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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亭-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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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也就是青亭姑娘,旁敲侧击的打听某人的下落。
  青亭真后悔把紫芜的情书捎给了他;青亭真想把墙上所有的画儿都拿下来打成卷儿给送到晋王府去;青亭真想把眼前这双眼放出希冀光芒的温良少年打成猪头扔到楼下去。
  可是阿黎说来者都是客,而且他每次来也不是不给钱,反而是出手大方,就由着他颠去。
  青亭心想,等所有的人都淡忘了那个才惊艳绝的花魁紫芜之后,就该给他们把事办一办了,否则,自己这日子,也没法过了。
  
  小雪那儿也不给人省心,没事穿了上回送给她的旗袍去宫里给太后请安,这下倒好,给一帮嫔妃娘娘瞧上眼记上心了,个个让小雪把裁缝给交出来,绣娘阿银倒是会做,可是总不好让每个娘娘都穿一个款式的衣服,于是小雪就三天两头差人让青亭想新款式出来。
  
  这些倒也罢了,青亭装个死装个病也就躲过去了。可是那天字第一号的魔头,惨无人道的催命手,却不是这般简单就能躲过去的。
  “大掌柜!大掌柜!你想出新的菜式没有?!”还差五丈远,龚师傅的穿脑魔音就穿墙而来。青亭脸色一白,一把揪住阿黎的衣襟,恶狠狠的道:“快说我不在!”
  这龚师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个孤傲的主儿,除了对阿黎毕恭毕敬,根本就不待见青亭;怎么这么容易就变得这么没有气节了呢,其实她也不过就是因为自己嘴馋,拜托他做了几次记忆中的粤菜而已,没想到此人对烹饪有极端的热情,立刻对青亭拜服不已,日日跟着青亭要新菜谱。虽然这也让憩园的菜式每日都有新变化,带来了无数喜欢尝新的食客,但直接作用是让青亭一见到龚师傅裂开的大嘴就生了恐惧,转身便逃——连汉堡包都让他学去了呀,还让人教什么?
  阿黎笑着握住胸前她的手,耳后突然染上了淡淡的红晕。转头往龚师傅的方向朗声道:“青亭不在,龚叔你先回吧,今天留大元在这里就好了。”
  青亭发抖着听得龚师傅嘟哝着“明明在这里怎么突然不见了”然后转身离去的声音,直到听不见了,才放下心来。这才看到阿黎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愣了一下,抬头惊觉发育中的少年真是一天长一寸,转眼就比自己高了。
  感慨的一叹,抽出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拉着他坐下,问道:“阿黎,累不累?”
  阿黎看定了她,摇摇头。
  “阿黎,现在我们有钱了,你告诉姐姐,你最想做什么?”
  “想……”阿黎的眸子亮了起来,又暗了下去,最后变成一片迷雾,终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青亭叹息,伸手揽过他依旧削瘦的肩,心疼的说:“我知道你有不能回首的记忆。可是我希望你快乐。如果那些仇恨不能让你失去的东西回来,那么就忘了它。如果你觉得复仇能让你快乐,那么就放手去做,我陪你。”
  阿黎身子一震,回头看着她,漂亮的眼睛里都是疑问。
  青亭微笑着,伸手盖上他的双眼,轻轻的说:“你懂这么多的经商之道,这不是一般的家庭能培养出来的孩子;你十指无茧,证明从来都是养尊处优,可是沦落到街头;你夜夜睡不安稳,我隔着两间房都能听到你的惊惧;你的眼里常常这么多、这么浓的悲伤。而这几日,你的心绪不宁我终是看在眼里。阿黎,我的阿黎,你究竟还只是个孩子。”
  有雨落下,沾湿了青亭的手指。
  
  半晌,他抬起头来,眸子中有决绝,斩钉截铁的说:“青亭,我要离开三年,去做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等我三年,可好?”
  青亭看着他,没有说话。
  阿黎突然展颜一笑,面上又是那般少年的天真:“三年后我再回来帮青亭守着这憩园。小蜻蜓飞累了的时候,这儿永远是你可以放心休憩的地方。”
  青亭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忍不住伸手抱住了那个长身玉立的少年。
  三月的时光如窗外的风一般从耳际穿过。
  他跟着她回家。
  他差点烧了厨房。
  他抿着淡色的唇认真的扫地。
  他用好看的字写让账本。
  他坐在阳光下看她绣花。
  他跑遍御都找她想吃的小吃。
  他在院子里种满了花草。
  他为她学做饭。
  他苍白着噙住她流血的手指。
  他亲手做的秋千。
  他微微红着的少年稚气的脸。
  
