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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通死不足惜,人类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没关系了。”那人引导魂力大肆攻击,不让隐匿法阵里头已经存在的那道属于叶天阳的魂印复苏。魂力与圣阵直接对抗,成功压制住了手里这半截天诛神剑,但他的妖魂被磨灭了部分,受到重创。
那人一不做二不休,决然地拿着天诛砍向自己,凄厉地惨叫出声,能看到一道悲戚欲绝的面容缓缓淡去,从躯体内给分离出来。
“雷火,停下!”撕裂魂魄的痛楚不亚于炼魂,叶天阳看得心都在抽搐,雷火在哭。他沉浸在悲愤中只顾着埋怨雷火的时候忘了,雷火会承受不了。
他们两人一兽一起长大,雷火把他们当亲人一样,会因为他出事而愧疚到想要不惜一切保全他,容玄正是考虑到他这一心理,才会把它作为最后一步棋,结束这一切。
期间或许有无数次,有意无意激化雷火和他自己的矛盾,给了雷火一个错误的认识,最后把破绽暴露在雷火面前,给后者重创自己的机会。
叶天阳心疼得一塌糊涂,如果他能原谅最心狠的罪魁祸首,为什么不能原谅雷火。
他把郁愤憋屈发泄到了雷火身上,却从未想过雷火能不能承受得了。
被迫杀了自己最最崇拜的人,又被唯一剩下的亲人抛弃,叶天阳一想到雷火的心情,顿时头疼欲裂。他能理解,但不代表他能当做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接受这个走了极端、不认为自己错了的雷火。
……这已经不像是雷火了。
叶天阳张张嘴,挽回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恐怖的波动席卷四方,狂化状态的圣兽引动天地共鸣,有闪电劈下,没人能靠近。
那位年轻人黑发披散,魔纹从右眼角蔓延至眼角下方脸颊,他痛苦地喘气,将半截天诛抹去魂印,破开空间,和他那一抹无用的半道魂魄一起,随手丢进时空乱流内。
接着就来抢叶天阳手里那半截。
“雷火,你还执迷不悟!”叶天阳抬臂抵挡,吞纳了死灵后这圣兽的实力又往上提了一个级别,堪比圣皇境,要不是魂魄受到重创,昔日的主人叶天阳竟不是他的对手。
那人以同阶之人无法反应的速度,抓住叫得最欢的古教核心弟子,尖锐的护爪弹出,径直把人撕成粉碎,又与试图维护叶天阳的不朽圣子对了一掌。
只听骨骼咔嚓的声音,不朽圣子后退数步,整条手臂不自然地垂下,臂骨寸断,极尽升华的圣兽化成人身,力道不减。
就在旁人拖延的这会时间,叶天阳终于炼化了天诛,神剑一挡,把袭向面门的利爪削断了一半,鲜血淋漓。
叶天阳一顿,迅速收了神剑,心疼道:“雷火。”
圣兽的治愈能力上升一个等级,裂开的伤口迅速愈合,转眼已经不再流血,下一瞬那人就出现在三丈开外,掐住叶天阳的脖颈,速度快得让人胆寒。
“以后我叫雷鸣,别记错了。”没了昔日感情的圣兽人身兀那裂开嘴,露出一个冰冷血腥的笑来,眼里也冷漠得很,尽是对这些陌生人的不屑:“以前这肉身的名字,以及你们给我的破烂玩意,我都已经不稀罕了。更不会再记得。”
“陛下!”众人大惊。
外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叶天阳手里的天诛正抵着对方的肋骨以上,能在对方掐断他脖子的前一刻将人开膛破肚。
雷鸣察觉到威胁时,他已经出了重围,他一掌把叶天阳给推了出去:“下回再送你们上路。”
最后这句话,严厉强调叶天阳。
暗红色血眸中的杀气不加掩饰,若不是他重伤在身,这地方又陆续有强者赶来,估计他会大杀四方,血洗此地。
“我们联手,杀了他!否则让这个祸患恢复巅峰,会生灵涂炭!”有古教长老心惊肉跳。以锁魂塔外死灵突破而不死的圣兽,如若不除,必成隐患。
叶天阳却犹豫着没有说话,直到这时候看着疯魔的雷火,他才彻底清醒,不能也变成这样,否则必死无疑。
