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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兄棋艺了得,看来我又得认输了。”金井阑已经换了身墨色衣裳,只有袖口绣着几缕金丝边,而他那颗孤掌难鸣的金耳坠也已被半大点的银耳坠替下,这么看上去,倒比先前顺眼几分。
萧武宥沉稳安定的笑容扬在眼角,别有深意道:“并非我棋艺出众,只是你心思并不在棋盘之上。”
金井阑闻言面色稍僵,抬头看见李子墟和裴南歌时,顿时如蒙大赦,连忙站起身走到他二人跟前笑着道:“小娘子也来了?”
裴南歌心头一阵恶寒,好容易积攒起来一星半点的不嫌恶瞬间烟消云散。
萧武宥自石台下来,朝几人道:“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还是进屋说罢。”
金井阑点点头将几人请进屋里:“几位急着找我,莫非是事情有了眉目?”
“算是有眉目,”萧武宥似笑非笑,“但并不是对你有利的眉目。”
金井阑眉梢耸动,惊道:“此话怎讲?”
裴南歌见着金井阑之后已是满腹火气,但又碍于萧武宥先前的叮嘱,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看笑话,只得忍着对金井阑的嫌恶尽可能平静陈述道:“有人在林菊楠死前见到你在县丞家附近出现。”
金井阑面色惊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为何对我们隐瞒这样重要的线索?”萧武宥道,“你应当明白,你既然找我们来帮你,就应当对我们坦诚,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金井阑垂着头,好一会儿才道:“我先前说过,我与菊楠私会都是在黑市地盘上,从不去她家里,那天我之所以去林县丞家,是因为她把香袋落下了。”
说着,他就从怀中摸索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粉色香袋。裴南歌接过香袋捧在手里瞧了瞧,小巧的香袋上绣着朵半开的菊花,纹路虽然逼真,但针法却略显凌乱,她把香袋凑到鼻尖闻了闻:“袋子里是菊花的香气,但奇怪的是,我似乎还闻出麝香的味道。”
“拆开来看看。”萧武宥话音一落,李子墟就利索接过香袋挑开缝合的线头,将里面的干花瓣尽数倒了出来。
裴南歌埋头在众多花瓣中仔细寻找一番,却并未发现任何类似麝香的香膏,于是她干脆就拿过空香袋放在鼻尖又嗅了嗅,却发觉又是阵阵麝香的气味,这才断言道:“麝香的味道在这块布上。”
萧武宥闻言亦蹙起眉梢,转头问金井阑道:“你既然是去还香袋,为何此物还在你手里?”
金井阑尴尬咳了几声:“我从未去过她家,所以我不知道哪间屋子是她的。”
“你说谎,”裴南歌鄙夷道,“你堂堂新罗四王子身边婢女无数,你若要还香袋,大可遣婢女前去,既省事,又不会惹林家人生疑,实在没有必要自己去还!”
☆、第067章 扑朔迷离的凶案(1)
第067章 扑朔迷离的凶案(1)
“因为……”金井阑又咳了几声,居然涨红了脸,“因为我想见她,想亲亲她抱抱她。”
“好生无耻!”裴南歌捏着手里的空香囊就要往金井阑头上丢,李子墟却一把拽了她的胳膊肘安安稳稳放下,李子墟来这么一出,她的理智也回来大半,只得就默默收回了手。
“这怎么就叫无耻呢?”金井阑眨眨眼无辜道,“男子对着自己喜爱的女子,不都是会想这些吗?”
裴南歌下意识拿眼角的余光去看萧武宥,但他却面色如常,这一下子倒让她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于是赶紧岔开话题道:“如果你是真的想……想见她才亲自去还,你难道就不会悄悄潜进她家里打听她住哪间屋子吗?”
金井阑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裴南歌道:“我堂堂新罗四王子,难不成还要学那些登徒子、采花贼,还得飞檐走壁、偷香窃玉不成?若是被人发现,我脸面往哪里搁?”
他说的句句真诚却并不占理,倒让裴南歌一时语塞,这会子她总算是明白金井阑为何从来不去林菊楠的家里与其私会,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偷偷摸摸有失身份,不过他既然知道干出这些事情有失身份却偏不知悔改,从这一点看来,他确实也是自己活该。
裴南歌咬牙道:“你既不知道她的住处,又这般顾及脸面,你要如何将香袋还给人家?”
