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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北山向阳(军旅)-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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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拉家不在库车县城,而是在天山南麓的一个小村落。

    所以他们几乎穿越了整个库车才能走到家。

    库车是一个金色的城市,从沙漠里来的细沙会拂过每一寸地方。

    “外婆跟我说过,他们的祖先走了好远的沙漠遇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几乎是欢呼雀跃的。再没有一个地方有如龟兹一般,有沙漠,有树林,还有高山。”说着,维拉给他指了远处的山,“你看,那就是天山,库车的水几乎全部来自天山的融雪。”

    顾容与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天山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里,它蔓延着身躯,无止境地向着蓝天延展,铺天盖地,于是便成了天山。不悲不喜,不动声色,却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威严。

    他们太需要那样的风景。

    繁华的都市给我们的更多是疲劳,唯有自然才博大。

    顾容与对这块土地的认识,大多停留在了“贫瘠”这一词汇上,而此刻却觉得这是一块值得用心去描述的土地。

    他最初听说这片土地的时候是经由一部叫做阿凡提的动画片,那时候年纪还很小,无法把勤劳勇敢的阿凡提跟这块土地联系起来。那个倒骑毛驴,身穿白色长袍黑色长靴白色毡帽的阿凡提好似从沙漠走了出来,提着一壶酒,不仅给他带回了小时候的记忆,还让他瞬间就明白了这篇土地。

    西域是应该出现一个阿凡提的,仁者乐山,阿凡提在这样伟大、丰富、沉稳的大山里走出来,早就锤炼出了仁爱之心。

    仁义,是这片土地告诉他最大的道理。

    这里的民风很淳朴,他们已经习惯了安静地看着一样事物,用耳朵去听,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想。这里的孩子无拘无束,在街上四处笑闹着,家长也完全不必担心。

    途中路过一个清真寺的时候,有一个老人正在做礼拜,他跪在地上,神色虔诚干净。维吾尔语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古兰经》,明明是极其苍老的声音,听起来却是像唱歌。

    他们还见到了驴车,两轮的车子,上面铺着毯子,维拉告诉顾容与,她和外婆之前从村里过来赶巴扎的时候,坐的就是这种车。

    巴扎就是一个小市场,跟汉族地区小城镇的圩日大同小异。

    巴扎卖的东西除了出名的瓜果羊肉串,还有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似乎这里还保留着叫卖的传统,那一声声“哎——”听起来让人觉得时间又往回夸了十几年。

    在一个摊子面前,维拉买了两个馕,她说维吾尔人有一句老话,叫做无馕不出门,无馕不见人,无馕不待客。馕在这里,也是一种文化。

    卖馕的小哥生意很好,笑得眼睛都弯了,还是不是给顾客门表演他烤馕的绝技。维拉看在眼里,扑哧一笑,然后告诉顾容与,他这一招耍了五年,只能唬生人。

    在巴扎上还有很多卖葡萄的人,维拉看到顾容与看着那些葡萄移不开眼,笑着对他说,“今天先回家休息,明天我们一起赶驴车出来。我们家外边也种有一棵葡萄藤,可甜了,待会你尝了就知道了。”

    穿过了古城,他们才搭上了驴车,往姑娘夙兴夜寐的地方驶去。

    维拉问顾容与,“苏巴什古城,听说过吗?”

    顾容与摇头。

    维拉强撑着笑容,“那女儿国知道了吧。”

    顾容与静静地看了她一会,也笑,“西游记里说的那个?”

    “嗯,就是那个。现在苏巴什地区就是当年的女儿国。”

    “都是女孩子……是因为水质的问题吗?”

    维拉点头,由于水质原因,女儿国历代只育女不生男,绝无男丁。

    “那时我们那的姑娘不外嫁,外地小伙只有入赘女儿国,做过门女婿,才能和她们结婚。但婚后也尽生女孩,世代如此。”维拉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你要给我当上门女婿吗?”

    顾容与严肃地想了想,“爷爷会杀了我的,他一直想靠我传宗接代呢。”

    维拉噢,“那没关系,我越狱出来嫁你。”

    赶车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娘,包着头巾,神情和蔼,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用蹩脚的汉语问他们,是不是来库车旅游的。

    维拉摇头,用维吾尔语回了一句,“我们回家。”

    顾容与搂住了她的胳膊,却发现这个姑娘是一直在忍住不颤抖的。

    是近乡情怯?还是因为激动?