雷鸣速度惊人,他趁机打出一条生路,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破碎虚空离开。
这是一切的开端,当是时谁也没有想到,一头扭曲的圣兽能给上界的固有观念造成怎样的冲击。
更没想到他竟有本事整合妖州,联手妖帝与人类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并飞速扩张,随着妖兽数量的增多,再加上先天种族优势,原本妖兽低劣居于下等的局面被扭转,逐渐能与人类分庭抗礼。
妖兽的猛然崛起,逼得人类道修不得不迅速进步。
人类强者自蛮荒中走出,极道争锋,拥有逆天仙兽血脉的灵兽横空出世,以几位妖帝为首,与人类在蛮荒秘境抢夺机缘。
灵兽各脉不再屈于人类,发展到巅峰甚至可收人族为仆从,甚至有人形妖兽与强大的人族交配繁衍,衍生出无数分支。
妖族与人族界限变得模糊,一步步将上界推向更加繁荣鼎盛,万族林立的局面。
直到异界卷土重来之日,那时的上界之强盛已是今非昔比……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话说回来,接下来的数十年间,重创的圣兽躲躲藏藏,被各大古教强者围追堵截,数次险些喋血。叶天阳让女王跟着他,关键时候给他指路救他一救,甚至几次亲自露面,这还是他就任大衍神帝以来,第一次有心情跑遍数州。
也正是那几次,有意无意救了雷鸣一命,如果叶天阳不出现,雷鸣必死无疑。
雷鸣受伤最重的那次,是在一处悬崖下的山洞里,等醒过来的时候,浑身冰冷,鲜血都要流尽了,皮肉泡在水里已经发白了。
“为什么要躲开女王。”叶天阳就站在他面前,自上而下地看着他,硬是没在他脸上看出半分容玄或者他自己的影子,这张全然陌生的俊脸,不同于以往见过的任何人,神情极度紧张,倔强,冷血,带着野兽般的锐利,似乎随时都会扑过来咬断他的脖子。然而他并没有力气。
“别在人类的领地里晃,你斗不过的。前面就是妖州了,那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雷鸣并不把他的示好当回事,就算他现在重伤,真拼起来,以他的速度也能在叶天阳手里逃脱:“你们人类,究竟哪里来的优越感。”
“师父不会忍心看到你这个样子。”
雷鸣说:“滚。”
这么多年了,还是连提都不能提么。叶天阳无奈,相处得越久,他就越能明白雷火的心境。
女王虽是师父的灵虫,却远没有雷火那般亲密无间,师父连破衍的双重身份也一直瞒着女王。但最后也把女王放进空间,保了它一命。
女王只知道忠于主人,主人死后,忠于自己。她会伤心,但远没有雷火那样强烈。
也不该说是雷火了,雷火是那只通透忠心的小妖兽,而现在这个完完全全像一个七情六欲均沾的人。是个绝世强者。
雷鸣回到妖州,那里地域复杂,女王很快跟丢了,却给他带回了另一个消息。
“吴大仁回来了!”
也就是在雷鸣进了妖州的那天,叶天阳连夜赶回了大衍神朝。
“倒霉透顶,冥主没当上,这都是大爷答应容玄要带回来的东西,真是千辛万苦,他不给大爷多点好处,真对不起大爷这回的付出。”
吴大仁体型没变,笑起来小眼睛眯得看不见,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他从冥界带回的东西让叶天阳欣喜若狂。
“完整的功法!”叶天阳翻来覆去地看:“只有这些?”
“当然多得都在大爷身上,正确功法及法决,一本三千万,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吴大仁道。
叶天阳懒得跟他墨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正确功法全在冥界,都是从冥谷一脉收回的,当初谷族真仙来不及把全部的摧毁,其中有不少散落在了冥界,只是冥界异族无法修炼上界功法,放在那里最为安全。
这么说师父也是早就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与冥界强者来往!?
