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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娘又抹了抹泪,点点头,知道这回要不是呆子,后果实在不敢设想。那歹人都准备好了柴火了,想必是想着一不做二不休,房子烧了事小,人要是没了……
绿翠陪着珊瑚娘坐了一下午,珊瑚也没有醒来,珊瑚娘有些急,说要去找二黑奶奶来帮着瞧瞧。天也渐渐黑了下来,绿翠说要回去,便顺带着帮忙去跟二黑奶奶说一下。
双福娘这会儿才从地里回来,知道这事儿后连锄头都没放下就跑了过来,抓着珊瑚娘,大着嗓门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珊瑚娘忙摁住她,说珊瑚还睡着,双福娘这才稍作冷静,可安安静静听完珊瑚娘讲这事儿后,又炸桶似的从炕上跳了下来。
“这事儿就该找人说个理儿!找里长也成找四爷也成,这种事儿不能忍着!这要忍着,都成王八了都!”双福娘实在生气,也控制不住嗓门,大声震得,刘寡妇那边还以为这边儿吵架了,跟她姑姑抱着小宝也过来凑热闹。
珊瑚娘赶紧按下她,让她先别气,才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孩子爹这会儿已经去里长家了。本还想着这样的事儿不敢张扬,可要是忍着,就怕还有第二回……”说到这里,珊瑚娘郁色上眉,“我家珊瑚还没出嫁呢,摊上这样的事儿,往后还有人家敢娶她么……”
双福娘一愣,知道这种事情确实重要,也没法儿说,宽慰一番无用,也跟着长吁短叹了起来。
双福一回了家,也听媳妇儿说了这事儿,惊得坐都坐不住,打翻了张凳子就要跑出去,吃了他媳妇儿几记白眼,这才老老实实地扶着红串儿,一起去珊瑚家看看。
红串儿今儿是有听到动静的,可她大着肚子,蹲在茅坑许久都解不出来,心里正憋屈着,却忽然听到吵闹声,心想着是哪家又吵起架来,也没去理会,继续蹲着。可后头越听越不对劲儿,她这茅坑里蹲久了连腿都麻掉了,站起来站了好一会儿才迈开步子走了出去,可这才一出茅房,却见着珊瑚跟一男人在院儿里不知道瞎掰扯些什么。
她大着肚子,前儿又有些胎不稳,一有热闹也都绕着走,这会儿看着有些奇怪,可也没去在意,哪知道才要进屋,却看到那男人结结实实地往珊瑚胸口上一踹,踹出好远去!
红串儿本想大叫救命,可想着自己大着肚子,要是这男人一个迁怒,再踹了自己,那可咋办!
正犹豫着,却见着那男人反倒大叫了起来,接着呆子就回来了。
这时候过来看珊瑚,见她面如菜色地卧床不起,心里若有似无地生出了一些愧疚来,可也不好明着说自己见着珊瑚被欺负还没叫人来救命,只说自己那会儿正睡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听到动静再出来的时候就只见到呆子在灭火了。
“是呆子灭的火?”珊瑚娘对这事儿还真不知道。
“是啊,我看他把珊瑚背进屋去,出来就赶紧挑水灭火了……唉,我又大着肚子,没法儿帮上忙……”红串儿生怕被人说些什么,可呆子救了人却是真事儿,得说。
珊瑚娘闻言摆摆手,还没开口就听一旁的刘寡妇姑姑道:“你这还帮啥忙,不过来就是帮忙了!”
刘寡妇倒是想起下午这事儿来,扭头问:“该不是得罪了啥人?这没仇没恨的,做这种事儿他也没理由啊?难不成是赖麻子从大牢里跑出来了?”
珊瑚娘听得一颤,心想着,她家老老实实地,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唯有的也就是赖麻子那事儿了,难不成真是赖麻子?可转念一想却又不是了,呆子说不认得那人。那会抓赖麻子,可是呆子去抓的,应该是认得的才对。
“哎呦,你家呆子那脑袋可是……这回又被狠砸了一下,别是给记差了!”刘寡妇这一句说得珊瑚娘眉头一皱,难不成真是这样儿?
