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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夏在脑海里飞快地拼写了一遍,发现果真如此。“是的,”心里既佩服又失落,“您真厉害。”他和瓦西里要面对的,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那你呢?‘沙夏’这个名字又是怎么来的?”
一股不合时宜的自豪从沙夏心里油然而生,被这种自豪感驱使,他回头轻快答道:
“妈妈说,在古俄语里,‘沙夏’是‘保护’和‘帮忙’的意思。”
礼物
《同志们勇敢前进》的旋律低调地回旋在家中,吱吱呀呀的电台杂音无损于它的激昂。
喀,喀,喀,瓦西里用勺子一下一下刮着粗糙的餐盘,脸上带着满足的神情。
一盘洋芋熏肉很快见底了,连汤汁都不剩。
“费妈妈,”瓦西里满足地靠在椅背上,“您这儿的东西实在太好吃了!”
“这不算什么,”妈妈又为他盛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圆白菜汤,“你为我们做了太多。”
沙夏很羡慕妈妈,虽然形势越来越严峻了,可妈妈总能变着法子做出大家都赞不绝口的菜肴。而自己在瓦西里的心目中,却始终只是一个需要大人保护的孩子。
不过,能被瓦西里保护,也是很荣幸的。
“瓦西里!”沙夏早就吃完了,却舍不得离开餐桌,“今天你杀了几个敌人?”
瓦西里看向沙夏,双眼明亮得像燃着两个火把,他慢慢举起一个拳头,倏地张开,嘴里还顺带“咻”的一声。
“五个?”
瓦西里嘿嘿一笑,摇摇头,又故作神秘地举起另一个拳头,“咻”地一下张开。
“十个!”沙夏禁不住欢呼起来,“瓦西里!你真是太厉害了!”
“我们天天都在为你祈祷,”妈妈拉过瓦西里的手,将它们合在自己手心里亲吻了两下,像在呵护一团火苗,“你一来,我们就有珍贵的第一手捷报。”
瓦西里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沙夏像个学生一样双臂交叠放在桌上,乐滋滋地看着瓦西里,他觉得瓦西里无论是做什么动作,都好看得不得了。
“沙夏,”妈妈转头笑道,“你的东西呢?”
“还差一个鞋底就完成了!”沙夏推开椅子,奔向墙角的修鞋机前坐下,重又开始手里的活计。
沙夏要送给瓦西里一双靴子。靴子是他偷偷向丹尼洛夫要的,据说是从一个被击毙的德军中尉身上扒下来的,鞋号差不多,皮面也保养得不错。他只需擦洗一下内里,祛一祛死人的味,再把鞋底修一修,就能送给瓦西里穿了。
而这时,瓦西里似乎也被他手中的活计吸引了——呀,瓦西里走过来了,几乎就到自己跟前了,沙夏有些紧张:要现在就向他献宝吗?可是靴子还没做好呀。
叩叩叩,叩叩,叩,六下很有规律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是自己人。妈妈走过去开门了,沙夏用眼角瞥到瓦西里止住了脚步,顿时心底掠过一丝掺杂着失落的庆幸:
唉,还是等靴子做好再告诉他吧。
出乎意料的是,一只大手突然伸到了沙夏跟前。是瓦西里的手,被枪油弄得脏脏的掌心里,躺着一个金属做的穿制服的小人。
“今天从敌人身上搜到的,这个叫……” 瓦西里说着,转过头问,“这个叫什么来着?丹尼洛夫?”
“锡兵,”丹尼洛夫从门口走了过来,边走边摘下帽子,他腋下夹着一个大大的包裹,肯定又是各地寄来给瓦西里的信,“德国小玩意儿。”
“嗯,锡兵,德国小玩意儿。”瓦西里对着沙夏将丹尼洛夫的话重复了一遍,好像在现学现卖,“送你的!”
“谢谢你!伟大的瓦西里!”沙夏如获至宝地接过那个锡兵,高兴得只差满地打滚了。
瓦西里也被沙夏这股劲头逗乐了,“好好玩去吧!”他轻轻拍了一下沙夏的头,然后和丹尼洛夫相视一笑。
“沙夏,”妈妈手脚麻利地将餐桌清出来,“丹尼洛夫政委和瓦西里要干正事了,不要打扰他们。”说罢又擎来家里最好的一盏煤油灯,拧得亮亮的,“沙夏,去煮水吧,我来泡茶。”
“好的妈妈!”
