录像瞎学,哦,我爸还给我买过几对skf轴承。”
“嗬嗬嗬,上劲了你!要从小练到现在可不该是这水平,吹吧就!”
“七岁我摔过一次重的,掉两颗门牙,我妈死活不让滑了,说马上要换牙,以后再磕就长不上了,丫头家毁容咋办?鞋和护具都给扔了,还练什么啊,再没摸过。”
“你妈真厉害,这么大一天才给扼杀了。”
“这就厉害了?我多少天才给她埋没了,像打架,我妈她——”忘情之际一过,尤尤立刻卡壳:妈妈已不在,自己再没资格和同龄人发父母的牢骚了。原来,那种切肤疼痛从未离开,像压身三尺的深雪沉甸甸冷冰冰,瞬间把她冻在回忆中动弹不得,半晌听不见肚兜说什么。
好在听到了肚兜的名字。
“叫我小破吧。”她把指端烟屁弹得老远,看火星画弧后才满意地收回迷离的眼神,“以后就是朋友了。”
尤尤过得尚属满意,有吃有住有朋友,上班只在晚间,且学校只是一般高中,并不圈着学生学到死,所以开学后她没辞工,只在军训时向老板请了半月假。虽没钱拿,好在是保送,学费给免掉,尤尤便安心地待下来,若不是出了些事,大概她会在冰场给磨成普通女子——当然她是注定不能普通的。
一天中尤尤最爱散场时分:灯光暗去,喧嚷的人群离开,音乐换了柔和的调子,轻轻背着手悠闲地绕场一周,仿若置身世外。
通常不会被打扰,只这天,竟给人莽撞地拍了屁股:“你在这儿啊!”她火燎般弹开,满脸愤懑地转身,待发作却愣在当地,来人抱歉地笑:“对不起,认错人了。”
“杉山?”尤尤使劲眨眼,想在昏黑光线下把他看真些。
“谁?”他困惑一会儿笑了,“看来你也认错人了。我是丁魏。”他向她伸出手,尤尤犹疑地刚捏住,胖老板看到他们,远远地喊:“儿子!丁魏!”他应着,一边向尤尤说:“我来找我爸,他叫我了。”尤尤忘了松手,他又笑,“我明天来找你。”
当晚尤尤都在失眠,把丁魏的模样在脑中画了千遍,就觉着像,眼睛、脸盘、身形,都像杉山,只是笑得轻浮些儿,不比杉山真挚。她觉得饿,起身干啃了两袋泡面仍不饱,才意识到是心在饿。她想杉山。
小破听了丁魏的事后一脸蔑视:“你真相信他那个认错人的把戏?”见尤尤仍想替他辩解,她只从鼻孔哧儿一声,“什么样男人上来就摸屁股啊?”
“也许他以为我是男的呢,灯光那么暗。”
“你?男的?”小破一把抓过尤尤遍身乱捏,“这小蛮腰,这小翘屁股,这细白的腿,你告诉我,你哪点儿像男的?!”又把她一推,“别傻了!他不是好东西!”
“怎么这么肯定,你认识他吗?”
“我——”她懊恼得很,抓乱头发甩门走了。
尤尤只觉丁魏亲,似是故人来,她把关于杉山的思绪都寄托给他。女孩子总有至少一回实情憨意,要和自认为对的那个人好,认认真真心心念念。丁魏不是杉山,不知晓她的过去,不触痛她的自卑,又给她杉山的慰藉,帮她从父母的血色阴霾下脱逃哪怕一会儿。书包 网 … 手机访问 m。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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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尤的复仇4(5)
小破激烈反对,像要割除坏疽般鄙弃丁魏,不听也不做任何解释地要把他从尤尤身边推开。当尤尤再次随丁魏来到冰场后院,在那僻静的台阶上坐好,听他轻声慢语的情话时,小破也再次出现,伴着门被撞开的声音冲过来:“丁魏你浑蛋!”丁魏茫然,脸颊已挨了她一掌。小破跃跃地还要上前,被尤尤拦下拖去一边,压低嗓问:“你怎么回事?有话跟我说,这都闹几次啦?”“不能让他和你在一起,”她语无伦次胸口起伏,“不是,是不能让你和他在一起!”尤尤疑惑地把这两个人看了又看,骤然返神,问丁魏:“你俩从前认识?”他摇头,表情与先前无二,仍是茫然一片。小破即刻翻了,一边把古往今来的脏话骂遍,一边又要打人,尤尤死命拦住好言相劝,慌乱里自己也挨了几下,那个却还是闹个没完,“够了!”尤尤一烦,“不带你这样的,爱闹闹吧!”甩开小破摔门走了。
冬天难找晴好之日,常见阴蒙蒙的天衬着干树杈子,所以这个季节里,温暖的太阳总令人神采飞扬。
周末就是这种好天气,又没课,尤尤把行军床抬进太阳地,把被褥铺开了晒。午后愈暖,索性躺下来闭了眼,看阳光在眼睑内跳舞。神游一会儿想起什么,进屋拿出蓝布包袱,要把妈妈的衣物翻晒翻晒。
刚把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