这晚珊瑚爹一回来珊瑚娘就跟他说这事儿了,珊瑚爹闻言,两条眉毛皱得跟蚯蚓似的,吧嗒吧嗒地抽了几口烟,说:“明儿我进城去打听打听。”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珊瑚总算是睁了眼,那会儿铁树跟小栓正坐在她炕上玩儿。
珊瑚娘怕这头才出事儿,孩子实在不能乱跑,就说了个由头,让铁树看着他大姐,铁树一听这任务重大的,拍着胸脯保证,就领着小栓乖乖坐在炕上,拿了支毛笔,沾了水在炕桌上写字儿。
见着珊瑚醒过来,铁树高兴地走了过去叫了她两声,珊瑚看了他一眼,竟没什么反应。
铁树嘟着嘴皱着眉头,明明他在这儿看了她一上午了,咋的这醒来还不理人的?气鼓鼓地跑到外头去,告诉他娘大姐醒过来了。
小栓坐在炕尾,见铁树爬下床跑了出去,便挪了挪位子往珊瑚那边凑了过去,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姐”。
珊瑚闻言缓缓地转了头,继而瞳孔收缩,连忙坐了起来,有些慌张道:“春……春生,你咋来这儿了!”
第81章
春生是谁?
一家人都愁云惨雾:珊瑚醒来两天;谁也不理会,只是一见着小栓就有些诚惶诚恐地,叫他春生。
找了二黑奶奶过来瞧了,她却只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药拿了,也煮着喝着,可珊瑚却没半点缓和,一天到晚只记挂着春生,家里人没人敢说出口;心里却开始默认,珊瑚约莫是得了失心疯。
二黑奶奶说;兴许是受了惊吓,过一段儿就好了,可这好好儿的一个闺女儿忽然得了这样的病,搁谁家也安不下心来!
珊瑚娘每日以泪洗面,一见着珊瑚就忍不住掉眼泪,珊瑚虽不排斥他们,可看她那模样,却是明摆着认不出他们,只每天抱着小栓偷偷说:“春生你别怕,回头嫂子就带你回家。”
小栓开始也有些不习惯,还挣着要跑开,可珊瑚娘劝着,珊瑚也没伤他吓他,过了这两天他倒是也适应了下来。
可是他适应,不代表谁都适应!
呆子从珊瑚爹那儿听说了,去县城府衙问了一番,赖麻子还好好儿地蹲着大牢呢,最近兴许是觉着住大牢有吃有住也不错,又怕出来了再让人找着报仇被人揍,竟开始问人能不能让他直留在这儿,一有机会就帮着干活儿,府衙的人见他勤恳,已经同意让他出来后在大牢边儿上看马了。
不是赖麻子。
那天那人受了伤,最近肯定是动不了了,珊瑚爹娘这两天也稍稍安心,至少最近这阵儿该不会有人来找事儿阴人。
呆子头上的伤口不大,这两天已经不用绑着东西了,虽还有些痛,但也已经不妨碍了。虽说里长已经答应会查这事儿,赵四爷听了这事儿也挺重视的,可呆子仍然信不过,拆了头上那东西,第一件事就去找了二黑妗子。
找着她时,二黑妗子一下红了眼眶,只说不知道会是这样的事儿。
珊瑚娘本想瞒着,让人知道了珊瑚的名声就是再怎么也要受些折损,可要想找出人来,这事儿就会有人知道!这不,二黑妗子也听到风声,知道珊瑚似乎因为这事儿得了失心疯,还没等呆子找上门来,就已经被谢老三狠狠地地揍了一顿了——本还打算靠着珊瑚这丫头跟杜家攀点关系,现在可好,那丫头疯了,谢老三气得头顶冒烟,要是早告诉他那他就告诉杜俊笙去了,就算是疯了也能捞点儿好吧!
呆子也不多话,见了面就一句:“是谁干的?”
二黑妗子本就怕着,被呆子那一脸阴戾吓得几乎软了腿,磕磕巴巴地又不敢说,抽抽噎噎地又哭了起来。
谢老三躲在门后偷听着,这事儿说小也小,说大也不小,珊瑚这不是得救了么?没让人给污了,算是万幸;可她现在疯了啊!听外头他们说,现在那丫头痴痴傻傻的,连人都分不清谁是谁,连她爹娘都认不得,要是成这样儿了,杜俊笙还能要她么?
谢老三想破了脑瓜壳儿也没想出来怎么去跟杜俊笙解释,他这两天正好上城里的先生家,这才离开两日不到就生出了这样儿的事,杜俊笙临走前可还交代着让他每日给珊瑚送东西去地里呢,现在可好,东西也不用送了,人都疯了,送了她能知道是啥么!
珊瑚虽一家的老实人,可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这个呆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别看都叫他呆子,可这人怎么看都不是个呆子,双目敛光做事沉稳,出手还利落狠辣,翠兰那条腿被射伤后俩月没能下地来,这可是全村人都知道的!
