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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车里,沿途风景迅速倒退。C城的夏季,一如既往的绿意盎然,仿似生机无限。
一路上交通顺畅,仅用了半个小时便抵达机场,林诺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早,于是便到一旁的咖啡座里拣了个位子坐下。
虽然最近因为生活不太规律,脸部皮肤已隐隐呈现暗黄干燥之态,可等到一杯蓝山被送上来,她还是极满足地狠狠啜了两口。
悦耳轻柔的提示音在机场大厅里反复回旋,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着一排排显着的字幕。
直到可以换票放行了,她才付了账站起来,行李轻便用不着托运,可刚刚走了两步便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林诺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个时候在机场也能碰见熟人,可等到转过头,望见远远而立的人时,她更是不由地呆了呆。
叶希央穿着纯白的连身裙,打扮得仍像是个少女,精致的眉目流露着缓淡的笑容,仿佛她们只在昨天分别,这两年多的时间根本不曾流逝。
换票的旅客已经开始排队,二人却挑了旁边的椅子坐下。
叶希央转过头,笑了笑:“好久不见。”
宽大明亮的落地幕墙,外面便是明媚耀眼的阳光,林诺眯了眯眼睛,也笑:“是呀,你好吗?”目光落在对面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上,从那眼角眉梢,都能看见幸福的痕迹。她暗想,原本像叶希央这样的女人,就该被人捧在掌心受尽呵护的,自己的这一问反倒有些多余了。
于是不等对方回答,又问:“怎么这么早就在机场?”
“刚刚送走一位朋友。”叶希央不着痕迹地打量她,说:“你今天赶时间,有空出来坐坐吧。”
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林诺只是轻轻点头。
眼前这个女人,姣好优雅一如当初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着实令人猝不及防。过往种种,她曾以为自己已经彻底远离了,原来也真是幼稚的想法。
其实她不怕,那段往事并非不好,有时静下来回想,许多细节仍是历历在目。可是飞机升空的时候,她仍是觉得心脏微微紧缩,只因为叶希央的意外出现,竟让她有了种近情情怯的错觉。
一个礼拜后,二人约在了茶室见面。
林诺早到了一会儿,点了壶龙井,茶刚沏好,叶希央便款款而来。
这世上有一种女人,似乎无论何时何地总能风情万种。周围不乏惊艳的目光,林诺看了不禁微笑起来,是从心底里真正欣赏起叶希央的美丽,直到她坐下来,才说:“龙井,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叶希央倒似全然不在意,端起茶杯喝得漫不经心,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两人的话题其实并不多,工作与生活不过寥寥数语便能概括完全,最终的话题,仍是不免绕到一个男人的身上。
林诺其实早有准备,所以听见江允正的名字,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示,只是随口问:“他过得很好吧?”
叶希央有些奇怪,反问:“你都不看报刊杂志?”的
“很少。”林诺笑着说了句实话。
片刻,叶希央半眯起眼睛,似乎感到费解,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别怪我冒昧,只是真的觉得不能理解,那个时候的他那样宠你,旁人看在眼里几乎百依百顺,为什么,到后来还是会分开?”
林诺突然觉得头疼。
事实上,叶希央并非第一个这样质疑的人。分手之初,几乎所有人都多少表示了他们的惊讶,恐怕是真的都没料到那样的结局。可是一段时间过后,又仿佛全部释然,或许在他们的眼里,江允正始终还是个不容易被人掌握的男人,所以看她的目光里便多了几分劝慰和安抚。
可是不管外人多么好奇,那时候的林诺对于分手的原因却是只字未提,消沉了两个月之后又再度全心投入到工作中去。
彼时的她早已离开了融江集团,那段感情也从此沦为往事被尘封起来,连同江允正这个人一道,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古朴典雅的茶室里香气袅然,林诺沉默良久,最终只是说:“我很爱他。”却不说是当时抑或是现在。
对着并不算至交的叶希央,她头一次这样坦白,一刹那心中仿佛无限轻松。
林母挑了个周末让女儿去相亲。
林诺只好打电话给许妙声,一叠声地道歉:“……我真把这事给忘了,晚上不能陪你吃饭,怎么办?”