有了这些东西,就有办法为容族正名。
叶天阳想立即去找各大教主及三千试炼原住民商量,恢复上界道则,刻不容缓。只要有做不完的事,就能少想锁魂塔里的人。
“对了,容玄呢。”吴大仁左右四顾:“很多年没他消息了,大爷才回来的。”
叶天阳神色骤然黯淡下来。
吴大仁站在荒芜之地,抬头上望不远处的锁魂塔,半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不亲眼见到,他真不相信容玄就这么没了。
“要论作恶多端,谁比得过大爷,大爷都没死呢,容玄怎么就去了呢!”吴大仁叹了口气。
这句话跟记重锤似的夯在叶天阳心里,久久无法释怀。
这些年来,很多人来过,又走了。
吊唁容玄的不少,能真心说上几句的却不多,剩下的都是来观瞻传说中的锁魂塔,能收了帝尊,又能在这世间停留到几时。
上古十族大多没落,所谓的容族是上古十族之首,也只有一些空有逆天精神力,境界却得重头修炼的上位者知晓,剩下的不为人知。
然而惦记一个人,对他的怀念,不论其好坏。
叶天阳却记得,龙云磐在宁枢的陪同下来过,他只是看着锁魂塔,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绝美的脸,看一眼便让人窒息。
“这世上比他更好的人多得是。”龙云磐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他自己都得在宁枢的支撑下才能站稳:“天阳,你别难过。”
“不难过了。”哪有空难过。叶天阳想到了雷鸣。
“我以后不会再来了,我只是个局外人,本不想过多牵涉其中。”宁枢神情复杂地看了叶天阳一眼,这人神情没有一丝波澜,更没有阻拦的意思。
从头到尾这人都彬彬有礼,没有过多逾越,其实看到他能为最爱的人做到哪一步,对比看来,就不难发现他对其他人的真诚相待,也只是这种程度而已。
当初很多并肩作战的弟兄离开了大衍神朝,其实就等着叶天阳说句阻拦的话,可从头到尾,这人只是坐看着事态发展,连一句挽回的话都没有。
等到离开的人恍然大悟,又会对他心生亏欠。更感谢他的不计前嫌。
看似无情的人其实很有情,看似有情的人往往最无情。
只相信自己眼睛的人,几乎都不会看出这个道理。就好比龙云磐等大多数人。
而冷眼旁观到最后看出真相的人,却依旧愿意相信他,护在他左右,好比自己。
也好比事后一听叶天阳被关进了死牢,万分后悔没把他带出来恨不得一死了之的唐月……
“看来这口茶是喝不到喽。”
叶擎苍眺望锁魂塔,怅然若失,转过身去揩了揩眼睛。
叶天阳恢复常态,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还以为他死了,所有人都会拍手叫好,没人会悲伤。”
“你忘了,容玄也是老夫抱进山门,看着长大的。老夫就希望你们这些小辈,能好好相处,日后出去了也好有个照应。皓然也好,容玄也好,就你们几个有出息,可是怎么就活不长呢。容玄再没良心,也还是救过老夫的命的,看到他你以为老夫心里不痛快,老夫救的几个孩子,谁能说老夫没眼光,就是一个比一个心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叶擎苍发怔,几根苍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怎么就是狠得下心啊。”
“或许会有转机。”叶天阳道。
“你长大了,以后的路,要自己走,没了师父领着,就走不动路了?”叶擎苍这回过来,看容玄只是其次,再次便是和乖孙道别。
“年轻人有气魄,你俩都为这大世做尽一切,老夫不能被小辈给比下去,有场造化,得去闯一闯,重新开山立教,再收几个关门弟子,就不跟你们多掺合了,过个几百年几千年了再见。”
叶擎苍心意已决,离开前,忍不住问了叶天阳一句。
“你爱这大世吗?”
“爱啊。”叶天阳说。
当然爱,这是他师父拿性命换来的。
“那就好。”叶擎苍放下心来,洒脱地转身,叶天阳想说些什么,挽留的话及至嘴边,最后却咽了回去。
从此唯一能和他说说心里话的人,也没了。在这之后他无论怎么呼唤天族真仙,也再没得到过回应。
人会在失去之后迅速成长,叶天阳也不例外。
他当时糊弄天一时,随口说的一千年年限,只等容玄一千年。
一千年过去,容玄还是没有回来。
千年来,神帝坐镇上界,眼光全放在如何重振,以他为首的大衍神朝,也和以往大不相同,城池之间不再有厮杀,而是重新建立秩序,一切欣欣向荣。
渐渐地越往后,好比上清仙宗引领各州势力和睦共处,而神帝则成了道义的化身,令世人景仰,敬畏。越发遥远起来。
上界从内忧外患的黑暗中脱出,恢复前所未有的和谐与安宁,各大古教之间暂时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