    驴车晃晃悠悠地走了很远,最后在天上山脚下的苏巴什古城停下。接下来的路,要他们自己走。

    站在昔日女儿国的城脚下放眼望去,目之所及除了土屋便是沙山。

    这座古城历尽沧桑,旧城堡的墙垛、台墩、烽火台、辽望孔被风蚀得厉害,只剩下一个轮廓依稀可辨。

    有好多慕名而来的旅游者在古城里穿梭拍照。

    好像,龟兹的历史已经打开。

    “我们先回家吧。”维拉仰望了这个地方好一会儿,才对顾容与说。

    “嗯。”顾容与牵着姑娘的手,用了力气。

    苏巴什古城离村子还是有一些距离的,他们沿着小道走,旁边是从容安详的沙漠。那样坚毅的沙漠不全是沙的,还有一些同样坚强的草木长在上面。

    村子很小很精致,总共不超过六十户人家。

    维拉看着这一个个小小的院落,连路口的那棵小树都还是原来的高度。好像这两年,她还在这里,不曾离开。

    可是身边紧跟着的人,还是无时不刻不在提醒这自己,白云苍狗,物是人非。

    刚过村口,不远处就传来了敲敲打打的声音,维拉身体一个激灵,把手中的包往顾容与怀里一塞,人就跑了过去。

    顾容与跟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她的姑娘紧盯着那个背对着她在敲箱花的身影,许久许久,她才轻轻地喊了,“比亚,努尔比亚。”

    那个被她称为努尔比亚的姑娘一瞬间顿了身子,然后带着一丝的诧异回过头来,这丝诧异在看见她的同时,便化作了激动。

    她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迅速地跑过来拥抱了维拉,“维拉,维拉,真的是你。”

    她是她在大西北最好的朋友。

    这里的姑娘都爱用维吾尔语交流,维拉的维吾尔语不如别人说的顺畅,有时候还会颠来倒去的,听她说话是个繁重的活,所以维拉鲜少朋友。

    比亚心地纯洁善良,是愿意真正安静下来听维拉讲心里话的人。

    顾容与听她提过这个姑娘,所以此刻也是报有很大的好感的。

    这个村子很贫瘠,在那些年,人均年收入不过是几百块钱。整个村子里几乎没有一户人家有电话,比亚的家境比较困难,别说电话了,就是连送孩子上学的钱都是一毛一毛凑起来的。他们这个地方,经常会收不到信,所以维拉去B市没多久,两人就断了联系。

    此刻,维拉看着比亚微微隆起的肚子,有些愣怔。

    而比亚则是幸福地跟她说,她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就结婚了,现在孩子四个月了。还指着几米开外的顾容与用蹩脚的汉语问,“他是你的丈夫吗?”

    维拉摇摇头,“他还是我的男朋友。”说着,招呼着顾容与过来,给两人做了简单的介绍。

    比亚笑,对着维拉竖起了大拇指,“维拉,你的男朋友长得真好看。”

    “你们有了隔阂。”刚离开比亚的家不远,顾容与就说。

    “嗯。”维拉点点头,她离开的时候,比亚已经不读书了的。她比维拉大上两岁,只念到了初三。

    “维拉,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我们说不清谁更幸福一些,但是只要活得开心便好,不是吗?”比亚提到她丈夫的时候,那满脸的笑意是骗不了人的。所以啊,维拉,你不必为她感叹,也不必为她可惜什么。

    “我常常在想,是不是活着的意义就是最求更高层次的生活,想了好久都没有结论。可现在见到比亚我才明白了,能做自己喜欢的事,爱自己所爱的人,这比什么都重要。”

    “嗯。我们从来都不是活给别人看的,是活给自己感受的。所以何不选择一个最简单的模式?”

    “像你这次随了爷爷的意思吗?”

    “我只是想过得更轻松一些。我身上有责任,这个责任是无形中爸爸和爷爷加诸给我的。就像比亚的婚姻,可能是父母的命令,她遵从了,便是履行了她那种与生俱来的责任。她喜欢便好,如果不喜欢,学着喜欢也是没有关系的。”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顾容与把她搂进怀里,“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过,真的,我并非对其厌恶。我想,更多的是丢失了选择权的一种失落。爷爷说得对,如果爸爸还在,也是希望我能去军校的。这是我们一个家族的梦想,所以,这个梦想由我来完成,没什么不好的。”

    所以,请你也不要再为我伤心了好吗?