许妙声每隔两天主持一档电台夜间情感类节目,昼伏夜出,一般太阳下山时才起床。此时正穿着睡袍在客厅里游走,原本心不在焉,只是一听林诺要相亲,顿时如闻天大的新闻,眼睛一亮:“在哪儿?你居然也沦落到这一步?新时代的女性呀……”的
林诺将手机拿着离远了自己的耳朵,半分钟后才又移回来,也是万般无奈:“老妈也是一时兴起,但是她的命令不得不从。况且对方被形容得三头六臂十分威风,我也开始好奇,正好为无聊的生活增添一点新的乐趣。”
而事实证明,那位前来相亲的王先生虽非真正的三头六臂,但至少外表看来也颇有精英的感觉。何况,人家本就是大律师,近年来十分好赚的职业。
两人坐下来聊了没两句,对方就说:“听说林小姐在外贸公司做事?”
林诺点点头。
王律师又说:“人事主管?”
林诺仍是点头,并带了点谦虚的笑容。
对方毫不吝惜地表示了一下赞扬,才又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一个女孩子在社会上打拼虽然辛苦了一点,但女性总还是要自食其力的好,经济和感情上都最好不要依赖别人,包括男朋友和丈夫。你在外贸公司上班,收入也稳定,而且看你的样子也挺独立的,如果男方工作上面比较忙碌,你应该也能理解的吧。”见林诺并没表示反对意见,似乎更加满意,于是大方地说:“也别我一个人说话呀,林小姐,你对我本人有什么疑问,也可以提出来。”
服务员走过来上了第一道菜,林诺举着筷子率先吃了一口,才抬头问:“婚前要财产公证吗?”
也许是她太直白,对方着实愣了一下,才皱眉说:“这么快就讨论这个问题,不会太早了吗?”
林诺摇头,“怎么会早?大家都是成年人,现实一点嘛。我只是担心你是律师,万一以后离婚,我会不会一分钱都拿不到。”的
晚上回家自然被林母在电话里骂了一通。
“他不好吗?人家好歹也是业界精英,怎么就弄得不欢而散?!”的
林诺看着电视,应得漫不经心:“优越感太强,说话口气比老爸还严肃,而且,怎么一点幽默感和应对能力都没有?还以为他口才不错呢,不过被我问了两句,怎么连饭都没吃完就走了。”
“那是被你吓的!之前可对人家说你是淑女。”话音未落,已经听到女儿毫无节制地哈哈大笑起来。
也许是最近闲在家里无事,又或许是愈挫愈勇,过去对于这种事并不怎样上心的林母忽然之间就积极了起来。林家的社会关系又广,介绍人三不五时便将男方资料送来,各种职业都有,俱是优秀人士。
林诺这才惊觉,那位王律师便是痛苦的开端。只得以各种理由推脱,实在推不过的,也是抱着好玩的心态与对方见面。
其实也不乏好的对象。
林诺就与一位三十岁的外科医生一起约会过几次,彼此感觉都很不错,可是等到拥抱牵手的时候,她却躲开了。
那是在一场音乐会之后。那位姓方的医生得知林诺喜欢交响乐,买了票约她去听。散场的时候人潮涌动,他绅士风度地伸出手臂护住着她。
两个人挨得极近,她几乎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恰到好处,拥着她从人群中穿过,走下高而长的台阶。
他的脸斯斯文文,性格随和知识又丰富,惯拿手术刀的手指修长有力,不时说两句轻松风趣的话活跃气氛。林诺忽然就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这样的人,还怎么能说他不够好呢?
所以两天后再度约出去吃饭的时候,她几乎都已经做好了继续交往的准备。
然而,等到饭后散着步回家,方医生在穿越斑马线时伸出手来,林诺的手指却只在对方的掌心里停留了两秒,便立刻缩了回来。
到了马路对面,二人停下来,她看着方医生明亮的眼睛,说:“对不起。”
方医生宽容地笑了笑,其实心里对她是有一定好感的,于是温和地问:“可以说说原因么?”