沙夏轻快地起身,捞过灶台上的茶壶灌满水,妥妥地放到旁边的小炉上,顺手将锡兵揣进了衣兜。
就在这时,他的手碰到了兜里装着的另一样东西——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差点忘了!
经过丹尼洛夫身边的时候,沙夏在桌子下面悄悄碰了碰他的手臂,丹尼洛夫立刻会了意。
“费太太,”丹尼洛夫拿起帽子和大衣,“我出去一下,”又搭了搭瓦西里的肩膀,“不会的词先空着,待会儿我告诉你怎么拼。”
沙夏守着小炉,等到水开了,将水壶交给妈妈去泡茶,才找了个理由也躲了出来。
借着门缝透出来的微光,他看见丹尼洛夫就等在地窖门口的下三级台阶上。
“昨天,柯宁根少校送了我这个。”沙夏走到丹尼洛夫跟前,将兜里的东西拿出来,他小心翼翼地,生怕带出了瓦西里送的那个锡兵。
是一个小小的万花筒,少校往衣兜里随手一摸,就送给了他。
沙夏承认,自己被它制造出来的那些神奇图案震惊过,就像大伙儿口中少校的阶级,那么炫丽,那么夺目,又那么虚幻,那么邪恶,对见惯了满目疮痍的眼睛,对苦难深重的大家来说,这样的东西简直太奢侈、太不应该了。
所以沙夏很快就它失去了兴趣。与其说它是一件贵重的礼物,不如说是预示工作进度的一个重要标志。
“做工真精细……”丹尼洛夫将万花筒拿在手里把玩着,又贴着眼睛转了几转,“少校说了为什么给你吗?”
“他说是一个朋友身上带着的,现在没用了,就转赠给我。”
“你做得很棒,”丹尼洛夫将万花筒还给沙夏,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少校肯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说明他已经对你放下戒心,我们可以实施下一步计划了。”
“我该怎么做?”
丹尼洛夫贴到沙夏耳边,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个计划。沙夏一一记牢,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就实施。
“现在我们错开,我去隔壁看看坦妮娅回来了没有,”丹尼洛夫朝地窖出口走去,又回过头叮嘱道,“你先回屋里,把万花筒收好,不要被他们看见。”
沙夏点点头,目送着丹尼洛夫走出地窖。
客厅里隐约传来《神圣的战争》的雄壮旋律,沙夏觉得这下自己真的置身其中了,他真的很高兴,不单单因为那个锡兵,更重要的是他就要帮瓦西里取得胜利了。
右手又不由自主地伸进兜里,沙夏爱惜地摸了一下那个锡兵,又随手拿起那个万花筒,将它对准门缝里漏出来的几道光,用眼睛贴了上去,手慢慢地转动着,转动着。
这次是一颗蓝宝石被转筒拨到了中心,在几重镜面的作用下,它折射出五瓣眩迷的光芒,像海那么蓝,像天空那么蓝。
毫无预兆地,一个人的眼睛突然出现在了脑海中,沙夏知道那是谁的。心情变得有点复杂。
“少校先生,对不起了。”
沙夏在心里说着,走到门口,将万花筒远远地抛了出去。
憧憬
少校还没回来。
沙夏在地下室等了很久,面前的小箱子打开了,工具已经备好,像是迫不及待想投入工作。
手心微微出汗,心情却是雀跃的,沙夏希望马上冲进来两个脸色苍白的士兵告诉他少校已经死了,以后可以不用来了。
当他正要开始想象自己骄傲地向瓦西里炫耀这段即将结束的历险时,那阵熟悉的缓慢、沉稳的脚步声,突然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他惊得站起,紧张地朝楼梯口望去。
脆弱的楼梯架发出低沉的□□,少校的步履比之前沉重了不少,沙夏看到他左手僵硬地弯着,整个手掌缠上了纱布,一点鲜红洇开在纱布上——
成功了!
紧张一扫而空,阵阵狂喜如暖流般突然从沙夏心底漾开,它们被小心地压抑着,静静下潜成秘密的暗涌。
沙夏握紧了拳头,暗暗为自己打气:虽然离自己的预想差很多,但总算初见成效了不是吗?
“你好,沙夏,”少校轻松地打招呼,将步枪斜靠墙边,“你说中了那个地方。”他面带微笑,似是赞许,“差不多说中,”他认真地纠正自己,同时单手卸下了搭在肩上的补给包和风衣。
一丝愧疚悄悄冒尖,微微刺痛了沙夏的心。
“他很聪明。”
这是在称赞瓦西里吗?沙夏不知所措地望着眼前的人。
“跟我说说他吧。”通风口将加热过的空气徐徐吹送进来,少校脱去大衣,单手从柜子上取下酒瓶酒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为什么教他枪法的是他爷爷而不是父亲?”
“因为他爸爸死了,妈妈也死了。”
所有关于瓦西里的故事,沙夏都能倒背如流,当初知道瓦西里父母双亡时他很难过,可后来就渐渐地没那么难过了,那些传说中的大英雄,不都是早早就失去亲人的庇护吗?
少校在桌前坐了下来,他架起一条腿,将伤手搁在弯曲的膝盖上,然后从兜里掏出两板巧克力放在桌上。
“他说起过他父亲吗?”他点起一根烟,表情悠闲而放松。
“没有,他没见过他。” 沙夏刷去少校靴子上的泥垢,然后很自然地把巧克力收进衣兜,如果丹尼洛夫看到自己此刻挥洒自如的表现,一定会很满意的。
“他念过书吗?”
“他会写字,回很多信。”手势不自觉地拼写着瓦西里的名字,沙夏将鞋油挤成了只有自己看得懂的图案。
“有女孩写信给他吗?”
“每个人都写信给他。”沙夏笑咧了嘴,像是在分享一个让人快乐的秘密。他将那鞋油抹匀,瓦西里的名字也融入了靴子的皮面中。
少校定定地看着烟碟,烟在烟碟上磕了好多下,“他在家乡有爱人吗?”
“不在家乡,在这里!”沙夏喜欢今天的少校!向来惜字如金的他居然问出了这么棒的问题,他一定要好好跟他说说瓦西里和坦妮娅!
“她爱他吗?”
“爱!”沙夏的心又轻快得几乎就要飞起来,他的太阳穴因为兴奋而突突跳着,耳边似乎响起了心中那只困顿许久的鸟儿扑扇翅膀的声音,“因为他很英俊,又很勇敢,而她很美丽,”沙夏手上卖力地刷着,嘴上却像开了闸似的,“我跟她很熟的,她念过大学,他们郎才女貌,将来一定会结婚的!”
他放飞了心里那只鸟儿,任由它在一方小小的斗室上空盘旋着,鸣啼着。他甚至开始憧憬那场婚礼,他不仅要为瓦西里,也要为坦妮娅打造一双最好看的鞋子。
即使是少校,也会对这样的讲述感兴趣的吧?
一抬头,却见他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先前脸上的一点笑容也像阳光下的雪,悄然地消融不见了。
心忽的一沉,沙夏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起码、起码我认为是这样。”他低下头,觉得自己圆着实在差劲极了。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少校搁在矮凳上的脚并没有动,这短暂的静默,让沙夏难受得像如坐针毡。
过了好一会儿,少校才拿烟在烟碟上掸了掸,“那你呢,沙夏?你为什么帮德国人?”他脸上又有了先前那种淡淡的微笑,好像不计较沙夏刚刚的失言。
“啊……!因为德国人比较强,”沙夏有点儿紧张,但不是因为害怕而紧张,而是因为抓住了机会而紧张,他挺直了背,“他们很会打仗,”他认真地回答着,专拣自己认为少校喜欢听的话说,迫不及待地想弥补之前犯下的错误,“他们会赢得这场战争!”
“还有因为你喜欢巧克力。”少校笑着抿了一口酒。
可沙夏摸不透他笑里的意思,只好埋下头,更加卖力地刷着靴子。很快它们又焕然一新了,沙夏却觉得度日如年。
“沙夏,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少校突然说。
“好!”沙夏差点跳起来,他求之不得,如果能因此消除之前的嫌隙,他愿意为少校做任何事——
当然,除了任何会伤害到瓦西里的事。
“和我一起为她上枪油吧。”
“她?”
“她。”少校指了指斜靠在墙角的枪。
“可是我不大懂……”
“没关系,照我说的做。”
少校轻轻将酒瓶、酒杯和烟碟推到一边,然后站起来走到柜子前,从倒数第二层拿出了两个小铁架。他将铁架放到桌上,又从墙角拿来那枪,让沙夏平举那枪,帮他将枪前后固定在铁架上。
这枪确实比瓦西里的要小些,也轻些,沙夏接受了“她”这个称呼。少校的叫法有点出乎沙夏的意料,带点儿亲昵。瓦西里是怎么称呼自己枪的?下次一定要问问。
少校抽出枪管下的通条让沙夏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