    不然我会更难过。

    你同样放弃了理想来成全我们俩。

    那你,有没有伤心过呢?

    嗯,我知道你是要摇头的。

    所以,我也是一样的。

正文 Chapter。51大漠孤烟直

    维拉家并没有盘给别人,或许是爷爷觉得她之后定会回来了,所以还给了邻居一些钱,让他们隔一段时间便过来做一次打扫,让他家的姑娘回来看见了,也不至于太难过。

    她们家是土屋,外面一圈矮篱笆,中间的小院里种着青色的葡萄,现在的葡萄还没有完全成熟,但是依旧让人垂涎欲滴。

    这样温馨的一个家,多希望即使久扣柴扉也会有人闻声开门。

    只是谁都知道,里面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家里的钥匙维拉还保存着,她开锁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好几次都没有插对孔。顾容与见状,抿了唇,手附上了她的手,帮着她一起把门打开了。

    “维拉,你回来了?放了东西就去喂马,二十分钟后回来吃饭。”

    “维拉,不是说今天发考试试卷的吗?拿过来给我看看。”

    “哎哟,看你急的哟,先把手洗干净了再去吃饭。”

    历历在目。

    可是,外婆的身影呢?

    声音不闻,影像久远。

    院内的很多东西,跟她走之前丝毫不差一二。外婆喜欢整洁,屋子里打扫得纤尘不染的,好像在维系心中的一份圣洁。可又任由院内长满了花草,外婆说在沙漠中长出花草来太不容易,仿佛它们的到来是天意似的,多美妙啊。

    维拉一直觉得外婆很美,那种美是历经风雨后的一种大气的沉淀。她心平气和地接受着生活给她的一切,然后把本真的生活幻化出最美妙的形态把维拉教得圆润明朗。很多时候维拉甚至觉得自己是一个有福之人,她可以把生活中的一切变得从容安定,从贫瘠到富贵,心境并无变化一二,这就是得益于外婆了。

    屋子里还挺干净,维拉只是稍微做了整理,把外婆的那一间房子整理出来自己住了进去,把她原来住的那间屋子让给了顾容与。自上次的擦枪走火之后,两人的作息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似乎是对对方的尊重,对未来的尊重。

    她的房子很简洁,虽然小,但是收拾得很好。一张床,一张书桌。书桌的上方还贴着她自己写的毛笔字《陋室铭》。

    房间的东边开了一扇窗户,窗户边上还摆了一个精致的小花瓶。

    维拉见顾容与对着小花瓶看了好久,笑道,“好看吗?这个花瓶是我高一那会儿自己烧的,图案也是我绘上去的。”

    顾容与想起了她送她的那套陶瓷,她的手艺真的很好。顾容与甚至不敢把她之前的生活归结为贫瘠,因为她是一个这么富裕的人,这些都是生活的磨砺带给她的东西。

    邻居回到家的时候,见到了维拉家的门大开,男子试着对里面喊了一声——“维拉?”

    维拉探出头来,见到来人,笑了,“阿曼。”

    那个被她称作阿曼的男子见到他,惊喜了,跑了过来就给了维拉一个大大的拥抱。

    维拉亦抱着他,一遍一遍地喊着“阿曼,阿曼”。

    阿曼叽里呱啦说了一连串维吾尔语,顾容与听不懂,却感觉这个阿曼也是可以称作情敌的。

    许久,阿曼还没有放手的打算,可顾容与还在旁边看着呢,维拉笑着挣脱了出来,用汉语对他说,“阿曼,这是我的男朋友,他叫顾容与。”

    阿曼的笑容顿了顿,像是为了遮掩心里的难过,把嘴裂得更开了。

    顾容与首先伸出了手,“阿曼,你好。”

    阿曼看着少年白白净净的手,再想想自己的,手指蓦地蜷缩了,半晌才伸出了手。

    顾容与的手极见风骨,而且纤尘不染,平时写书作画,保护的很好。

    至于阿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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