她想了想,觉得实在没必要隐瞒,便举了个例子:“小的时候家里养了一只小狗,和我的感情特别好,我每天放学回来都要和它玩一阵才去写作业,而且晚上也让它睡在我的卧室里。可是有一次它得了急病,很快就死掉了,抢救都来不及。我当时特别伤心,哭了很久,虽然后来爸妈又新买了一只回来,可是我对它却没什么感情,或者说,是没办法投入像之前那样多的感情了。”说完自己不禁笑起来,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恰当的比喻。”
方医生点点头,却问得有些小心翼翼:“那么,那个人,他现在在哪儿?”
林诺说:“他很好,无病无灾的。”甚至愈加风生水起吧,她想。
“可是,在他之后,我恐怕没办法再爱上其他人了。”
夏季温热的风吹拂过来,她鬓角边的头发细而柔软,被卷动着飘起来,一双眼睛仍是又黑又亮没有杂质,衬在细碎的流海下面,似乎仍有些稚气未脱的纯真。
可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却难免有些迷惘。
似乎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爱上江允正之后,无论分或是合,她都很难会再爱上别的男人。
正如当初许思思在他们情正浓时半开着玩笑说:“……江允正恐怕真是毒药,即使离得开,以后再碰上其他人,也怕是食不知味了。”
原来,竟然一语成谶。
曾经沧海
许妙声也知道这位方大医生,原本一心以为好事能成,谁想到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心里头更加好奇,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诺正翻着杂志,心不在焉:“谁?”
“那个你曾经爱过的男人。”
虽然还是夏天,《VOGUE》上却已经开始介绍本年秋冬成衣的流行趋势,林诺盯着那里面的一位男模特入神。
不是为了人,而是因为那一件大衣,深色的双排扣军装样式,衬得人英挺异常。不禁就想起当年江允正穿着这个牌子的大衣时的模样,也极为好看,在她眼中,甚至比模特还要好。
他似乎偏爱这个经典的英伦品牌,有一回晚上一起吃饭,她下了车便缩着脖子直喊冷,结果隔了两天,桌上就多了一只盒子。
素净而温暖的颜色,她十分喜欢,将这条格子围巾围在颈脖上去见许思思,而她的这位好友当时已经进入考研的最后复习阶段,整天埋首于大量题海之中,难免面色灰败。再反观她,却犹如正在盛放的鲜花,容光焕发。
许思思不由感叹:“恋爱真是绝佳养料,想必那位江同学也是称职园丁一名吧?”
酸溜溜的语气,林诺听了嘻嘻一笑,拿书作势去敲她的头,说:“江同学?他可已经二十七了,我在他面前,简直就像小孩子。”的
其实差了三四岁,也不算太多,可不知为什么,她时常觉得自己在仰望,一直在仰望。越是接近就越觉得他的言行气度和阅历,远非之前接触过的同龄男生们可以比拟的。
在公司,江允正仍旧是众人之上的老板,林诺也曾在私下里与他约好,这样的公众场合还是不要曝光关系比较好。
这个要求是林诺主动提出的,江允正听了并无太多异义,只是挑了挑眉:“哦?怎么我觉得像是地下情?”
林诺被他逗笑了,用手轻捶他的手臂,而后靠在他的身边说:“公司里八卦的人很多呢。”又想起自己之前似乎也是八卦大军中的一员,不由得皱着鼻子嘻嘻暗笑。
江允正重新转头盯住屏幕看财经新闻,伸出一只手拍拍她的肩,说:“不用担心。”
事实上,这种不公开的恋爱关系,竟然也让林诺尝到了一点隐秘的快感。
有时候坐在位子上,周围是电话声或是同事敲击键盘发出的声响,她却收到江允正的短信,通常都是问她晚上想去哪儿吃饭。
每当这时,她总会忍不住去想像此刻的他是如何坐在楼上的办公室里发着短信,又会有着怎样的神态和姿势。
许思思说:“……陷入情网,无可救药。”的
是的。这种感情,确实在日复一日中逐渐加深。
等到林诺回过神抬起头来,只见许妙声正直勾勾地盯住自己,奇怪道:“发什么呆呢?”下一刻,手中的杂志被一把抢了过去。
“没事。”空出双手,她抓了个抱枕到怀里,说: