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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谈感情与泡茶比,好在有两个活人,可以沟通。也坏在有两个活人,因为人心多变,另外一点坏处,是人会忽略感情本身。”
苏苒放下茶杯,坐直了身,神情终于严肃起来,“阿默,我这一辈,很少谈感情。就说我和你爸,结婚前就见过三面,我看他不抽烟不喝酒,人也憨实,就嫁了。婚后三年,我和你爸聚少离多,连我生你那会,他人还在广市。可二十几年,我们也走过来了,我知道你爸吃饭喜欢就着汤,他也知道晚上在床头给我放半杯水。既然是一起过日子,中间哪能没有磕碰?我看你们这一辈,性子就太浮躁。要自由恋爱,偶尔使个小性就一哭二闹。你学经济的,怎么也不清楚感情不是高档耐用品,但也不是生活必需品?”
简默红着眼,挤出一句,“妈,我是哭,没和他闹。”
苏苒失笑,“好,没闹,就我家的女宝最乖。”
简默一直没听过父母间的感情故事,挺有兴趣,催促着母亲继续往下说,“妈,你再说点你和爸的事。”
“我和你爸之间,哪有那么多的事。一直平淡着过,两个人不知不觉就白了头。”
不知不觉白了头,还是两个人……简默皱了皱鼻子。
新陈代谢不能逆,正常人都要白头。一旦白了头,再厉害的人也会力不从心,怕孤单,怕成为麻烦。假若身侧就有那么个陪你白头的人,或牵着你的手赏玩熟悉的风景,或与你并肩游历外头的世界,更多的时候,陪你坐着摇椅天南海北地聊,一直,聊到老。
如此这般,何妨平淡是鸳鸯。
难怪老人都说,年少夫妻老来伴。
简默由此想起现在的那个“夫”,又想也许他成不了她的那个“伴”,突然觉得难受,按东北姑娘蔡晓燕的话便是,心尖上生疼生疼的。
“怎么了?”见她不说话,苏苒抚着女儿的头发,口吻温柔。
简默感受到那股柔软的力道,想起某人给她吹头时也是如此小心翼翼,心里更酸,生硬地转了话题,“妈,可我听爸说你年轻的时候像朵白玉兰,气质顶优雅,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他还说,对你是一见钟情。”
毕竟是与女儿谈论感情/事,苏苒略不自然地问:“他怎么会跟你说这个?”
自然是因为简默问过。
简家一直是大事简母做主,小事简母做主,没事还是简母做主。看简父在家的地位着实低,简默有一回便问起缘由。没想到答她的时候,阿爸红了一把老脸,连语气竟也是虔诚的,“阿默,阿爸这辈子没多大出息,做过最出息的事,就是娶到你妈。娶到了,就想一直宝贝到老。你别笑阿爸啊。”
她当时才十几岁,哪里懂什么感情,懵懵懂懂地点个头,答应不笑。到后来她暗恋、明恋一路恋过,偶尔想起这番话,才意识到,这几句情话真美。
她试过把父亲的话翻译成流行语。
最傲气的版本——这是我女神,也是我女人!
最深情的版本——这是我女神,本diao丝逆袭到的宝,必须宝贝到老。
简默把脑袋挪到母亲的肩上,既然答应保守秘密,固然要继续转换焦点,“妈,那你呢?我听小姨说你当年是村里一枝花,还是那旮旯兜里第一个大学生,嫁给爸就算不是插在牛粪上,也算扎进了稻草堆里。”
“你小姨言过其实,你也相信?”
简默很不给面子地点头,因为她看过亲爹娘的结婚照。简父虽然个高清瘦且有一个挺鼻,但照小姨的话说,在当年围绕鲜花的众草中至多是狗尾巴草。
苏苒半晌没回答,但瞥见女儿灿亮的眼睛,最后还是坦白:“你爸为人正直,能体贴人。我第一次和他见面,他借了辆自行车带我去县城,那时候是夏天,他怕我晒着,事先就备了一顶草帽。路上我和他都不大说话,他就先认是自己嘴拙。在县城看到有趣的玩意,第一个想的是买下送给你大伯。”
“所以,就见了第二次面?”
“嗯。你爸虽然长相不出色,但面貌干净,举止斯文,而且……”
简默迅速抢答:“厨艺还很好?”
“你又知道了?”
简默嘿嘿笑,决定不告诉亲娘,其实她亲爹还有一特点:感情/事上好高骛远。所以当年早盯梢上了村里最好的那枝花,且成功掐了数朵准备跨花种交/配的桃花。
“当初你把阿磬带来,相貌才干方面,阿磬确实拔尖,但我不看重,我之所以同意你们的婚事,一来阿磬稳重,二来看他体贴。”在简默还在拨弄小九九之时,简母猛然把话一转,“阿默,我相信我的眼光不会错。”
这份语重心长,让简默红了眼眶。
是,不会错,怎么会错?
就像当初高考后择校,依她的分数,要进国内的最高学府大致没问题,结果阿妈一锤定音,划了离家最近的浦市。她为此闹了一个多月的别扭,后来去了学校,不到一周,认房认床认枕头的她就开始掏心挠肺地想家,为此主动打去电话一诉衷肠,结果隔天就被通知已经寄去一大包的鸭舌。没想到的是快递出了问题,寄了四天才到。等她打开盒子才发现,不但有鸭舌,还有梅干菜肉和她最爱的橙子,可惜全坏了。于是,她瞒着阿妈各尝了一些,然后甜蜜又酸涩地拉了一天肚子。
事实上简默是在厕所懂事的:她心气高,想出去见识新世界,但恋家,且在花钱方面死抠,所以她不适合直线穿越长江黄河一路向北。
她也想不通当初自己怎么会怀疑又凭什么怀疑,我们固然没有满分的父母,却拥有父母满分的爱,这是真理。
所以现在最着急也最难受的,不会是她。
简默心里一揪,顺带发现自己最近的泪点果然低得破纪录,她眨了眨眼,想眨掉煽情和矫情,可还是把话题引歪,“妈,你好像老了。”
“是老了,都半百的人了。”
“不过,气色好气质好气场有增无减。”
苏苒斜睨,“说得这么好听,有什么目的?”
简默正色,“谨以此向简则同志及广大苏苒爱好者的目光致敬。”
“这么大了,就知道调皮。”
说完,母女俩都笑了,笑完再静静地坐着,末了苏苒说道:“你们年轻人的感情,我不懂。不过,阿默,我活了半辈子,晓得有些道理光懂不够,还需要大彻大悟。还记得小时候,我说过最要紧的话是什么?”
“不要轻易论断人,免得自己被论断。”简默答得很快。
苏苒点头,笑容是怜爱的、温柔的,“无论这件事的因果如何,记得先思己过。上回你小姨和你小姨夫闹,我也说过,婚姻是双方的事,孤掌难鸣。同样,出了问题,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错处。”
简默玩味地想了半会,缓缓抬起头。
一个人的脸不好太出色。因为再出色的脸也只能惊艳一时,等年齿增长,容颜哪怕稍有黯淡,也会被人捕捉到痕迹。
所以,美丽首先是耐看,其次才是好看。
她陡然觉着无比幸运,有这么个好看还耐看的母亲。
到饭点,简默的面前摆了一桌子菜,她吃得不亦乐乎,惹得注意养生的简父频频提醒“吃慢点”。大冬天的,她觉得从头暖到脚。
饭后,简父简母照例要去散步,简默不当电灯泡,推说不去,她站在阳台上,注视着两只亲密的人影。
晚霞中,她开了手机的照相机,让交握的两只手定格在瞬间。
一双手,一对人,一辈子,一生情。
简默给照片建了一个相簿,想来想去还是用了那个听说一直被误用却也是最好的主题。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轻易论断人,免得自己被论断,改编自《圣经》。
文平淡,但希望能引人思考。
☆、两条不平行的线
接到婆婆舒予蓝的电话是简默在娘家住过五天后的傍晚。这也是自钟磬向她提出离婚起,舒予蓝打给她的第一个电话,风格依旧简练,唯有声音不同以往。
“小默,我做了饭,过来陪我吃顿饭吧。”
婆婆的话永远忤逆不得,即使离婚正在进行时,简默乖巧地应了一声,“好的。妈,辛苦您了。”
“那就这样,路上小心。”
“我知道,谢谢妈。”
电话很快被挂断,简默苦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到了钟家,钟父不在,他自然也不在。舒予蓝立在门边,冲她微笑,“小默,来了。”
“妈。”