“我本来也不是打算非得在那天就把香袋还给她的,确切说来我只是想见见她而已,所以我就一直在门口等着看她会不会出来,如果她不出来,能遇着她贴身的婢女小莹也可以托小莹还给她。我一直在对面的茶坊里喝茶,但等了大半天都没见到她们出来,所以我就走了。”
“婢女小莹?”李子墟疑惑道,“之前去刑部打探消息时确实听说过林菊楠有个婢女,但是这婢女似乎就在出事那几天不见了,甚至连她的卖身契也都找不着,刑部似乎也在怀疑她。”
“对于这个小莹,你知道多少?”萧武宥看了眼裴南歌,被看的人果然嘟着嘴满脸的挫败和惊呆。
金井阑慌忙摆手道:“我虽心思不定,但也不是对着谁都能亲热的,那小莹的模样长得太普通,我看见她提不起兴致。”
这回裴南歌毫不犹豫将香袋砸向金井阑的头顶,空空的香袋擦过他的鬓角,被箭步上前的李子墟稳稳接住:“上次同你说砸人的时候不要往袋子里装银钱,但也没让你什么也不装,这样砸出去连花花草草都砸不痛。”
裴南歌暗自吐吐舌,指着模样如常的金井阑朝萧、李二人抱怨道:“瞧瞧他这都是什么话,这样的话拿去对簿公堂,刑部指不定怎么屈打成招,你们说是也不是?”
她也顾不得他是新罗还是别的哪国的四王子,皱起眉头就厉声道:“没人问你这个呢,金井阑!五哥他们是问你知不知道这叫小莹的婢女家在何处,家中有什么亲人,可能会去投奔谁诸如此类!”
“我怎么可能会记得一个小婢女?”金井阑说得理直气壮,却忽然皱着眉似乎略有所悟,“等等,好像有一回她从老家带了些双黄鸭蛋,我倒是不曾在新罗吃过有两个蛋黄的鸭蛋,连鸡蛋也不曾。”
“双黄鸭蛋?”李子墟渐渐舒展开的眉眼望向萧武宥,“难道是……高邮特产。”
“这个婢女小莹肯定有古怪,在事发前后突然失踪颇为可疑,”萧武宥稍作沉吟,“时日紧迫,看来我们要去高邮走一趟。”
“哈哈哈,高邮的事情,刑部自会料理,大理寺还是莫要插手为好!”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得裴南歌头皮发麻,锦衣华服的裴高枢猛然推开屋门,与他身后的几个小吏恰好挡住屋外普照的光晕,“裴某已然派人去高邮寻那个婢女。”
裴南歌悄悄缩到李子墟身后,妄图凭借他强壮的身姿将自己挡住。而对面的金井阑却是愤愤瞪着萧武宥他们做了个唇形似是在怨愤大理寺走漏了风声。
而那个唇形裴南歌却是看得甚为清楚,金井阑嘴皮无声翻动唇角,他在质问萧武宥:“你们言而无信?”
☆、第067章 扑朔迷离的凶案(2)
第067章 扑朔迷离的凶案(2)
萧武宥紧皱眉头摇了摇头,示意几人往裴高枢身旁看去,只见裴高枢往右手边扔了一包叮咚作响的钱袋,一身绿缎花裙的牡丹麻利接过扔来的钱袋,数了数口袋里的银钱后笑得合不拢嘴。
“我倒是忘了,这屋子还是牡丹婶搭线寻的,”金井阑这才收起对着大理寺众人的敌意,冷嘲热讽将牡丹一通骂,“好你个见财起意的牡丹,我金家给你的好处难不成还少了?你就不怕得罪我断去你的财路?”
牡丹捧着手中的钱袋笑呵呵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四郎,我牡丹只是个生意人,怎能与官府为敌呢,再者说来,你若是沦为阶下囚,我照样没有财路。”说着她就已是喜盈盈捧着钱袋扭着腰肢走远。
金井阑却是陡然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对着裴高枢道:“不知刑部如此千辛万苦找寻在下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裴高枢撩袍落座,“只是想请新罗国四王子回县衙喝杯茶。”
裴南歌再次觉得头疼,自小在大理寺和刑部圈子里耳濡目染的她自然明白刑部所谓的请人喝茶的意思,但凡没有充足的证据,刑部决计不敢贸然带人,更遑论别国的王子,照眼下情形看来,刑部极有可能是掌握了很了不得的证据。
尽管她打心底里觉得金井阑这样的人极有可能是凶手,但毕竟眼下真相还未查明,这场她与萧武宥之间的比试,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她都希望是由自己查出来,而不是借助刑部或者县衙的帮助。
她思前想后觉得这种阻拦刑部办案的差事不能再由大理寺来做,否则只会加重两者本就难以调和的误解,而她这个外人揽下这差事却是最好的选择:“等等,堂兄!这……金井阑毕竟是新罗王子,贸然带回去只怕不太好。”
“南歌,你年岁也不小,理应明白这是公务,不是你一介女流能够插手的。”裴高枢斜眼看她,目光里隐隐有些不耐。
裴南歌暗暗跺脚,脸上却依旧笑着:“我也没别的意思,堂兄,我只是好心与你说说,牵涉到两国之间的事还是要谨慎些,若是没个确切有力的说法,只怕于谁都不好交代。”
裴高枢冷眼扫过在场几人,最后将目光落在金井阑身上:“我就照实说罢,方才你们提到的那个婢女,我们已经找到她,她一口咬定说亲眼看见金井阑杀害了林菊楠。”
李子墟却扶着桌案急迫开口道:“这婢子小莹的证词未必可信,据说在事发时就已经找不到她。”
裴高枢看向他们:“她说她是因为在暗中目睹金井阑行凶,担心自己被杀人灭口所以才出走逃难……”
“她胡说!”金井阑重重拍响桌案,“恐怕是她自己做贼心虚才收拾跑路,被你们抓回来后就诬赖我!”
“四王子,我们实在也无意冒犯,只是婢女小莹说得清清楚楚,不仅是你的名字、长相,更是连杀死林菊楠的经过都已经做了详细的交代,”裴高枢走到金井阑面前,例行公事地拱了拱手,“所以你若是能与她当面对质,真相自然就会清楚。”
“我堂堂新罗国四王子,难道要同一个奴婢对簿公堂?这就是你们李唐的待客之道?”金井阑把头一偏,看也懒得再看裴高枢,“她当然能说出我的长相,她跟着林菊楠一起前前后后见过我不下数次,她若是记不得我长什么模样那才奇怪!”
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武宥忽然开口道:“既然那婢女如此肯定,当面对质也好,只不过,金井阑毕竟是新罗王子,员外郎可不能将他当作一般人对待。”
裴高枢铁青着脸背对萧武宥:“自然不会像对待普通犯人一般,不过这些都是刑部的职责,大理寺还是担心自己如何找回失窃之物罢。”
☆、第067章 扑朔迷离的凶案(3)
第067章 扑朔迷离的凶案(3)
“员外郎最好注意你的措辞,我不是犯人!”金井阑恨恨瞪了眼萧武宥后又皱着眉看看看看裴南歌,裴南歌摊摊手真诚表示无能为力,换来的却是金井阑一脸的气愤和鄙夷。
裴高枢朝几个手下使了眼色,几人见状就欲前来带走金井阑,萧武宥气定神闲站起,微抬手臂轻巧挡在金井阑身前阻下那几个小吏的动作,继而朝裴高枢微微一笑道,:“既然我们受四王子所托替他洗脱冤屈,这对质嘛,自然也不能缺席,还请员外郎带路。”
裴高枢愤愤一拂袖,大步流星走在前头,金井阑又看了眼萧武宥,却也只好不情不愿跟上刑部的步伐。
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裴南歌心中隐隐种不好的预感,这一切就像是有谁画了一个圈,一群人都在圈子里,谁也走不出去,这样的感觉无疑只会让她觉得疲惫。
“目前看来,如果你坚持认为金井阑就是凶手的话,你似乎就处在了优势,”李子墟轻轻推着她走出屋子,拦住了想要跟着金井阑一起去县衙的几个婢女,“人证物证俱在,你赢面很大,如果这些都是真的。”
听到他这么说,裴南歌反倒忧心忡忡道:“老人们总说,来得快去得也快,来得太容易未必是好事。”
“看来你并不欢喜,”李子墟轻笑,“这倒是学到几分大理寺的精髓。其实你也发现了,婢女小莹来得太凑巧,其中势必有古怪。”
李子墟的话无疑正好说中她心头的忧虑,那些纠结的情绪经别人口中说出,她却反而觉得能够坦然面对:“虽然有古怪,可难保不会像邹缇俞那个案子般另有玄机。”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非要同他比试吗?”李子墟偏着头问她。
“因为……”裴南歌差点就要冲出口的话语却到嘴边而暂歇,她只是扬起唇角笑得苦涩而心满意足“因为我实在是太需要这样一个机会了。”
李子墟好奇地看着她:“什么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