这会儿上门来,谢老三是退避三舍,告诉自家婆娘,这事儿是你惹出来的,你要自己去跟他说去!
呆子对珊瑚一家人知恩图报,这是谁都看得明明白白的,从这人来村儿里,都没啥人敢欺负老洪头了,之前跟他不对盘的李三王锤子,现在可都跟他有说有笑的,生怕哪天一个得罪了他,后头这个恶煞模样的壮汉回来寻仇,赖麻子跟翠兰可都是现成例子,长眼的不长眼的可都心里清明着!
谢老三蹲在门后头本也还隐隐约约听得到他俩说着珊瑚那事儿,可那没用的婆娘一哭哭啼啼,谢老三就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了。
只见呆子启唇沉声了句话,二黑妗子便忽然停了哭啼,抬头问:“真的?”接着咬咬唇下了决心似的和盘托出,“是杜家的崔姨娘……前儿我听她让我去打听打听你家啥时候没人,我是真不知道她要做啥,我要知道她要做这事儿,给我仨狗胆我也不敢啊……”
“为什么?”呆子冷声,面上全然看不出表情。
二黑妗子浑身一颤,结结巴巴地回:“我……我也不知道……从前儿……俊笙说……俊笙就是杜家那少爷,前儿还上你家跟珊瑚提亲的……就从那事儿,提亲那事儿,她就……我也不知道为啥!真的!从上回她让我去你家找麻烦,后来被我男人揍了一顿我就再没有了!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要是想做成这事儿也不会找你说了!”
因为他家谢老三在杜家帮忙做事儿的缘故,崔春英认识了二黑妗子,这女人似乎本事挺大,才来了没多久就给杜老头多添了个儿子,虽说还是姨娘的名头,可在家里却已经是掌握着当家奶奶的权势了。二黑妗子看她愿意跟自己说些事儿,也就顺杆爬,好容易让她信了自己,再有事儿也会找她帮着做,前儿跟香兰去珊瑚家闹事儿的事情,也是那会儿崔春英找上翠兰,都不想让那家人好过,二黑妗子也就是去壮壮势,哪知道杜俊笙这头还一心牵挂着珊瑚,搞得谢老三两头不讨好。
可这次二黑妗子是真觉得自己挺无辜的,崔春英要她做的事儿,她哪有不做的道理,加上崔春英每回给的钱也确实不少,她心想着,不就是打听家里啥时候没人么?也出不来什么大事儿。只是心里不安,嘴上安慰自己没事儿,可就怕万一真出事儿了那该往哪儿躲去?这才想着找呆子提醒一番,这家的呆子看着虽凶,可对珊瑚一家却是护犊子得很,谁都碰不得。
哪知道那天被呆子吓了一跳,她自己说的磕磕巴巴,呆子看着也还一副不信的样子,这才耽误了救人的功夫……可这人不还是就下来了么!这不算在她的功劳上,还有谁敢说自己救人了!
说完这话,呆子盯着她看了半晌,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谢老三见人走了,赶忙跑出来责骂二黑妗子:“你咋就给说了啊!那好歹也是崔姨娘,你这全说了,往后要让她知道了,我还咋在杜家混啊!我就说你个倒霉婆娘,咋都成不了事儿!”
二黑妗子这才被呆子吓了一场,脸上的泪痕都还好好儿挂着,现在被谢老三这一顿责骂,顿时一腔怒火熊熊燃起,啐了他一口道:“你就知道你自己!”说罢也不理会他还在后头大声骂人,直接躲进屋里,一头扎到炕上闷头睡觉去了。
这头呆子前脚刚走,后脚里长就来了,谢老三见连里长都来了,想着崔春英这回怕是难逃脱了,滴溜着眼睛转了一圈,觉着还是该让自家婆姨出来把知道的事儿给说了,好说歹说,半拉半推地才又把二黑妗子从炕上挖起来,给里长对口供去了。
……
珊瑚最近总说些奇怪的话,又说要干活儿,又说还得给少爷熬药,抱着小栓没一阵儿却又放下他,自己躲得远远儿的,珊瑚娘红着眼睛问她这又是怎么了,珊瑚只哆哆嗦嗦地告诉她,“待会儿姨娘就该来了,我身上脏,不能老碰春生,会得病的……”
珊瑚娘抹着泪,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只好劝着她上床躺着,别再神经兮兮地说这些有的没的话,听了实在忧心得很。
呆子听到动静走了过来,珊瑚见着他,忽然低头垂手站在墙边,俨然一副做错事情等着受罚的模样,嘴里还低低地叫了声“少爷”。
听到这时候,呆子也已经习惯了,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