“你爸去讨论课题,今晚就我们两个吃饭。”
简默想问一句“他呢”,忍住没让自己开口。桌上一共五个菜,连同汤有三个她爱吃。简默吃着吃着,吃出了某种熟悉的味道,她先对自己说句不可能,无奈孕妇都比较情绪化,眼眶还是不受控地干涩起来。
可以说,这是她和婆婆吃过最和谐的一顿饭。初见的几个月,见面不多,由于是待嫁丑媳妇,拘谨是一定的,之后就是长达三年的冷战时期,现在非但危机解除,政策也大转变,简默忖着,这顿应该是最后的晚餐。
“小默,你过来,我和你说说话。”饭后,舒予蓝没有收拾餐具,还向简默招手,要她坐在自己身边。
简默继续做乖媳妇。
“这几年,委屈你看我的脸色。”等她坐下,舒予蓝轻拍儿媳的手,以一种异常亲切的方式。
简默断不敢这么以为,也深谙长辈是拿来宠的,她连忙摇头,“妈,一直都是我不懂事。”
舒予蓝微微一笑,“说出来,你大概也不相信,其实说到你和莳桦,我更属意你。”
许是看到简默眸中的诧异与不安,舒予蓝亲切地环住她,给予安抚,“我们这辈都看面相,初见你那会,我就看见一个小姑娘安静乖巧地坐在那儿,鼻梁秀气,人中清晰,尤其眼神还干净,一张脸说不出的周正婉约,心里着实欢喜。相处一顿饭的工夫,看得出你个性好,小心思不多,除了冷淡些,是真把阿磬放心里了。说实话,我给你的印象分是满分。”
满分?简默眼里的诧色更浓,随即想到,好话越中听,转折越伤心,她认定下面的话,会让她不是滋味。
事实证明,她的灵感来对了地方。
“只是后来,我看阿磬太喜欢你,处处护你疼你,我也是吃味了。”
舒予蓝一顿,不知想起什么,喜怒不爱形于色的脸上首次流露出遗憾,“阿磬这孩子小时候跟着保姆,大了就寄宿在学校,我和你爸不常在他身边,他又聪明会藏,大小事情不爱过问我们,都放在心里。等我发现,也过了挽回的年龄。我活这么大岁数,从未见他对谁亲热过,直到他找到你。”
“妈,钟磬是不善言辞。我看得出来,他很爱您。”
“总也比不过他对你的爱重。”舒予蓝摇摇头,“你和阿磬一届,应该知道他是你们那届省里的理科状元。当时北大清华的人都上门要他,但他都推了,他说报浦市的财大。后来是你爸不同意,两人拗过一阵,最后阿磬妥协,填了D大的经管系,答应双修中文。”
一番话威力太大,实则简默听到财大就已经半傻,她清楚舒予蓝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妈,你的意思……”
“你猜什么,就是什么。”
“我怕猜得不对。”
“你是个通透的孩子,不要和我装糊涂……其实你们买房时,我也和阿磬吵过一架,他说搬出去是不想你看我的脸色。我一直晓得不是你的主意,但心里给气得厉害,一个儿子又被你拐跑,骂不得他,只能摆冷脸给你看。”
简默木木地点个头表示理解,庆幸于自己没再傻得咕哝一句“原来是这样”。她想过母子俩的感情是因她再生罅隙,但绝想不到是他以爱之名。
最让她不解的是,婆婆今天的一切举动皆指向异常,应该已经知道她和钟磬正在离婚倒计时,这些话如果凭她去想去信,后果不是其乐见的吧?还是,婆婆知道她肚子里有货?
“小默,阿磬公司的事,你知道吗?”这个问句堪堪拉回简默游离的思绪,搁在她肩上的手也在同时刻被收回,如同收回某种优待。
“知道一点。简默答,她打电话问过小舅,借钱的事是真的,他公司的事却是被小舅妈夸大了。现在婆婆特意提及,莫非真出了什么大问题?
“说实话,阿磬从小会打算,一步半步的都走得很稳,也一直是钟家的骄傲。我想不到有一天他会跟炒房团搅在一起,还把公司弄出这么个危机。是遇上你,他才丢了原则,这点,我瞧不上。”微顿,“小默,我晓得在感情里,予或受只要两厢情愿,不论对错;但一个打一个挨的感情不能维持一辈子。你……是个好孩子,不如放过他吧?”
难怪,原来这才是今晚谈话的目的。
简默一直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