  ……
  淡淡的回忆流过,化成水,沾湿了他的白色长衫。
                  画栏开处冠中秋
  以上就是这个月的财务状况,这是账本,请大掌柜过目。”和气稳重的安然结束了他的财务汇报,安静的等待青亭的指示。
  青亭满意的点点头,微笑着说:“安叔,阿黎走后你太辛苦了,找几天时间放个假吧,安婶刚生产完,最是需要你陪伴的时候。”
  安然的眼里闪过一丝感激,但也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小掌柜交待我需得帮大掌柜把这憩园守好了,我自当殚精竭虑,否则他日小掌柜回来,安然怕是没有面目见他。”
  青亭见劝他不得,也只能任他去了,只命春水多备了吃穿用品,勤些送往安家去。
  安然是阿黎走之前请回来的账房先生,初见时青亭觉得他性格沉静,与世无争,曾和阿黎说这是谦谦君子,担心他应付不了这商场沉浮。阿黎只道无事,想了一想又对青亭说,你知道他昔日的外号是什么吗?鬼算盘。青亭吓了一跳,也就不再多说。
  事实证明这人果然是商场一员悍将,常常在谈笑之间就能把对手的出价给咬出斗大个缺来。憩园因此并没有因为阿黎的离去而倒下,依然是御都不败的传说。
  青亭也不是不曾想过这样厉害的人物,为何甘愿被阿黎驱使,可是就好像脾气乖戾的龚师傅一样,只看他们面对阿黎时忠诚的眼神,青亭便知只需信任他们便可,无需知道理由。
  
  转眼便是秋天。
  青亭坐在楼上做一个阿布头像的抱枕。自打阿黎离开,她便不爱回那院子了,觉得那里太冷清,往日不觉的纷纷寂寞,在这秋意之中越发的令人瑟缩。
  于是多呆在憩园。至少这儿推开了窗,还能看到一世繁华。虽然不是她的,但是能沾染些红尘的热闹,也是甚好。
  龚师傅现在是不敢来烦他了,别看那人五大三粗,可是见了和气的安然,却怕得只能立刻转身走,安然在一日,他便躲在厨房一日不出来。也不知道这二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往。不过这样正合青亭的心意。
  正绣到阿布同学无神的大眼睛,春水突然跑上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口喘气,磕巴了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青亭觉得好笑,这丫头从来都是温水煮活鱼一般,性子缓得令人发指,今日怎么变成了火烧屁股的猴子?
  “大神官娶妻了么?还是飞凤将军开口讲笑话了?”自从那日轰动御都的剪彩之后,大神官和飞凤将军云濯就成了憩园一众年轻女孩子的偶像,大家茶余饭后最热的谈资便是此二人的八卦秘史。
  春水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半晌,她抬手把自己的嘴巴合上,然后闪到一边,让开了道。
  于是青亭看到楼梯口站着一行人,为守的青年公子不认识,后面跟着的人之中倒是有几个见过。云濯、云昨非、蒙着黑色面纱的玄衣男子。
  
  “诸位客官,请上座!”青亭来不及检讨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脸上自发的挂了笑容,引着一行人往神秘的天字第一号“风流”房去了。
  那走在前面的紫冠男子,一路总是有意无意的打量着青亭,待入了一道绢门,见到雅间门楣上的“风流”二字,眉梢挑了一挑,拿扇柄指了问青亭:“掌柜的能否告知此风流之意?”
  青亭含笑不答,只伸手推开房门,道了声请,便垂首肃立,不再言语。
  
  那人入得门来,便见到墙上有极大的一副泼墨山水画,之间江山丘壑,具被瑞雪覆盖,而这万里银妆之中,却偏有青松点点如剑、苍鹰翻飞如练,更有一轮红日,正待喷薄而出,只显得气势澎湃、令人热血沸腾。
  落款处,有隽秀而大气的字体,题着两句: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青亭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一行人的神色,心知阿黎这一招真是神来之笔。阿黎当时装修的意思便是,留出一件房间做为机动用途,平时宁愿少做生意,也要让这一件空下来,以防客人爆满的时候,突然来了不能得罪的人物,这房间便可派得上用场。而因为它的不开放,还可以根据招待的客人的情况,调整成各种合适的风格。
  “小雪,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青亭在心里说,怀里还是热乎乎的小雪遣人加急送来的密信,只道有大人物来访,多大却没说。于是青亭心想,就把我国终极BOSS的诗歌挂上去总没错吧。
  
  果然那为首的青年男子看上去心情大好,挥手让众人坐下。云濯和大神官倒是没有客气,其他的人却是战战兢兢犹疑了半天才坐了下去,一坐下也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待茶上来之后,那为首之人自我介绍说姓云,是云濯之兄。然后开始打听是这墙上之画是谁的作品,诗又是谁题的。青亭不卑不亢的答道,此画乃是她闺中密友秦氏所做,至于诗,也是她写的。说到这里,青亭看着那云公子眼中兴趣盎然的光芒,心里一乐,不无得意的道:“秦氏才思过人,深得飞凤将军的赞赏,已代弟下聘,相信不久云公子便要主持一桩才子佳人的美好姻缘了。”
  那云公子颇感意外,回头看了云濯一眼,云濯眉头一皱,拉过犹自不情愿的昨非,沉声道:“是的,择了吉日之后,还请大哥主持大婚。”
  云公子朗声长笑,看向别扭的昨非,只当他年少面薄,于是端了过来人的架子,道:“世间才女不少,难得是有如此胸襟气魄的女子,称其一声奇女子也未尝不可,可谓举世难寻,七弟好福气啊!如此,下月初九便是吉日,正……我便与你们主婚罢!”
  昨非大惊,瞧在众人眼中只当他喜出望外,于是纷纷道贺,连气息淡薄得没有存在感的大神官,也淡淡道了一声“恭喜”。那声音极淡极清,如鸣佩环。
  
  青亭心里大喜,知道这事已经尘埃落定,紫芜知道不知道该激动成怎样。面上倒没有显露太过,只亲自交待了厨房需准备的菜肴,知他们必将讨论国事,施了个礼便欲退下。
  不意那云濯却出声阻拦道:“希青亭姑娘能在此作陪。”青亭停住脚步,心里将他骂了个底朝天,当她三陪呢?陪聊陪喝茶还陪吃饭?却只微微笑着,立在一边不语。
  
  那云公子倒是带了点儿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招呼她坐下。青亭也不客气,这本是她的地盘,怎么这群人一个两个都反客为主?
  待云濯拿出一样东西呈给他大哥时,青亭才知道是为了何事。
  
  云公子掂了掂那一物,将那筒状物凑近眼前,对着的正是青亭的方向。青亭突然迅速做了一个鬼脸,满意的看到那云公子惊得差点将手里的东西扔掉,自己则迅速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云公子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将眼睛对准了圆筒,不过这次不再看她,转向别的地方去了。
  青亭肚子里笑得抽筋,眼光一转,发现云濯高深莫测的看着她,便觉得被人兜头浇了冷水,高兴不起来了。
  
  “此物甚是神奇,能视远若近。不过刚刚还以为看到了妖怪!”云公子显然对那物甚是感兴趣,笑着瞥了青亭一眼,将手中之物传给身边的人轮流观看去了。看过之人无不啧啧称奇。
  “你说这物便是这位青亭姑娘所制?”云公子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问云濯。
  云濯回道:“正是。”却没说是因为剪彩得的红包。
  “那有了此物,以后我卫国大军不是如虎添翼么?”果然男人们一心想到的便是打仗,当年望远镜造出来可是为了观察星星的……
  “正是。”
  “哼,那峋国狼子野心,居然想要犯我疆域!若不是行简夜观星象,看出天狼星犯主,正……我还真以为他们岁岁称臣、年年纳税是真的心悦诚服!”那云公子颇为气愤。
  青亭听了这话,不由得多看了神秘的大神官一眼,这可真是神啊,观天象能看出战事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星星真要有这功能,只怕世界大战期间,满世界的星星都在乱串门吧……想到满天星斗暴走的样子,青亭忍不住又偷偷乐了,回神一看微生行简,黑纱之上的清冷眸子,也定定的看着自己,倒像偷窥人家被逮了个正着,心脏也跳得不规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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